《众里寻她千百遍》第二节

  李筱然手机关机，一夜未归，杨家早已炸锅。
  “我就说这种乡野村姑不能要呀！野惯了，谁听说过这种带着两个娃娃彻夜不归的儿媳妇？”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白吃白喝，不知老小说走就走。打电话问问她父母，怎么教的孩子，喊他们来说清楚，要过就好好安分守己过，不过就离了免得耽误我家小龙。（杨越小名）”
  “还上什么名牌大学，我看连个小学水品的娃娃都不如，当初我就应该坚决不要，听着你们的鬼话什么村里人朴实能干以后给我享福，福没享倒给我气个半死！”婆婆就像涨锅里的热油，决意将李筱然炸个嘎吱脆。
  杨越父子坐在一旁，低着头不置一词。
  “哥哥，你来我家一趟，帮妹子讨个说法，我家这个日子没法过了，是呢，哥哥，我家出大事了。”
  “姐姐，妹子苦啊，一辈子困苦落难找个儿媳妇还是祖老爹，不要她苦不要她累，还说走就走，嗯，好，姐姐。”
  ...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七大姑八大姨，个个都要知悉个个都要来。婆婆像颁奖典礼上捧着奖杯的影后，一会儿委屈哭诉，一会儿慷慨激昂，目的就是让这些家人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将那个杀千刀的扫地出门！
  婆婆姓孟，孟在这一代是大姓，有两个村都以这个姓氏命名。婆婆的父亲是孟村的离休干部，从书记岗位上退下来二十多年，退休金仍叫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羡慕。
  婆婆家五个兄弟姐妹，排行老大的是一年过六旬有着三个孙子的老妇人，婆婆老四，上面还有两位哥哥，大哥是坐拥几套房的收租户，二哥是事业单位的高管，兄弟是个三言两语讲不完的传奇。
  总之这一家人在周六的早上，黑压压的坐在杨越家的沙上，三堂会审一般等着裁决。
  “妹子，有啥难处，说出来哥哥帮你做主。”大哥是性子大脾气冲的直人，他拿出年轻时候赤膊上阵的架势说道。
  “哥哥，妹子从嫁到杨家没享过一天福，杨家家境贫寒个个凶神恶煞，妹子受了多少气吃了多少苦。今天好不容易熬到小龙成家，想着讨个媳妇来给我稍微闲闲，哪不知，这媳妇没嫁妆没才干，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我这命苦的，倒给人家当保姆了。”婆婆声嘶力竭，毕生的遭遇都要在这里重现一遍。
  “到底生了什么？小龙媳妇怎么就不回家了？”二哥是个通情达理的，总要有个原因。
  “二哥啊，妹子哪里知道那个祖奶奶怎么着了，出去跟同学喝个茶就不回来了，手机关机，是不是跟人家跑了都不知道。”婆婆继续主导话题，重点不在于生了什么，而是李筱然犯众怒，必须有个说法！
  “会不会回娘家了，给她娘家打个电话问问嘛，好端端的人不见了，会不会出事了。”大姐慈眉善目，跟婆婆生着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话说娘生九子九子不像娘，在这家人身上倒是展现得很透彻。
  “姐姐，她八成是跟着人家跑了，回家至少跟我们说一声，这种一声不吭的在我们村又不是没有生过，就是跟着哪个野男人跑了。”婆婆说得有鼻子有眼，给这些前来评理的人也没有其他话好说。
  “这种还有啥好难过的，离了给小龙重新找一个。”大哥也跟着气起来。
  “先不要急着做决定，筱然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哪里，总要眼见为实。”二哥再次力挽狂浪。
  “咔嚓”防盗门门响了，随后就是娘仨回来换鞋弄出来的声响。
  李筱然背着小儿子，牵着女儿走进来，然后愣住，反应了一下她开始一个个喊长辈，只有姨妈和二舅应了一声，其他人就像没听见一般。
  李筱然现在客厅的中间，不知所措，女儿看见这么多人吓得躲在身后，“别怕，是家人，快叫爷爷奶奶们。”她努力让女儿平复下来，礼貌的喊人，可孩子似乎吓坏了，不愿出头。
  “哼，什么人养的像什么。”婆婆鼻子里哼出一句，一副重权在握的架势。
  “过来坐下说，小龙帮筱然把孩子放下来。”二舅平静道。
  “你虽然年纪小，但听说也上过名校，作为小辈，一声不响手机关机夜不归宿，这哪所大学教你的？”大舅连正眼都不给一个，直接喝道。
  婆婆脸上立即露出得意的神采，不愧是自己的亲哥哥。
  “小然，你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做什么，万一生不好的事情怎么办？”姨妈天慈蔼，赶紧出来缓和。
  “这是道德问题！有夫之妇，夜不归宿，传出去杨家怎么做人？我妹子怎么做人？！”老大面孔越板得吓人。
  “我妹子好吃好在的招待你，生了娃娃也没给你做什么事，你是哪里不满？”越说越起劲儿，就像审犯人一样。
  “哇！”女儿被吓得娃娃大哭，李筱然边抱着女儿安慰，边自己擦眼泪。
  “多大孩子，领出去做什么？出了事谁负责？！”
  “哇！”这一次小儿子也吓哭了。
  孩子的哭声暂时打断了审讯，李筱然孤立无援的抽泣着。
  “好了，既然人回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差不多饭点了，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宝宝也可能是饿了。”二哥总觉别人父母不在场，这样对待别人的儿女总不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情。
  “二哥，妹子没胃口，出了这种事情，谁吃得下饭。”婆婆对孙子孙女的惊哭视而不见，双手环胸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一脸的鄙夷不屑。
  “那，你想怎么样？”李筱然抬起头，看向那个堪称恶毒的婆婆。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是你带着孩子出去，一夜不回家，手机关机，你想怎么样？！”婆婆正愁没有燃点，李筱然的话正好让她站直身子吼起来。
  “这里是家吗？这里有人关心我吗？”李筱然眼里擎着泪，看向跳起八丈高的婆婆。
  “大家看看她这个态度，她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这种儿媳妇我不要，一天都不想看见！”婆婆声嘶力竭的叫着，她就像一个活火山，随时都有喷的岩浆。
  “日子是我跟杨越过，你一隔辈之人不是让我们离婚就是让我们滚，难道这是孟家的家风不成？”李筱然也火了，她第一次这样大的火，嫁到杨家四年，她第一次理直气壮的跟婆婆对话。
  “你滚！滚出我家！这个家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嫁到这里给我家添过一块砖增过一片瓦么？你有什么权力站在我盖的房子里跟我大声说话？！”婆婆大喊，公公稍微拉了拉婆婆的手示意她坐下来说话，这个家婆婆说的算，公公就是个受气包，杨越更是一个十足的妈宝。
  “是，你现在有房有车，年轻有力，可是你有一天也会老，你也需要我。我不是你生不是你养，你没在我身上花过一分钱，凭什么老了以后让我照顾你，不就是我生孩子没收入这几年你帮帮我吗？否则我跟你有什么情谊？”李筱然挺着了身子，既然这么多人在，那她就说出来给在场所有人听听，是不是这么个理。
  “看看她这个没大没小的样子，我会指望这种人照料，宁可死在养老院，这种人有什么良心，供她吃住，什么事都不用她做，她还一天找气，真是瞎了眼找了个这种媳妇。”
  “是，我没什么本事，那你可以出去问问，一个年轻姑娘能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的有几家？”
  “你这话说的，我们没有帮你带吗？！”
  “孩子的饭谁喂？孩子的尿片谁换？孩子晚上哭了有谁帮我哄过吗？生的时候哄着我生，生了以后给我一个人带，个个家儿媳妇生完孩子都是胖到减不下来，只有我只有我一个，怎么都胖不了，这是好事吗？我每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带着这两个孩子，身子哪哪都疼，更别说做什么月子。这就是你们当初跟我父母承诺的嫁到你们杨家，衣食无忧么？”
  “我同岁的人，都是风光满面四处游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带着两个孩子，累死累活。你儿子可以晚不睡早不起，因为他是少爷啊，他可以衣食无忧，他和孩子的衣服鞋袜我洗，家里的地板我拖，我只差没有煮饭而已，不是我不煮，你们随便帮着带一下孩子，我可以煮啊！”
  “是，孩子是我的，我生的理应我带，那你儿子呢，他是不是出钱养我了，我不是偷来的孩子呀，孩子也是他的呀，生下来就不用管吗？生养两个孩子的钱，你们有给过一分么？我不是从娘家拿就是自己之前打零工攒的，说出去，你们不丢人吗？”
  “今天所有人都坐在这里，像审犯人一样，来审啊，你们倒是说说，儿媳妇是不是讨来当牛做马的？大舅，你们家四套房子，哥哥结婚的时候，你们分了一套给他，儿媳妇收着那套房子的租金，即便不做活也可以娘俩吃穿不愁，更何况哥哥还在外面做事往家送钱。”
  “二舅，你家就更不得了，几千万的存款，三套房，小叔子没结婚新房已经装修好了。”
  “试问杨家，你们呢？我是没本事，没嫁妆，可也是跟您儿子一般年纪的孩子呀，你们儿子是心肝宝贝，我就不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