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且试天下第2部分阅读

  是怎么当上的,个性怎么这么别扭喂,我救了你,又看遍了你全身,你是不是要我为你的清白负责呀你要不要以身相许来报我的救命之恩呀”
  “你”燕瀛洲瞪着风夕,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想他少年成名,生性即沉默寡言,严肃而正经,在皇国位列四将之首,世子对他十分器重信任,同僚对他十分敬重,属下对他唯命是从,几时见过风夕这般言行全无禁忌的女子。
  “哈哈堂堂的烈风将军啊真是好玩极了”风夕不由又放声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们风霜雪雨四将是不是全都如你这么好玩啊那我改天一定要去皇国玩玩”
  她一边笑一边转身往洞外走去,走至洞门口忽又回头看着他,脸上那笑容比洞外才升起的朝阳还要灿烂明媚,衬着身后那一片霞光,让燕瀛洲有一瞬间的目眩神摇。
  “燕瀛洲,最后我再告诉你一点哦,那就是你身上虽然伤疤很多,但是你的身材还是挺有看头的哈哈”
  说完她便大笑而去,留下洞中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地洞藏起来的燕瀛洲。
  二、黑丰息
  白国阮城。
  城之西有一处大宅,此为白国武林名门韩家。
  韩家虽是武林世家,但其之所以这么声名远播却非因绝顶武技,而是以家传灵药紫府散、佛心丹而享誉江湖。
  紫府散是外伤圣药,佛心丹是解毒圣品,江湖中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涯,随时都有受伤中毒之危,因此这两种药对于江湖人来说是人人都极度渴求之物。只是这两种药乃韩家的独门秘药,且不轻易外赠,因此武林中人皆对韩家礼让三分,保不定哪天自己性命垂危时还得求求韩家赐药救命呢。
  今日乃韩家之家长韩玄龄的六十大寿,但见其宅前车马不绝,门庭若市,园中是宴开百席,觥筹交错,喧哗而热闹。这白国各路英雄、阮城名流乡绅莫不都来给韩老爷子祝寿。
  “好热闹呀”
  忽然一个声音清清亮亮的响起,盖过了园中所有喧闹声,宾客们不由都惊奇的循声望去,但见屋顶之上,一白衣女子斜倚屋檐而坐,衣袂飞扬,长发飘摇,正满脸笑容的看着屋下众宾客。
  “又是你”
  只见坐在首位满面红光的寿星韩玄龄“忽”的站起身来,怒目而视屋顶之上的白衣女子。
  “是呀,又是我呀。”白衣女子笑吟吟的答道,“韩老爷子,今天是您老六十大寿,我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免了,只要你这瘟神不再出现在韩家,老夫定会寿比南山”韩玄龄离座走至园中央,仰首指向白衣女子,冷着脸道,“白风夕,你多次强取我韩家灵药,今日喜庆日子不想与你追究,速速离去,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咦她就是白风夕”
  “原来名传天下的白风夕竟是如此的年轻呀”
  “韩老爷子说她强取灵药是怎么回事呀”
  “名震武林的女侠怎么可能强取灵药”
  韩玄龄一叫出白衣女子白风夕的名号,底下之人不由纷纷离座,围在屋下议论开了。
  “韩老爷子,不要如此大的火气,要知道你那些药虽然未经你许可我就取去了,但全都是用来救人嘛,也算替你韩家挣名积德呀,你还不谢谢我”风夕却毫不生气,依旧笑意盈盈。
  “你你还要强词夺理”韩玄龄怒声道,恨不能将眼前嬉笑之人的脖子给扭断,方能解心头之恨呀
  一想起被风夕取走的那些药呀就心疼如绞。想那紫府散、 佛心丹江湖人人奉上千金也难以求得,可却都被这个白风夕一瓶瓶分文不付的取去了,你叫他如何不气不疼偏偏她武艺高强,在韩家来去自如,自己束手无策便是请了一些江湖朋友来,也全败在她手下
  “谁叫你把那药方藏得严严密密的,不让任何人知道,而除你家外也没地方有这紫府散、 佛心丹。虽然你这老头子为人不太讨人喜欢,但你这药很讨人喜欢,用来治伤救人实在太灵了,害我每次从你这取的药很快都用完了,所以我只好再来找你,偏你这药的价钱太高,我太穷,实在买不起,所以每次都只好来个不问自取了。”风夕坐在屋顶上指手扬袖,说得头头是道,毫不在意屋下韩玄龄那变绿的脸色,一番嘻哈之后,脑袋忽地往前倾,一脸商量的表情, “不然你把药方抄一份给我,我自己去配也行啊,这样你也就不用再见到我了。”那前倾的动作让人担心她下一刻是不是就要掉下来了。
  “从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韩玄龄一声厉喝,“白风夕,老夫警告你,赶快离去,并且永不要再出现在我韩家”
  “那怎么行。”风夕却反从屋顶上站起身来,然后足尖一点便轻飘飘的从屋顶上飞了下来,仿如白鹤翩飞,曼妙轻盈,落在韩玄龄跟前,韩玄龄反射性的后退几步。
  风夕满脸嬉笑的看着韩玄龄:“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再取点药,没想到你正在大摆宴席呢,我也有一天一夜没进食了,所以我决定也给你拜拜寿,顺便吃一顿饭再走。”
  说完她竟直往席上走去,一路还对各位宾客点头微笑,仿佛走在自家后花园一般,惬意潇洒,而那些宾客竟全给她让开道来,一是为她威名所慑,二是看她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实在不好意思挡在她前面。
  “来人给我赶出去”韩玄龄却已是气得一张青脸变红脸。
  他话音一落,即跳出两名大汉,此为他家武士,皆是生得身材高大,四肢粗壮,满脸横肉,雄赳赳,凶狠狠的走向风夕,而风夕呢却刚在一张桌前坐下来。
  两名大汉铁臂一伸,像老鹰捉小鸡一样直往风夕抓去,风夕左手随意挥挥,大袖便挥在两名大汉身上,只听“噗咚”声响,两名大汉便仿如两根木桩被摔出老远,半天动弹不得。
  “呀,好酒啊,这可是百年陈酿呢”
  但见风夕却似没事一样,左手抄起一壶美酒,也不用杯,直接就往口中灌,末了一抹唇,发出“啧啧”之声。
  接着右手一伸,便抓了一只猪蹄在手,张口一咬,便是咬下一大块,一边大嚼一边点头:“唔唔这五香蹄够香这厨子的手艺不错”
  众人看着不由都暗想,那么小的一张嘴怎么就能一口咬下那么大一块来这样的人真是那侠名传天下的白风夕吗
  风夕一边吃竟还一边招呼着众人:“各位,继续喝酒吃菜呀,这可是韩老爷子的六十寿宴,吃了这次可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
  “你干么咒我爹”忽然一个带着一丝童稚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跳出来,指着风夕道。
  “小弟弟,我有咒你爹吗我怎么不知道”风夕睁大眼睛一脸迷惑的看着那个少年,口中含含糊糊的问道,右手中抓着的是猪蹄,左手中抓着的是鸡腿。
  “你为什么咒我爹说没有下一次了”少年怒气冲冲的道。
  “小弟弟,你误会了。”风夕放下手中猪蹄与鸡腿,走到少年面前,俯下身来,“我不是要咒你爹不能再办下一次寿宴,而是说,依你爹这种小气的性格,下次肯定舍不得再花钱请这么多人吃饭了。”
  末了一双油手还拍拍少年的脑袋,任那少年左闪右躲却怎么也避不开那双油手,最后无可奈何的被拍个正着,只觉额顶一片油腻腻的。
  “朴儿,你退下。”只见韩玄龄大步走上前来,将少年拉开护在身后,目光紧逼着风夕,“白风夕,论武艺我韩玄龄确实非你之敌手,也因此被你夺走我韩家不少灵药,但今天你若再想轻易取药,那是决不可能的事”
  “哦”风夕一偏头扫视园中宾客,“这话倒也不假,今天你家能手众多嘛。”
  说完转回头看向韩玄龄,笑眯眯的道:“韩老头,我有个朋友受的伤颇重,需要一瓶紫府散及一瓶佛心丹,不如你就送给我罢,反正你家多的是,也免得我动手抢,扫大家的兴嘛。”
  口气悠闲,仿若向老友借一枚铜钱一般的简单。
  “白风夕,韩老英雄已对你十分容忍,识趣的就赶快走,否则这里这么多英雄,一人一拳就够你受的了”有人跳出来,此人五短身材,虽瘦但十分精悍,一双老鼠眼滴溜溜的转。
  “我想走呀,但是韩老头得先给我药嘛。”风夕一摆手状若无奈的道。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韩老英雄,今日你大寿之日,且一旁休息,待我魏安替你教训教训她”那魏安说着便欺身而上,双手成爪,直袭风夕胸前。
  这魏安见风夕如此年轻,想来功力也不会高到哪去,之所以有那么高的名声,说不定是武林中人夸大其词了,因此便仗着自己功夫已有八成火候,想出手制服她,若在此处打败了白风夕,一来可扬名天下,二来又可讨韩玄龄的欢心,说不定能得几瓶灵药,这绝对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呀鹰爪门的高手呀果然厉害”
  风夕口中虽是如此叫嚷,但神态间并不见紧张,身形看似随意一转,实则快速非常,眨眼便避开了袭向胸前的双爪,然后右袖一挥,仿如白刃直切魏安双腕,魏安识得厉害赶忙缩手,然后右手变招抓向风夕左肩,劲力全注于这一爪,打算一抓之下必要卸掉她一条臂膀。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如此出手也太狠了点吧”
  风夕见他这一抓之力道,眼眸微眯,身形不退反而迎上,魏安鹰爪便落在她左肩上,魏安一见得手心中一喜,可忽的一惊,一抓之下仿若抓在一堆棉花上,毫不着力,而风夕右手不知何时竟搭在了他右手之上,瞬间右手便毫不能使力, “卡嚓”声响,紧接着魏安一声惨嚎“啊”
  众人只见风夕袖飞身退,魏安便跪倒在了地上,左手捧着右腕,面若死灰,而右腕无力垂下,腕骨竟给风夕生生折断
  这不过是眨几下眼的时间,魏安便惨败下来,有些人胆寒畏惧,有些人却义愤填襟。
  “白风夕你也太狠了一点”
  话音未落,已有许多的人不约而同的围向了风夕,拔刀的挥剑的,击掌的打拳的,全向风夕攻去。
  这些宾客中不乏魏安之朋友,见他惨遭断腕,不由出手为他报仇,而有些则是为韩玄龄打抱不平,有的则是纯粹看风夕的狂妄不顺眼,有的是仗着人多想凑热闹,而有的则是想试试这白风夕是否真如传言中的那么厉害。
  一时间园中人影纷飞,桌椅砰当,刀挥剑划,打得好不热闹。而风夕却依然是满面笑容,意态从容。左手一挥,便打在某人脸上,右手一拍,便击在某人肩上,腿一伸,便有人飞出圈外,脚一勾,便有人跌倒于地,时不时还能听到她清脆的笑骂声。
  “呀你这一拳太慢了”
  “笨呀你这一掌若从左边攻出,说不定我就被打中了。”
  “蠢材我说什么你就真做什么”
  “这位大哥,你的脚好臭哦,拜托,别伸出来”
  “呀,兄弟,你手臂上的毛太多,怪吓人的,我给你拔掉一些”
  笑骂声中不时夹着一些人的痛呼声、碗盘摔碎声,园中已是一片狼籍。
  而风夕,但见她在人群中穿来走去,挥洒自如,不时拍这人一掌,抓那人一把,或拨这人几根汗毛,扯那人几缕头发。这些白国英雄们在她手下如被戏的猴儿,怎么折腾也无法翻出她的掌心。
  “好了,我手上的油全给擦干凈了,不跟你们玩了”
  话音才落,一道白绫飞出,若矫龙游空,只听“噗咚噗咚”声响,那些人便一个个被扫翻在地。
  “啪啪”
  待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后,风夕白绫回袖,轻松的拍拍手:“韩老头,你请的这些英雄也不怎么样嘛,只够给我擦手呀。”
  “白风夕,你你”
  看着地上这些为他来贺寿的白国英雄,此时一个个全是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而风夕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在他们身上擦去手上的油渍而已,韩玄龄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韩老头,别太生气,我出手也不重啦。”风夕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谁叫他们想以多取胜嘛,他们都只受了一点点的皮外伤,休息个三、五天就好了。”
  “不生气出手不太重”韩玄龄此时已顾不得身份的大叫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风夕,“老夫好好的寿宴全给你捣乱了,你叫老夫不要生气魏安的手都给你折断了,这还不叫重”
  “韩老头,这也不能怪我呀。”风夕轻描淡写的挥挥手道,“谁叫你定下规矩,不论贫富,求药必得千金,我一穷二白,哪有钱给你。你若是早把药给我救人了,我也就不会闹啦,所以归根结底在于你太贪太小气”
  “而至于这魏安,哼”她冷冷一哼,然后眸光扫向一旁还哼哼唧唧的魏安,那魏安被她目光一扫,忽的打个冷颤,口中哼声也停了。
  风夕冷冷道:“阮城外凉茶亭,那老伯也不过手脚稍慢了一点,没能及时倒茶给你这魏大英雄喝,可也犯不着将人家一拳打得吐血吧恃武凌人,还配称英雄吗我也就让你尝尝这任人宰割的滋味”
  “好好好全部都是你有理强抢人药有理捣人寿宴你有理打伤了人你也有理你就真当这天下无人可治你白风夕你白风夕就真天下无敌了”韩玄龄此时已气得全身发抖,血气上涌,眼冒火光,手指着风夕,“老夫今天就请个可以治你的人出来”
  “哦谁呀你请了什么大英雄来了呀”风夕一听反是双眼一亮,满脸兴趣的问道。
  “来人,快去后院请丰息公子出来”韩玄龄招来一个家丁,那家丁马上领命而去。
  “丰息黑丰息你请了黑丰息来对付我白风夕”风夕一听满脸古怪的看着韩玄龄问道。
  “哼怎么害怕了”韩玄龄一看她那表情,只当她怕了。
  “不是啊。”风夕摇摇头,看着他的目光似乎带着几分同情了,“韩老头,你是怎么请到黑丰息的”
  “前日丰公子才到阮城,蒙他不弃,竟来拜访韩某,老夫自当迎此贵客。”韩玄龄盯住风夕,“白风夕,你有胆便别逃”
  “哈哈我岂会逃呀。”风夕像听到什么好笑至极的话一样大笑起来,笑完后看向韩玄龄,似自语一般的叹息道,“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韩老头,你知不知道啊”
  “哼你这尊瘟神老夫自问要送不难”韩玄龄恨恨的看着风夕,若眼中之火能杀人,风夕此刻定是化骨扬灰了
  “唉,连谁是瘟神都分不清,真不知你怎么活到今天的。”风夕摇头轻叹道。
  正说着,园门口忽走进两个青衣侍童,都是年约十四、五岁,干干凈凈,清清秀秀的,而且其长相竟一模一样,两人手中皆拿着一个包裹。
  两名侍童走至园中便是一揖。
  “两位不必多礼,请问丰公子呢”韩玄龄忙还一礼道。
  谁知那两童子却不看向他,反倒脸朝着风夕,齐声道:“公子在凈脸,正用第三道水,请稍后。”
  两人说完便吆喝着地上的那些白国英雄:“你们快快走开,我家公子要来了。”
  话音一落两人便动起手,但见他们快速非常的在园中移动,那些白国英雄有的是自己马上爬起来,有的是被他们推到一边,而那些桌椅碗盘全给他们脚踢手捡,瞬间便将园中清理出一块空地来。
  清空场地后,两人一个去搬了一张红木大椅,一个搬来一个茶几;再打开各自的包裹,一个拿出一柄拂尘拂了拂椅子和茶几,一个给椅子铺上一张锦垫;然后一个捧出一个翡翠杯,一个捧出一个碧玉壶;一个揭开杯盖,一个斟上茶水,那茶水竟还是热气腾腾的。
  其动作都十分的迅速灵巧,不过顷刻间便完成,做好这些后,他们便回去了,片刻后他们又走来了,但却是一路铺下了红地毯,一直铺到大椅下,当他们弄完一切后,便一左一右静立于椅前。
  在他们做这些时,众英雄们包括韩玄龄全是傻呆呆的不明所以,风夕也是静静的看着,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讥非讥。
  众人又等了片刻,却依然不见黑丰息出现,就连韩玄龄也很想问一声,但一见两侍童那肃静的模样,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啊呵”风夕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猛地一敛容,扬声道:“黑狐狸,你再不给我滚出来,我就去剥你的皮了”
  “女人,你永远都是这么粗鲁呀。”
  一个清朗若风吟的声音轻轻传来,又仿佛环玉相叩,清越如乐,那么的不紧不慢,从容而优雅。
  而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园门口出现了一名年轻的公子,发束白玉冠,额饰墨玉月,身着黑色宽锦袍,腰围白璧玲珑带,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雍容而闲适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的足踏红云而来。
  众英雄看着这个人,不约而同的想着:这样的人应该是从那白玉为阶碧玉为瓦、珊瑚为壁水晶作帘的蕊珠宫走出来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是那名动天下的黑丰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天下四大公子之“最雅”的丰息公子
  不似那位不约而同的又转头看向白风夕,可一见那人白衣长发,若清莲临风,亭亭玉立于园中,一脸的随性率意,无拘无束,忽又觉得这样的白风夕也是独一无二的
  黑衣公子丰息在那张铺有锦垫的椅上坐下,左手微抬,左边的青衣侍童已将茶杯递在他手中,他揭开茶盖,微微吹一口气,浅尝一口,片刻后摇摇头道:“浓了,钟离,以后茶叶少放三片。”
  “是公子。” 右边的侍童钟离赶忙躬身垂首答道。
  丰息盖上杯盖,左边的侍童赶忙又从他手中接过茶杯放回茶几。
  园中明明有上百号人,却是静悄悄的,全都专注的看着他,只觉得这位公子随随意意的言行间,却说不尽的优雅贵气,令人看着便觉赏心悦目,而不忍也不敢打扰他。
  终于,丰息将目光扫向了众人,众人只觉心口“咚”的一跳。这公子的眼神太亮,仿佛心底里最黑暗的地方也给他这么一眼即照亮了照清了。
  “女人,我们好久不见了。”只见丰息笑吟吟的开口道,脸上的神情似乎十分的愉悦,目光直视前方。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白风夕早已自己挑了一张椅子坐下,不过比起丰息端正优雅的姿态,她实在没什么形象可言,身子斜斜的倚在椅背上,一头长发已垂地上,一双腿伸得直直的架在另一张椅上,而一双眼却已闭上,神情间似十分的瞌睡。
  听得丰息的唤声,她懒懒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然后打一个长长的哈欠,双臂一展,伸了一个懒腰,才开口道:“黑狐狸,你每次做这些麻烦事都够我睡一觉了,真是浪费时间”
  明明她的言行并不优雅,偏偏众人看来却并不觉难看或粗俗,只觉得由她做来是那般的潇洒自然,自有一种舒心之处,仿佛她天生就应该这个样。
  “女人,一年不见,你还是没什么长进。”丰息似惋惜的看着她道。
  风夕闻言忽从椅上坐直身,脸上懒懒的神情也一扫而光,腿一伸一点,架在她足下的椅子便向丰息飞去,隐带风声,去势极猛极快,口中却还道:“拜托,我有名有姓,别女人长女人短的叫,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是你的女人,跟你齐名已是十分不幸,若再有其它跟你这只虚伪的狐狸扯在一起,那实在是这世上最为悲惨的事”
  却见丰息还是那么悠闲的模样,对那直飞而来的椅子看也不看,右手随意一伸,那来势汹汹的椅子便安安稳稳的停在他手中,他手再一拋,椅子便轻轻落在地上,未发出丝毫声响。
  这两下看得众人暗自点头,自问自己做不到如此轻松潇洒。
  “我不过是想提醒你而已,怕你这样混下去哪一天连自己是个女人都忘了。”丰息温文尔雅的道,然后瞄她一眼再摇摇头,“要做我的女人,啧啧你这个样子实在不行”
  “丰公子。”韩玄龄却上前一步,提醒这两个还在“闲话家常”的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两位不要太过“目中无人”。
  “哦,韩老英雄,你请我来有何事”丰息回头看向韩玄龄,脸上挂着亲切温和的笑容,“是否让我来结识一下白国的诸位英雄”
  “丰公子,韩某前日跟您提起的那件事,不知”韩玄龄提醒着这个“贵人”。
  “噢,明白了。”丰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请我帮你教训教训白风夕,顺便叫她把历年来从你这强取的灵药全部归还,不能归还就折算金叶”
  “呵呵”风夕闻言即笑出声来,“药我已经用完了,至于金叶我连一片也没呢,韩老头,你的算盘可落空了哦。”
  “这可怎么办呢,韩老英雄”丰息一听颇是为难的看着韩玄龄。
  “那也简单,只要她当面向我赔罪,并将双手留下,那么所有的事便一笔勾销”韩玄龄看着风夕,目中闪着怨毒,实在恨极了她将他视于性命的独门灵药巧取豪夺了到处施舍,并在今日这样的大日子损及他颜面
  “哇好狠呀”风夕抬起双手细细的看了一番,然后身形一闪,人便到了丰息面前,伸着一双素手问道,“黑狐狸,你要砍我的手吗”
  “唉”丰息看着眼前这双手忽然长叹一声,似是极为的无可奈何,“我也此生何其不幸,竟认识你这么一个祸精”
  然后他站起身来向韩玄龄长揖到地。
  “不敢不敢”韩玄龄慌忙回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向他行起礼来。
  “韩老英雄,我这里代她向你赔罪如何”丰息温和有礼的道,表情十二分的诚恳,“她虽强取了你家灵药,但都是用来救人,并无私利,也算为韩家积得善德,不如就请老英雄大人大量,就此原谅她年轻不识事的行为”
  “这个她”韩玄龄吞吐不语,他不敢直言拒绝黑丰息,但要就此原谅白风夕实在是难。
  “至于她取走的那些药,老英雄看看折合多少钱,我代她付给你如何”丰息继续道。
  此言一出,韩玄龄心中一动,要知他为人并无甚不良,只是十分的爱财,也因此才会定下千金一药的规矩。
  丰息看看他的神色知他心意已动,便又转身看向园中其他人:“刚才她对各位英雄多有得罪,但那也是她生xing爱玩,与各位开开玩笑罢,还请各英雄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我在此也代她向各位赔礼了。” 说完又是一揖。
  他这行为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本来众人以为会看到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白风黑息的大战,谁知他竟代她一力承担。
  园中众人慌忙还礼,要知,能得这名传天下的大侠这么恭敬的一礼的人有几个诸人只觉面上添光,心中怨气全消,口中都说道:“公子不必多礼,我等岂会怪罪风女侠。”
  心中不由都想着,这才是大侠风范只是不知这白风黑息到底是何关系他为何代她赔礼付金而看他们的样子却又非友非敌。
  而对丰息这些行为,风夕却似乎觉得极为稀松平常,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脸上挂着一丝令人费解的浅笑。
  “既然各位都大量不与计较了,那我今日在城中醉仙楼准备百坛佳酿与诸位英雄一醉如何”丰息再道。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皆是十分的兴奋。
  只见一大汉排众而出,向丰息抱拳道:“我等虽为无名之辈,但今日有幸得见白风黑息,并能得公子同邀一醉,实是三生在幸今日醉仙楼之酒宴请公子赏我展知明一个薄面,由我作东,请公子及众位英雄一醉”
  “好” 众口一声:“请公子赏脸”
  “好丰息恭敬不如从命。”
  丰息含笑应承,回首间却瞥见风夕脸上的那一抹浅笑,两人四目相交,彼此交换一个只有彼此明了的眼神。
  风夕随即一个转身,纤指便指向那两个侍童:“在你身上还是他身上”
  两个侍童被风夕手指一点,不由都望向丰息,丰息淡淡一笑道:“钟园,给她。”
  左边那个侍童钟园便从包裹中拿出一个一尺长三寸高的红木盒子,递给风夕。
  风夕接在手中打开盒盖,一时间园中诸人只觉珠光惑眼,只见那盒中有拇指大的珍珠,有黄金做的柳树,有玛瑙雕的山,红珊瑚做的佛掌,有整块巴掌大的翠水晶一件件都是精致至极的珍品。
  众人还没来得及看个清楚,风夕却又“砰”的关上了盒子,然后走到韩玄龄面前:“韩老头,这盒中之物不下十万金,买我以前从你这取走的那些药绰绰有余,不如你今日再送我一瓶紫府散、一瓶佛心丹吧。”
  “这个这个全给老夫”韩玄龄瞪大眼睛看看盒子看看风夕再看看丰息,竟是犹疑不定,他虽也是巨富之家,但一时这么多罕见的奇珍送到他眼前,还真不敢相信。
  “这些就当我替她付以前的药钱,还请老英雄收下,并再送她两瓶药如何”丰息笑笑点头。
  “可以当然可以”韩玄龄连连点头,并赶忙从风夕手中接过盒子,手都有点抖。
  “那我就取药去了啦。”风夕一笑,然后人影一闪,园中便失去她的踪影。
  “嗯。”韩玄龄点头应道,猛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你等等啊白风夕,你等等天啦我的药啊又要遭洗劫一空了”
  只见他一路飞奔直追风夕而去,远远还能听到他心疼的大叫声。
  三、一夜宣山忽如梦
  宣山北峰。
  看着空空的山洞,风夕手一松,手中捧着的那套男装便掉在了地上。
  那个人竟没有等她受那么重的伤竟还自己走了,而不肯等她取药回来
  “真是个大笨蛋”
  风夕喃喃骂道,然后走出洞口,却发现洞外竟围了不少人。
  “白风夕,交出玄尊令”
  同样的台词,只不过对象换成了自己,风夕有些嘲讽的笑笑。
  “我没有什么玄尊令,你们快快离去,免得惹我生气”
  风夕淡淡的扫一眼众人,有些没见过面,有些是在宣山脚下见过的,数一数竟有一、二百人,还真是不死心啊,一枚玄尊令真能让人号令天下,成为万里江山之主荒谬
  “屁话燕瀛洲是你救走了,他当时昏迷不醒,你要取玄尊令轻而易举你没有那谁还有”一名葛衣大汉喝道。
  他话音才落,忽觉眼前一花,然后脖子一紧,顿时呼吸困难,低头一看,一道白绫正缠在自己脖子上。
  “你你咳咳放放开我咳咳”那葛衣大汉断断续续的嚷着,已满脸通红,张大着嘴使劲的咳着,一双手使劲的拉扯着白绫,无奈却是越扯越紧。
  “哼我说过我没拿玄尊令那就没拿我白风夕何时说过谎我又不是那只黑狐狸”风夕冷冷道,然后手一挽,白绫解开,放过那人。
  那人赶忙大口大口吸气,感觉是自阎王手中捡回一条命了。
  “风女侠,既然玄尊令不在你手中,那就请你将燕瀛洲之下落告诉我们。”一名年约三十,五官端正,满脸正气的男子道。
  “你是谁”风夕眼一瞄问道。
  “在下南国令狐琚,奉我国南王之命,必将玄尊令送回帝都,以让天下纷争局面得以平息。”令狐琚一抱拳答道,“请风女侠放心,我只要玄尊令,决不会伤人。”
  “平息天下纷争多么冠冕堂皇的话”风夕一声讪笑,然后仰首望天,长长叹息,“令狐琚也是南国侠名远播的人物,你无私心我信得过,只是你们南王哈哈就免了”
  “既然女侠信得过令狐琚,就请告之燕瀛洲下落。”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风夕摇摇头道,“若是你找到了他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还想剥他一层皮呢”说到最后不由咬牙切齿。
  “令狐大侠,别被她骗了”一个满身肥肉的人站出来,身材本算高大的令狐琚一下变得极为矮小,身躯大概只那人的二分之一。
  “是呀,别被她骗了,也许她藏起了燕瀛洲,说不定玄尊令早到了她手中。”众人纷纷猜测到。
  “住口”令狐琚忽然大声喝道,“白风夕自出道以来所做之事皆不背侠义,决非你们口中之小人,岂容你们如此侮辱”
  “咦”风夕闻言不由看向令狐琚,细细打量他。
  要知道她虽有侠名,但生性放荡不羁,率性而为,为那些正人君子所不耻。有人怕她,有人鄙视她,有人远远避着她至于喜欢她的人就更少了,难得竟有人对她如此尊敬,且还是那种一看就是正人君子的人,如何能叫她不惊奇。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是侠而非小人”风夕神色似笑非笑的看着令狐琚。
  “我知道。”令狐琚也不多言,只是点点头, “既然风女侠也不知燕瀛洲下落,在下就此告辞,”然后手臂一挥,“南国各路英雄,你们若还认我这个盟主,那么就请随我离去”
  说完他向风夕一拱手转身离去,群雄中若有二、三十人跟在他身后离去。
  见令狐琚离去,风夕转头看向还留在原地的那些豪杰们,脸上浮起一层冷冷的笑:“你们定要逼我大开杀戒吗我白风夕可不是手不沾血的善男信女”
  话音一落,那白绫忽然环绕于她周身,若白龙腾飞,剎那间,一股凌厉的杀气便向所有人袭来,诸人心底寒意沁出,不由自主的运劲全身,目不转睛的盯着风夕,就怕她突然动手。
  就连已走出三丈有远的令狐琚也感觉到了那股气势,手反射性的便按在腰间剑柄上,猛然又醒悟似的放下,然后叹一口气,大步离去。只是不知那声叹息是为白风夕还是为那些豪杰
  白绫忽又轻飘飘的落下,风夕手一节一节的将白绫慢慢收回,口中淡淡的道:“你们都走吧,我不想见血。”神情间竟似极为的厌倦。
  众人不自觉的咽咽口水,想起刚才那凌厉的气势,不觉害怕,可一想到玄尊令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僵持中,忽然风夕眉头轻皱,侧耳一听,眸光一闪,身形飞起,快如闪电一般便从众人眼前掠过,待众人回过神来,却已不见她身影。
  北峰峰顶,风夕迎风而立,俯首便将山下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宣山西侧,如蚂蚁一般,爬上许多的士兵,看其装束便知是白国禁卫军;宣山南边,偶尔树丛中会闪过三两道黑影,身手矫健敏捷,一望便知皆是武功极好的高手;宣山北面,便是服装各异的那些江湖英雄;而东面却什么也看不到,毫无动静,可是直觉却告诉她,那里才是最危险的
  “一枚玄尊令竟引来这么多人”风夕叹息着。
  仰首看天,日已西斜,绯红的霞光映得整个天空一片绚丽,葱葱的宣山也染上一层浅浅的艳光,触目所视,天地在这一刻美得无与伦比,可这种美却美得让人心口沉甸甸的,带着一抹无法释怀的怅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风吹起衣袂,长发在空中飘摇,风夕的脸上罕见的浮起一层淡淡的忧伤。
  “燕瀛洲,你是死了呢还是活着”
  她知道,凭自己的身手要避开这些搜山的人而下山去是绝无问题的,但是燕瀛洲呢受那么重的伤,他绝对还没有离开宣山,但是那么多的人在寻找他,他能躲到何处能躲到何时
  风夕最后看一眼夕阳,然后拾步往山下走去。
  阮城醉仙楼。
  从傍晚时分起,此酒楼便热闹非凡,只因名传天下的黑丰息莅临,放言要与白国诸英雄同醉一场,因此不但原在韩家祝寿的人全转来此处,其它久仰丰息大名的人也不请自来,均想一睹丰息公子的绝世风采
  你敬我饮,撕羊抓牛,斗酒喝彩,所有的人都喝得不亦乐乎。
  而那丰息竟有千杯不倒之能,但凡有人敬酒,他必是一杯一饮而尽。
  喝到夜幕盖下,所有的人都醉了,有的趴在桌上,有的倒在桌下,无一个清醒。
  “来呀再喝呀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三百杯还没到呢,大家再起来喝呀”但听得楼中丰息放声高歌,却无人再应,倒是响起了不少呼噜声。
  “唉,怎么这么不济事”丰息见无人应他,拍拍手优雅的站起身来,一张俊脸毫无醉意,一双眼睛或许因为酒意的渲染,竟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清澈明亮。
  “公子,信。”钟离走进楼中递给他一封信。
  丰息接过,扫了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一眼楼中醉倒的所有人,丰息轻轻一笑道:“既然所有英雄都醉了,我便告辞了。”
  走出醉仙楼,迎面一阵凉风吹来,抬首望天,月淡星稀。
  “今晚的星月似乎没有昨晚的好。”淡淡说一句,便负手而去,身后跟着钟离与钟园。
  宣山之南,风夕悄无声息的在树林中穿梭,若一抹淡淡的白烟,瞬间掠过,快得让人来不及看个清楚,便已失去踪迹。
  忽然一个极低的喘息声响起,仿佛是野兽受伤的低喘,风夕却猛然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却再无听到。
  夜晚的树林中更是一片黑暗,树缝间偶尔透进一丝浅浅的星光,风拂过时,树叶发出“沙沙”声响,除此外一片阴暗寂静。
  风夕站定,静静等候。
  终于,又一声极低的吸气声传来,她迅速往发声处飞去,一道剑光闪烁,直向她刺来,她早有防备,白绫飞出,瞬间便缠住了剑,然后她鼻端闻到一股血腥味。
  “燕瀛洲”她低低的唤道,白绫松开,飞回袖中。
  “风女侠”沙哑的声音响起,剑光收敛。
  借着淡淡的星光,凭着习武人稍强的目力,风夕看到燕瀛洲正半跪于地,她赶忙蹲下身来,只见他脸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一张脸苍白如纸,唇已是一片乌青。
  “伤势又加重了。”
  风夕低低叹一句,然后赶忙从怀中掏出药来,喂他吃下两颗佛心丹,然后伸手至他肋下,触手只觉湿濡濡的,不看也知,定是一手的黑血,心头一颤,也顾不得许多,撕开他肋下衣裳,倒出一颗佛心丹,揉碎敷在伤口上,再洒上紫府散,然后解下腰间衣带,紧紧缚住他伤口。
  “把衣服脱下,我给你其它伤口上药。”风夕淡淡的吩咐一句。
  这一次燕瀛洲竟不再害羞,非常合作的解开衣裳。
  “呵呵”风夕似想到什么忽的轻笑一声,“我本以为你光着身子跑呢,谁知你竟穿衣服了,你哪来的。”
  “杀一个人,夺的。”燕瀛洲低声道,忽又“咝咝”吸着冷气,只因伤口与衣服粘在一起了,虽是小心剥下,但依然疼痛难禁。
  “活该。”风夕低骂一声,但手下却格外放轻力道,小心翼翼的帮他褪下衣裳,以免牵动肋下包好的伤口,“你干么不等我回来”
  燕瀛洲却不答话,只是黑暗中那双眼睛闪着亮光看一眼风夕。
  “我白风夕是怕连累的人吗”风夕低低冷哼,手下却利落的洒下紫府散。
  燕瀛洲依然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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