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和鸣》第三章

  于风鸣回到客房，心中的不安又增加了几分。
  这苏瞬卿比自己预想的要强大得多，那么自己的复仇大计更需要重新考虑，慎重进行了。
  而那苏家势力也比自己想象中的庞大许多。一个弱冠之礼，竟然能请到江湖这么多名门大派来捧场，还有当今太子竟也屈身而至。
  那辉煌的苏府，那个“苏”字，在十年前并不是“苏”。
  想十年前，于风鸣还仅有七岁。那天大名鼎鼎的苏将军闯入于府，母亲在仓皇之下将年仅七岁的于风鸣藏进角落里的大水缸，那水缸刚好是七岁的于风鸣的高度。
  而大难临头于夫人作为一个女人竟如此平静而理性，她对小小的于风鸣说：“孩子，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无论你将看到什么，答应娘，不要对这个世间有仇恨。你也不要害怕，人终有一死。千万不要哭，也千万不要出声，安安静静待在水缸里，直到一丝声音你也听不到再出来，一定要答应娘。”
  于是于风鸣安安静静的待在水缸里，直到外面摔东西的声音，哭声，吵闹声，一丝都没有了，才打开缸盖湿淋淋地爬了出来。
  而整个于府大宅，竟然已没有了一丝人气。往前走，就看见了自己的二妈抱着他刚出生的小妹妹，死在了大堂门口。
  这帮畜生！竟然连刚出生的小女孩儿也不放过！
  七岁的小风鸣第一次见死人，二妈虽然平时待他态度冷淡但也并不差，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人，如今变成一具尸体死在他面前，这对七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刺激。
  小风鸣无力的软倒在地上。他想哭，可他记得答应过娘亲的，不哭。
  对。娘亲！娘亲啊，你现在在哪？
  突然，于府的大门咣啷一声被人打开。小风鸣害怕的想往后院跑，可待看清了来人的脸，小风鸣瞬间放松了警惕。
  “江叔叔！”小风鸣奔至来人身边。
  “鸣儿！”来人惊喜又惶恐的将小风鸣抱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你竟然活下来了！我的天，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江叔叔。我的父亲和娘亲呢？他们在哪？”
  江枫没有说话，他将小风鸣用黑布遮住脸，带他使轻功越墙而去。等疾步到了一片没有人烟的荒地，才放下小风鸣，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鸣儿，你听着，你的父亲和娘亲都被苏氏杀害了。而我们江家也不一定能逃过，所以我保不了你。现在这里已经在京城之外，你要往外走，不可回头。外面有很多江湖侠士，你身上有于家的玉佩，你父亲的江湖旧友很多，你要想办法去投靠他们。”说完，江枫抹了把泪，转身要走。
  “江叔叔，江叔叔！带我去找娘亲！带我去找娘亲！”江枫不顾身后孩子的追喊，转眼消失在小风鸣的视线中。
  小风鸣走啊走，他又饿又渴又怕又冷，没多久便失去意识躺在了地上。
  等小风鸣醒来，是个陌生的床，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地方。
  他一遍遍的呢喃着：“娘亲，我要找娘亲，我要找娘亲。”
  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他床沿，于风鸣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星落——凌宇阁阁主，就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他回过头，绝美的脸不似凡人，他轻柔好听的声音响起，仿佛能让人忘记所有人间疾苦。他说：“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们。但见过之后，你要跟我走。你可愿意？”
  “我愿意！”小小的于风鸣坚定地说。
  但他没想到见到的，却是父亲娘亲，跪在断头台上的场面。不仅是父亲娘亲，还有他的大叔，二叔，他的爷爷，奶奶，他的奶妈，跟他玩儿的最好的仆人小愣子……于家除了他上上下下四十七人，都在断头台上跪着。
  小小的于风鸣带着大大的斗笠，下半脸蒙着黑布，他眼睛绝望的看着在断头台上跪着的父母，两人神色一样的毫无畏惧，风淡云轻。最后娘亲的眼睛朝下看过来，似是看到了他一般，淡淡一笑。
  “时辰已到！斩！”随着一声令下，侩子手的刀抬起来，狠狠落下！
  漫天的血雨刺痛了小风鸣的眼睛，年仅七岁的小风鸣，感觉心里一阵刀刮一般的痛。眼前一黑，他的眼睛被一只手捂了起来，然后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别看。”
  小手倔强的将星落附在眼前的手拿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的身躯一个个倒下，他小小的拳头越捏越紧。
  小风鸣愣愣的看着，直到这场单方面无反抗的屠杀结束了，人群开始散去，他也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星落依然静静站在他身边。
  直到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蓦地响起，“爹爹，你在这啊！”
  于风鸣朝上望去，看见那个最大的侩子手苏将军一把抱过自己的爱子，训斥道，“这刑场也是你小孩儿能来的地方吗？！简直不听话！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男子汉大丈夫！如若断头流血的场面都见不得，以后还能有多大出息？再说，你看那边，人家父亲都带着自己的孩子来看！我为何看不得？”
  苏将军朝他儿子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风姿卓卓的人在远处抱着一个小孩儿，大抵是听见自己儿子正在说他们，正朝着这边看来。
  苏将军不好意思的冲他们笑笑，抱着自己的小儿子下去，刚想过去赔个不是，却见那修长的白色身影转身走远了。
  小风鸣被星落抱着，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苏氏fu-zi的笑脸，说道：“我好讨厌他们笑，我真的好讨厌，比讨厌夏天的蝉叫还讨厌。我真想让他们也去死，去为我的爹地娘亲陪葬！”
  “好孩子，”星落仍然是那副风淡云轻的口吻，“这种情绪叫做恨，是他们杀了你的家人。”
  没错，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我的家人！杀了我最爱的爹地和娘亲！我好恨！好恨！
  ……
  回忆到这里，于风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从于家遇害那天到现在，整整十年了，他从七岁长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不再任人宰割，也不再害怕血腥，他一身武艺，毫无畏惧。这十年唯一未变的，便是仇恨！对苏氏的仇恨！
  “苏崇甄，苏瞬卿。”于风鸣凤眼眯了起来，里面是说不完道不尽的仇恨，“总有一天，我于风鸣会把你们加给予我身上的，一并还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