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聚好散》好聚好散第3部分阅读

  你真的很喜欢我。”理解了这点,心情突然好转不少。身为男人,被异性这样爱慕着,感觉其实还不坏。
  他喜欢她宠他的方式。
  “啊”她红了脸。
  接过她手中的提袋,俯身道:“谢谢你的早餐。下次,光明正大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女朋友。”
  人前人后,韩子霁坦言不讳地介绍女朋友身分,反倒是她,显得不甚自在。
  他说,她没课时可以过来找他,系办或是课堂,只要她不嫌无聊。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她浅浅微笑,答道:“好。”
  有时,他忙系上的事,跷了几堂课,她还会代他去上,将重点抄回来,旁听出心得后,甚至有几次代笔替他小考。
  这种不大光明的事实在不值得宣扬,但是看他分身乏术,她就什么原则都坚持不了,只想为他做点什么。
  他其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男友,甚至没发现她替他代考的事,每回忙起来,完全不记得她的存在,将她冷落在一旁大半天都是常有的事。
  有空的时候,他也会约她出去走走,逛街,或是看电影,只不过常常临时有状况,他一忙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任她傻等上数小时。
  当他终于想起,气喘吁吁地赶来,沿路上自觉理亏地模拟道歉词汇
  “啊,对不起、对下起,我来迟了,你有没有等很久”问得极心虚。腕表上的指针,清楚指控他迟到了一个半小时
  “没关系。”不问原由,迎接他的永远是一张温柔如水的丽颜。
  也许是知晓她不会与他计较,也许是从不担心她会有真正生气的一天,许多事情成为理所当然后,就不会刻意去挂心,他迟到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永远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有一本笔记,总是无时带在身边,不时地低头涂涂写写,恬然浅笑的面容,仿佛能够自得其乐,不论是在系办、还是在约定的地点孤独等待姗姗来迟的他。
  于是他想,当他在忙时,她一个人也能排遣寂寞,并不刻意顾虑。
  她总是太安静,静得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他一直、一直地忽略,一而再,再而三。
  遗忘她,成了惯性,也许因为他从来不曾真正放在心上。
  等待他,也成惯性,也许因为她从来无法真正对他生气。
  她很美,美丽的事物人人爱看,男人永远是好色的,再加上,她性情温驯,付出却从不会去索求什么,他想,这应该是他可以和她交往下去最大的主因吧他讨厌应付女人无时无刻的歇斯底里。
  他不否认,自己存有男人的劣根性,她的温柔、包容,满足了他的大男人心态,无论他做了什么,她永远不会跟他计较,在爱人与被爱间,他自私地选择了被爱,享受她的似水柔情与付出。
  真要说他喜欢她什么,或许是喜欢上她喜欢他的方式,喜欢上她水一样的性情,喜欢她不造成压力的存在。
  “晚晚”每夜、每夜,重复着忧伤的叹息,缠缭着她,不得安眠。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想明白他的阴魂不散,是否心中有怨。
  “我只是在找”
  “找什么我帮你。”她帮他,就当补偿或赎罪,都好。这样,他能否放过她,不再纠缠了呢
  “找什么”他悲凉轻笑,看不清表情,听起来却像在哭。“晚晚啊”
  声音渐淡,他总是如此,任意搅乱她的梦境,留下一串谜团。
  电视新闻说,今晚会有第一波锋面来袭,温度会往下降十度。
  季向晚翻动不久前入主书房的养生食谱,随意停在其中一页。也许今晚可以试试这个。
  或许真像杨品璿所说,找些事情钻研,填满过于空旷的脑子,日子会过得比较充实、快乐。
  主意一定,她开始忙碌起来。
  下午五点。
  与未婚妻通完电话,正着手收拾桌面,刚搁下的手机又响起,他顺手接听。
  “晚点有空吗”另一头,略带迟疑的声音传来。
  他手一顿,无需报上名讳,也没有多余的赘言,已抓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怎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事”
  “那就说说不算特别的事好了。”
  “可不可以,陪我吃晚餐”
  他呆怔住,似乎被她这违反常态的要求给吓到。
  “我做了一桌子的菜。”很冲动,做完后才看着满桌的菜肴发呆,想起自己根本吃不完。
  另一端沈默了好久。
  她破坏了他们之间的生态平衡,她知道。
  十点之前的他,是属于他的未婚妻,与她毫无瓜葛,她的要求已然逾越。
  她懊恼,立刻想要收回。“我随口说说的,如果不方便”
  “我知道了。”轻轻浅浅的一句话,阻断了她。
  他知道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代表他同意了吗
  挂了电话,她呆坐在沙发上,久久回不了神。
  七点整,他准时踏入这间独居女子的住所。
  没预料到他真的会履约,至今她还不能完全回神。
  “煮了什么总得让我知道,我这趟来得值得。”在玄关处弯身换上室内拖鞋,笑问发傻的她。
  “清、清蒸鳕鱼、红油抄手、干炒四季豆、凉拌黄瓜、蒜香鸭赏,还有一锅清炖排骨汤。”边报出菜单,随着他的脚步移至餐厅。
  他站在餐桌前,静默不语。
  见他一迳沈默,又道:“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凭直觉煮的,也许、也许是我以前喜欢。”
  他这才转过头,露出习惯性的安抚温笑。“很丰盛。”
  她松了一口气。“我去盛饭。”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追随着她的背影移动,等她端来两碗饭,一同分享晚餐。
  “不晓得好不好吃,也许”
  “很好吃。”阻断她的假设,轻柔接续。
  “是、是吗”他根本还没动筷,不过她依然收下了安抚。
  她依然不确定这是不是她以前的喜好,一顿饭吃下来没有太多的感觉,她的胃口向来算不上好,基本上,她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有话想说”他挟了块鱼片,替她起头。
  “你今天没事”
  “没事。”事实上,他爽了未婚妻的约。
  “菜还合口味吗”
  “很合。”他以行动证明,桌上大半菜肴都扫进了他的胃。
  “电锅里有药膳,照你带来的食谱做的,晚一点可以吃。”
  “嗯。”他含糊应了声。
  稍晚,杨品璿洗好澡走出浴室,她靠卧在床头研究食谱,他走上前,拿开食谱,将脸埋在软嫩掌心轻吻,模糊低哝:“辛苦你了,谢谢。”
  她有些失措。“这、这只是顺便,我一个人吃不完。”
  “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既是受惠者,就没理由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僵愣着任他亲吻,掌心有些热,有些发麻。
  他这举动、这语气,像极工作了一天归来,向操持家务的妻子表达温存他不知道,今晚的一切,已经偏离原轨太多、太多了吗
  几道模糊的记忆闪过,他以前也不乏这类亲昵举止,只是她毫无所感,将其归类于情欲求欢
  而今,隐隐约约,回暖的心似乎触动了什么
  “你在脸红”指腹轻刮她薄薄的脸皮,欣赏她的别扭。
  她愈来愈像个正常人了。
  “没有”她闪躲,答得极其僵硬。
  他愉快低笑,欺上前吻她,先是嬉戏般地啃咬菱唇,直到她哺声抱怨“好痒”,他才火热侵略,在她温软唇腔放肆地攻城掠地。
  “啊”模糊细语遭他吞食。“杨”
  “嗯”暂时休兵,好心留给她上诉空间。
  “蒜味好重”刷过牙了,味道还是消不掉,何况他一整晚狂攻那道蒜香鸭赏。
  “没错,我故意的。”他大方承认罪行,嘴角微扬,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她没想到,自己会有想扁他的时候。
  “走开,去睡客厅。”
  闹脾气了呢。
  他笑得更加开怀,努力不懈地纠缠。“想喊停恐怕来不及了”
  “杨品璿”她拿食谱砸他,他居然以热烫坚硬的部分磨蹭她,尺度开放得教人咋舌。
  真是什么下流动作都做得出来,脸皮厚得当他们是什么老夫老妻了吗
  摆脱不掉他执意的痴缠,被他处处点火的举措撩逗起情欲,她娇容泛起红晕,气息开始不稳。
  “晚”他浅叹,抛去戏谑,深吻住她。
  她没闭眼,定定凝视着他,他吻得专注,全心投入。
  他吻另一个女人时,也是这般无尽缠绵吗她无法不研究,这一刻的他,予人情深似海的错觉,仿佛她是他心头唯一的珍宠。
  伸手,揉乱了他的发,增添几分野性。“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明天,陪我看场电影。”
  虚幻也好,她想体会情人的感觉。心太空泛,任何能感受到的滋味都弥足珍贵,她不想错放。
  “不行。”他想也不想,否决。
  她敛眉。“嗯,那没关系。”是了,他们的关系仅限于这间屋子,出了这道门,他们得是陌生人。
  “你想看什么影片我找dvd来,在家陪你看。”
  “不用了。”无意继续话题,她主动接续未完情欲。
  他接棒,拨开她的手接下宽衣解带的任务,温热体肤厮磨贴腻,感受每一分脉动。
  她轻喘。“关灯”
  “不,我要看着你。”用着教人拧疼了心的温柔,一寸、一寸,吻遍她每处肌肤。
  “别这样”她呻吟,湿软唇舌在她身上下了魔法,所到之处,燃起一簇簇火苗,她无力招架,几乎要以为自己无法承受更多的欢愉。
  他在取悦她,竭尽所能给予快乐,用着不可思议的温柔,教女人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刻骨铭心,极致。
  第五章
  他们并不相配,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说嘛、说嘛,学长,你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漂亮嗯,姿色是够了,但外文系系花更正点,人家对你很有好感,也暗示过你可以去追她。”
  “凭什么我该去追”系花可笑的自以为是,他不认为自己会需要一个骄矜又高傲的女朋友。
  “不会吧真的喜欢季向晚我觉得你配她真的是委屈了。”
  韩子霁侧眸轻瞥聒噪学弟。“怎么说”
  “你不觉得她超闷的吗好像无论什么情况下,那张脸都没有太多表情,自闭到不象话。爱慕你的女孩子那么多,怎么挑都挑不到她吧”
  他们家系会长太抢眼了,任何场合都能侃侃而谈,一派大将之风,多少怀春少女心被他那股子潇洒帅劲网罗啊
  反观他那小女友,全然不是这块料,沈静寡言,连情绪都淡得离谱,这样的两个人怎么搭得上
  “而且啊,有时我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想陪她聊聊天,没几句就冷场,真难想象你们是怎么相处的,我光和她说几句话,就有一种冷得快下雪的感觉。”
  他们都怎么相处韩子霁回想。她话确实很少,不会主动对他说什么,而他也没想过要探究,至今他对这个女朋友的了解程度,其实不比陌生人多到哪里去。
  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各做各的事情居多,反正她很能调适自己。
  去看电影,他专心到可以写出完整的心得报告,不会多看前座缠成麻花辫、比电影更精彩的舌吻男女,也不会受后座传来的难耐呻吟所影响。
  会牵她的手,是因为有一回过马路她差点被莽撞的机车骑士撞倒。
  第一次搂她的肩,是下雨时为了共撑一把伞。
  买了饮料却发现只有一根吸管,于是共喝一杯饮料,也仅只于此,他不曾吻过她。
  累了,靠着她的肩膀小憩,出乎意料地舒服,起码他不排斥那只柔软的小手温柔滑过他发梢的感觉。
  好像,就这样了。
  尚在沈思,学弟自以为是的结论便出来了。“厚,我知道了是因为她太乖巧了吧,任劳任怨的,我好像没看她对你表达不满过。老大,你利用人家利用得很彻底耶”
  利用“或许吧”
  他确实是因为她的温驯而顺水推舟走到今天,当初根本没料到那句玩笑性质的交往宣告,可以维持将近一年的光景。
  漫不经心地侧首,眸光瞥见门口的纤影,他怔住。
  学弟也没好到哪里去,心知那番贬损话语伤人伤得有多彻底,心虚地脚底抹油,不敢多做停留。
  “几时到的怎么不进来”她听到了吗他忖度。
  “刚到。”浅笑依旧轻浅无波,递上厚重原文书。“你下一节要上财务分析。”课本是上次陪他上课时,替他收起来的。
  对了,她很细心,连他的课表都记得,还会提醒他上课。学弟数落半天,忘了说她的优点,他家向晚哪有那么差他暗自咕哝。
  “子霁”她推推他。
  “懒得去,不上了。”半趴上桌面,昏昏欲睡。外头艳阳高照,系办有冷气,不想出去自虐,少上一次课死不了人。
  “不行啦,你们教授今天要画重点,关系到期末考成绩──”他垂下眼皮,显然已经没打算理她了。
  纤指下意识又抚过他的发。“那,我去替你上好吗”自言自语地问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覆上已然沈睡的人儿,离去前,不忘关好系办的门。
  期末考那天,因为有向晚代他上课所整理出来的重点笔记,因此,他考得还算差强人意。
  交卷时,财务分析这门课的教授忽然叫住他。“韩子霁”
  “咦”跨出教室大门一半的脚收回来。“教授,您叫我”他上课向来低调,不至于让教授印象深刻到记住他吧
  教授瞄了瞄他交上来的试卷姓名栏,再瞟他一眼。“哼哼,我就知道,那么男性化的名字,怎么样都无法兜在一个水水灵灵的小美女身上。”
  当场被抓包,他脸上一阵躁热,尴尬得答不上话来。
  “那个代你来上课点名、抄重点的小美女,是你的女朋友”
  “呃是。”事到如今,不承认也不行。
  “不错,那女孩很体贴,蕙质兰心,是适合娶回家的那种。”
  “是。”这教授是出了名的难缠,常有人被当得不明不白,不懂他到底想如何,只能谨慎应对,见机行事,要是被当掉,他其实也不意外了。
  “你放心,我不会当你,虽然你那种出席率不当实在对不起我的一世英名,但是看在你有个全心为你着想的女朋友,她认真听讲、替你抄重点的那股傻劲,我要当都不忍心了。你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女朋友,可要好好珍惜啊”
  他如释重负吁了口气。“是,谢谢教授。”
  他步伐轻松地下楼,朝既定目标而去。
  他和向晚约了在图书馆相等,远远就看见太阳底下熟悉的纤细身影。他快步走去,将她拉进图书馆。
  “太阳那么大,干么不进来吹冷气”她肌肤白皙细致,一会儿就晒得红扑扑的了。
  “我怕你来找不到我。”
  “笨蛋”他没好气地轻骂,抽面纸替她擦汗。
  她仰着脸凝视他,露出浅浅、浅浅──泛甜的笑。
  他短暂闪了一下神。谁说她表情淡漠她是有表情的啊,像是这一刻浅浅的笑容,他看起来就美极了
  只是,这样的笑容只在他面前展现,所有独特的表情,只留给他。
  大男人虚荣充分获得满足,他笑了,这次骂人多了些温柔。“真是笨蛋。”
  是笨蛋没错,他这辈子大概找不到这样喜欢他的女孩了。
  “你心情很好”
  “还不错。”
  “嗯,那我也很好。”
  弓起食指敲了她额头一记。“干么学我没创意。”
  她只是扬唇,不答。而他也没要她回答,顺手揽住她的肩,兴致勃勃地说:“天气热,我们吃冰去,庆祝考完解脱”
  天空很蓝,阳光很亮,他身边的女孩很顺眼,一切都对了,他想,他可以开始思考这个漫长得像是一生一世的暑假该怎么消磨,也许培养一点恋爱的感觉会是不错的主意。
  虽然她太安静──不过他又几时偏好过健谈的女人了
  虽然她矜持──含蓄点好,暑假也够热了,他消受不了多余的热情如火。
  虽然她表情淡漠──又不是倚门卖笑的青楼女子,她会笑给他看就好,关其他人什么事
  就在他觉得,让玩笑成真,就这样和她交往下去也不错时──
  毫无预警地,她向他提出分手。
  餐厅中流泄着轻柔的音乐,而他的对面,坐着气质典雅的美丽佳人,身分是未婚妻。
  坦白说,若要拿她和季向晚相比,美貌毫不逊色,她优雅自信,出得厅堂;而季向晚温静如水,清泉般足以抚慰疲惫的心灵,只要是男人,怕不艳羡死他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
  取来左手边的水杯轻啜了口,抬眼迎视对面传来的温柔凝视,彷佛怕看不够似的,眷眷恋恋,不舍得移目。
  “喊饿的人是你,出来又净看着我,不腻啊”
  徐瀞媛摇头。“不腻。”能够看着他,又怎么舍得浪费时间在进食上“好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就这样看着你,一辈子。”
  傻话,净说不可能的事。
  难以想象这会是个成熟独立的都会女子所说出来的。时间,怎么可能停止呢
  他垂眸,凝视洁净的餐巾布。“一辈子有多长你知道吗”
  “一辈子有多长,我不知道,但如果对象是你,三辈子都不够。”
  他启唇,正欲答话,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本欲不予理会,眼角扫到来电显示,立刻低声致歉,起身到一旁接听。
  “吃过饭没”不打招呼,没有客套,彷佛已做过千百回,不需询问要事也能来电话家常,没有一定交情做不来。
  “还没,不知道要吃什么。你呢”
  “正在吃。你人在哪里”
  她仰头念出上头标示的街道名。
  就离他两条街而已。他目光不自觉移往那条街,有她在的方向,眼眉线条放得更柔。“那你可以试试对街那家复合式餐厅,你食量不大,点个酥皮浓汤和鲔鱼松饼就可以了,我想你会喜欢的。”
  “杨品璿──”
  “嗯”
  “我想试着做些以前做过的事,也许可以找回一点那时的感觉,还有记忆。”
  “例如”
  “我正在逛百货公司,你要不要我帮你买些什么”
  很快地明白语意,他笑叹。“季晚晚,没人会像你这样问的。”
  心口莫名一阵怦动,她喜欢他喊她的方式,还有口气。“要不然,我该怎么问”
  “不用问。当你心里牵挂着一个人,很自然就会去想他需要什么。”
  “可是──”她有牵挂他吗不算吧只是目前,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他而已。
  “不然,挑件毛衣吧,天气冷了。”
  “你又不喜欢穿毛衣。”她本能脱口。
  另一端一阵静默。“我没说过不喜欢。”
  “”她微慌,为潜藏在脑海那一闪而逝的画面及直觉。她很清楚那个画面是属于哪一个男人。
  “杨品璿,你生气了吗”
  “没有。”声音沈晦得听不出情绪。“我想,这应该代表你慢慢在面对自己的过去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挂了电话回座,未婚妻没去追问那通电话的来源,体贴地为他倒水。“快吃吧,菜都凉了”
  仰眸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沈默进食。
  今天是周末,不必赶着回去上班,他们用完餐后,聊了些生活上的、工作上的事,侍者送来咖啡,他轻啜了口,安静倾听,不经意侧首,目光透过玻璃窗瞥见对街的广告墙,倏地脸色遽变。
  “品璿”她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广告墙正在播报整点新闻,有什么不对吗
  他无预警地站起身,动作之突兀,翻倒了桌上的咖啡杯,溅上雪白的袖口,渲染浅浅污痕。
  “只是一起火灾而已。”不是冷血,而是这样的火灾,全台湾每天就有好几桩,他的反应太大了。“有重要的人在那里吗”
  火灾他不惊异,惊异的是地点他握拳,双手颤抖。
  “你冷静点,品璿.”柔嫩掌心轻按住他。
  他呼吸浅促,推开她的手起身。“对不起,瀞媛,我必须去。”
  她微慌,试图阻止他。“太危险了,品璿,你现在去无济于事”
  “我必须在她身边”他低吼,无法再维持一贯镇定。
  他从来、从来不曾为她,这般情绪失控过。
  心知阻止不了他,她闭了闭眼,启唇道:“品璿,我爱你”
  他定定凝视她半晌,回她浅浅的一记笑容。“我知道。”
  “我什么都不在乎,你知道的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让我看得见你,这样就够了。”
  “嗯。”
  “你去吧”
  他转身,不再迟疑,迈开步伐朝既定目标飞奔而去。
  该死的瓦斯气爆这家店开了这么多年,从开幕吃到现在也没发生过这种鸟事,他们的厨房到底在搞什么
  出事地点窜出阵阵浓烟,四周聚集围观人潮,消防车已在一旁待命。他拨开人群上前询问:“里头还有人吗”
  “应该是有,消防人员进去救了。”
  他低咒,拿出手机拨号,才刚接通,另一头断断续续传来细弱叫唤:“杨品璿”
  “向晚”她真的在里面
  “我好痛苦快不能呼吸”
  “撑着,向晚有我在,你听到了吗向晚、向晚”他听不见任何的回应,另一端断了讯。
  他奔进火场,动作快得周遭人群想拉他都来不及。
  阵阵浓烟熏痛了眼,黑雾弥漫得看不清前方,他压低身子,凭着多年来的记忆前进。“向晚,你在哪里──咳、咳回答我”浓烟呛伤了喉咙,他咳出泪来,愈往前进,温度愈高,他逼出一身汗,分不出高温所致还是惊恐。
  摸索到楼梯间,细细的喘息传入耳畔,杨品璿心有灵犀地一顿。“向晚”
  他知道是她,不需要理由,就是知道。
  “杨”
  摸索到柔软躯体,他重重吁了口气,张手将她紧揽入怀。
  “杨”她喘息,手揪握着胸口,痛苦地喘息。
  留意到她的异样,他脸色遽变。“吸气,向晚”
  “我吸不上气”
  他低头,覆上苍白唇瓣,将珍贵的氧气强迫灌入。
  周遭空气愈来愈稀薄,她呼吸愈见急促他心惊,大喊:“晚晚”
  失去意识前,眼里最后的画面,是燃烧的木块朝她倒下,他毫不迟疑抬手去挡
  高温、灼痛、呼吸困难,当这一切逐渐远离,随之而来的,是更甚千百倍的剧痛,宛如皮肉分离,硬生生、血淋淋撕裂的折磨──
  然后,肺腔吸进久违的空气,他看见趴靠在床边的绝美容颜。
  抬手,指腹柔柔抚过雪白嫩肤。
  长睫动了动,惊醒。“杨品璿,你醒了”
  “嗯。”没收回的手,蜿蜒抚向纤白颈项。
  “不要乱动,你手受伤了。”
  他漫不经心瞧了眼缠裹厚重纱布的左臂。“只要不死,其他都无所谓。”
  “很严重,医生说是重度灼伤,会留下极丑的伤疤。”她醒来后,人已经在医院,救护人员说,他身上多处灼伤,却可以护着她毫发无伤,直到将她抱出来,人才倒下,不知道是哪来的意志力支撑着他,尤其是手臂上的灼伤,正常人根本撑不了那么久,更别提还抱着她。
  手臂上的伤,她还记得,原本应该在她身上,足以毁容。
  有人问,他们是不是夫妻或者相爱甚笃的男女朋友否则,没人会不顾自身安危,执意护另一个人周全。
  是吗这叫爱她以为他们之间是没有爱的,他不爱她,也不希望她爱他。
  “你差点就死掉了”她加强语气。其实是想问,他为何要赌命救她,瓦斯气爆是很危险的,运气差一点,他们会一起葬身火窟。
  他只是笑笑地。“活着真好,不是吗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吻你以示庆祝。”
  研究他表情片刻,判断出他不是开玩笑,于是俯低身体轻吮凉唇,他伸手压下她后脑,加深这个吻,热烈纠缠。
  “你想,如果我们在医院的病床上做嗳,会不会被巡房护士赶出去”他大胆说出挑逗言词,然后惊讶地发现,她脸红了。
  “我不要,那很丢脸。”
  “可以锁门。”不死心地持续诱惑。
  “不痛吗”故意戳了下他左臂,不意外听到“嘶”地一声。
  他倒抽一口凉气。“最毒妇人心。”横眉竖目瞪去,却在瞬间怔愣──
  唇畔那抹笑花,极浅、极浅地泛开──她笑了。
  “如果可以──”他哑声,低喃:“再吻我一次。”
  几乎是不成文的默契,她只在晚上来。有时来得早,他靠卧在病床边看杂志等她,有时来得晚,他已经睡了,但夜里醒来,总会看见守在床边的她,床头的水壶永远维持在一定温度。
  徐瀞媛提过要留下来照顾他,他只是微笑、神情坚定地回道:“不。”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想,她是知道的,却选择不点破,入了夜便离去,由着他等待另一名女子。
  向晚──她的名字啊,诗意,却不够福气。总是向晚,人生怎见得到阳光呢或许,是这名字诅咒了她,教她只能存在黑暗中。
  病房门被推开,轻浅的脚步移近床畔,凝视他片刻,拉上被子,拿起水壶往外走。
  “向晚。”他睁开眼,黑暗中只能看见隐约身影,但他知道是她。
  握住门把的女子转头。“还没睡”
  “等你。”
  “等等,我先去换水。”没一会儿,她换掉冷涩的茶水回来,又拿起花瓶要装水。
  “你带花来”隐隐闻到花香味。
  “桔梗。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
  “桔梗──”无声低喃了遍。“你知道桔梗的花语吗”
  花语没想到那么多。“我带错花了吗”
  “不,没有。向晚,下次不用带花来。”
  “嗯。”她已经发现,旁边摆了束玫瑰。纵使再不清楚各种花语,也明白玫瑰所想传达的浓郁爱情。
  杨品璿朝她伸手,她将手放进他掌心,顺着他的动作在床边坐下,他挪了位置,要她躺下,掌心轻抚柔软长发。“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那日醒来后,他要她去做完整的身体检查,虽然她认为他将她保护得极好,根本没伤到哪里,但他异常坚持,也因此才会发现──
  她仰起头,告诉他:“杨品璿,我有气喘,我都不知道。”
  “你只是忘了。”
  “我没发作过。”
  “那是因为我们重视居家环境。秋冬交替时日夜温差大,气喘就容易发作。”
  她由他怀中奇怪地抬眼。“你不是修心理学连这都懂”
  “喷剂记得随身带着。”
  原来出事那天,她是气喘发作,如果不是他在身边,她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似乎是感受到她心里所想,黑暗中他伸出手,与她五指交握。
  他掌心仍有些灼伤的小水泡,触感不甚平滑,她不知道,他身上还有多少比这更严重的伤。她加重力道握了握。“会痛吗”
  “不痛。”
  “谢谢。”她低声道。
  “因为我赶去救你”
  “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没放任我孤单一人;因为你一直对我那么好,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因为你──遵守承诺,没离开过我一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无所有、连记忆都没有的空洞,如果不是有他,她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回自己。
  似是听出什么,他一顿。“别在我身上寻找永恒,向晚。我只能陪你一段。”
  是啊,怎会忘了呢他是有未婚妻的人,只不过正巧在她最寂寞时相遇、相陪,他终究是要回到那个深爱他的女人身边的,他只能陪她一段。
  “往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他叹息,轻抚白玉般细致的面颊。
  为什么既然只打算陪她一段,为什么要表现得充满挂念,指掌似含无尽怜惜又为什么要豁出性命同生共死,不顾一切救她他不知道,女人会无法自拔爱上这样的他吗
  她真的,不懂他。
  “杨品璿,你会陪我到什么时候”
  “到你找回自己。”
  “我找回自己以后呢”
  “我们,分手。穷此一生,永不相见。”平静无波的语调在夜里荡开,清楚,决绝。
  第六章
  对不起,子霁,我们分手吧
  手机简讯传来这句话,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她多余的无聊幽默感。
  翻了下日历,确定并非四月一日,再确认发讯号码,是现任女友的没错。他不认为那种被学弟定义为孤僻的性格会开他玩笑,事实上,她全身上下最缺乏的就是幽默感
  那么,她究竟在搞什么鬼毫无预警地向他提分手
  噢,不,或许不能说毫无预警,两个礼拜前他因为暑期打工赶去面试,不小心让她等了一个小时。
  他后来也道歉啦,她也没生气的迹象,何况后来他说隔天要补看电影,她也爽约报复,让他等不到人,直到电影散场,觉得自己像白痴一样。
  好吧,他告诉自己,是他理亏在先,她忍了一年才报复,算是很给面子了。他没去兴师问罪,花了二十四小时将怒气给自行消化掉了,这样还不能扯平吗
  结果,就在他一个礼拜找不到人,打她手机也不开机的情况下,她就莫名其妙丢来这句话给他
  季向晚,你真是够了哦
  一直以为她似水般温和的个性,不会真正向他抗争什么,每次看到旁边的友人被情人节、圣诞节、交往纪念日给整得惨兮兮,心里便暗觉好笑,也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那一天。没想到她第一次就玩得比谁都狠,到头来,她和那些计较情人节怎么过、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女孩子有什么两样
  他讨厌那种错估的感觉,拒绝接受她也是以退为进玩爱情心机的那种人,她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用很纯净的一颗心,很直觉地爱──
  当下,他按下拨话键。“把话说清楚”
  “没、没有理由”她声音稍慌。
  “我警告你,别玩幼稚的欲擒故纵,我一旦分了,就是分了。”他不吃那套
  “我知道。”
  “这算什么要分手,起码也把话讲清楚,传一封不明不白的简讯算什么”发现她是认真的,怒气直线攀升。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闭嘴,季向晚我要听的是理由。有其他的人”
  “没有”
  “那是不爱了”他冷声问,暑假还过不到一半,她的感情还真是“历久弥坚”
  “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个性不合。”
  个性不合好一个个性不合真是全世界通用的分手标准答案
  “所以,我被甩了”声音冷得教人头皮发麻。“这倒是不错的开学新话题。”
  “不、不是这样,我们是协议分手不然你说分手是你提的,我没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胜利者在可怜战败伤兵吗
  他韩子霁没那么输不起,打肿脸充胖子
  他火气瞬间爆发。“季向晚,你可以再更羞辱我一点”
  “我没没那意思”
  “够了既然这是你的意思,好,那就分手”这把火,一直烧到开学,都没消过。
  开学后,系会任期已满,虽然面临改选,但放眼系上新、旧生,实在找不到比他更适任的,众人拱他连任,他回绝,坚持不再参选,却莫名其妙被拉进学生会。
  “哦喔原来如此,学生会能接触到的美女比较多嘛”光是开学的“校园新秀”活动,就可以挖到不少宝。
  学弟表情乱暧昧一把,十足司马昭之心。
  谁都知道他和女友分了,身边少了那道沈静身影为伴后,可有不少人伺机而动呢,大胆些的小学妹示爱手段频频出招,就看男主角招不招架得住了。
  就说嘛,他们家前任系会长行情看俏,何必吊死在一株不起眼的树上呢
  “无聊那么饥渴自己配去吃。”不感兴趣地将桌上多出来的那包小点心丢去,走出行政大楼,倚靠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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