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权柄第2部分阅读

  法攻破铁鹰的防守,速度和力度都不够。当然,还是很疼的。如果铁鹰知道秦雷准备用他长期测试自己的力量水平,可能心会更痛。
  质子府门前斗殴事件似乎已烟消云散,上京府尹也没有前来讨要几个受伤士卒的汤药费,而是派出整整一营兵卒把质子府团团围住。
  铁鹰只道是齐国怕人少了再挨揍,秦雷却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无奈最近几日李光远似乎有些躲着他,也无从打听。
  既然搞不明白,秦雷索性不想,给自己制定一套训练计划,一心恢复起体能来。
  他每日卯时起身,稍微活动后,便背上一个自制的包袱围着小院子跑圈,院子很小,一圈不到三十米,一圈圈跑下来,足以让旁观的铁鹰眼晕。
  铁鹰知道,包袱里是五块砖头。秦雷这样跑半个时辰后,调整片刻,便会脱下被汗水浸透的小褂,赤着排骨似的上身,拿起另一个包袱,同样装着五块砖头,平举二十个,侧举二十个,然后用一根扁担一头一个挂起包袱,担在肩上,深蹲二十个,诸如此类,花样繁多。做完这些后,齐国新派来的厨子才刚起床呢。
  早饭后,秦雷会重复早上的锻炼好几遍,还会把住凉亭飞檐做几组引体向上,或者坐上护栏,把包袱挂在脚踝上,小腿抬起放下几十次。虽然铁鹰不知道这样做的效果如何,可看着秦雷带着强烈节奏感的运动,也不禁暗自佩服。心道,自己可不能持续这么长时间运动,看来殿下是有窍门的。
  午饭后,秦雷会小睡半个时辰,然后顶着太阳平举扁担,扁担一头吊着那个包袱,一动不动半个时辰,然后换手,再半个时辰
  汗水出了又干干了又出,旁观的铁鹰十分不忍,劝了几次,都被秦雷杀人的目光顶了回去,也就随他去了。
  整个后晌秦雷便会一直这样反复,铁鹰看得都浑身酸疼,也不知道貌似柔弱的殿下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到了晚上,负重跑半时辰后,这才结束了一天的磨练。铁鹰会嘱咐厨子烧好洗澡水,把一个指头都懒得动的殿下扔进浴桶里。
  等殿下泡完澡,铁鹰又会把他捞出来,用大毛巾胡乱一擦,扔到床上,自己活动一下臂膀,压了下去
  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传出小院,回响在上京城的夜空中,惊起一群夜鸟,也让门外的齐国士兵面面相觑,胡思乱想。
  秦雷不得不承认,尽管铁鹰的手太重,但是号称正宗内家推拿手的本事是一流的,每次鬼哭狼嚎后,便会通体舒泰,一夜无梦。次日又可状态全满,继续自虐。
  这天晚上,结束了一天的修行,秦雷舒服地趴在浴桶的边沿哼哼唧唧,看着坐在门边的铁鹰欲言又止的样子,懒洋洋地道:“铁大哥,你这人忒不爽快,我俩身在异乡,相依为命,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铁鹰闻言,望向秦雷,水汽蒸腾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知道秦雷这句话真心的。这一个月的相处,他已经能分辨出秦雷那句是开玩笑,那句是正经了。
  本来作为侍卫,是不该对主人的事情指手画脚的。可他想了想,觉得秦雷自从苏醒后处处以诚相待,平等尊重,实在不该隐藏什么,于是清清嗓子,道:“殿下,今天盟约签订,却只字未提您的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秦雷闻言,眉头打了个漂亮的节,转瞬又舒展开来,他微微直起身子,慢悠悠道:“前些天李大人便知会我了,本来就没报多大希望,也就没感觉多么失望。”
  铁鹰一听,有些着急,也直起身子,瓮声道:“这些日子见殿下日夜用功,还道是您转了性子,知道上进了,没想到这才几天又变回原来那温吞水的破性子了。”声音渐大,语调也渐高。
  秦雷就是喜欢他这直筒子脾气,像极了原来他手下的兵。他笑笑,不再逗铁鹰,沉声道:“从来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活命,只有自己救自己。”
  铁鹰很喜欢这句话,顿时被点燃了g情,起身抱拳道:“全凭殿下吩咐”
  秦雷笑眯眯的指了指一边的浴巾,接着说道:“国内突然授意李光远结束谈判,仓促缔结盟约,一定是准备一战雪耻了。”水中的拳头却紧紧攥着。
  接过铁鹰递过来的毛巾,秦雷起身跳出木桶,擦干身子,随便裹上件长袍,道:“现在我们的形势变的很危险,但是只有变化才会有机会,若仍是原来的样子,只怕我就要在上京终老了。危机有多大,机会就有多大,铁大哥,相信我,我们不会这样混吃等死的。”
  铁鹰看到秦雷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猜他应该有主意了,也不多说。
  随后,杀猪声按惯例传出,门外的卫兵已经充耳不闻了。
  做完推拿后,铁鹰吹熄蜡烛,起身告退。
  黑暗笼罩了卧室,这一次,秦雷没有沉沉睡去,而是盯着房梁愣愣的出神。虽然安慰了铁鹰,可他心里也一样恼火。
  他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结局,本来觉得自己这个鸡肋般的质子,没什么值得两国大人们计较的,那秦国的皇帝但凡有一点骨肉之情,也会把自己要回去,更何况自己为国出质十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两国一旦开战,自己就彻底失去价值了,很有可能成为齐国泄愤的工具被咔嚓了事。所以必须要抓紧行动,放手一搏了。
  “你们这些下棋的想放弃我这棋子,却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黑暗中,秦雷紧紧攥起双拳,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恨声道。
  第一卷 原上草 第六章 会少卿秦雷问计 质子府皇子话别
  第二天一早,秦雷让铁鹰再次去请李光远。
  这次李光远没有推脱,很快便到了。
  秦雷在日常会面的小书房等他,李光远见他神色如常,也稍放心了些。秦雷稍寒暄一下,便从那本新三国志中抽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有些犯愁道:“我不知道该找谁,还请大人教我。”
  李光远接过一看,上面有五个名字,分别是齐国太医院的马医官,内监的黄公公,报国寺的至善和尚,龙虎山的徐道士以及中都会馆的铁中豪,五个不相干的人。
  李光远看着五个名字,没有半点疑惑,显然他对此是知情的。
  这是李光远当时灵机一动让秦雷装失忆的结果,原本计划利用秦雷遇刺这件事情,在谈判中多挣几分好处,这份前来探视医治人员名单倒是副产品。
  未想到形势急转直下,谈判仓促结束,装病也就没有了意义,秦雷要利用这份副产品自救了。
  他将视线从纸上移开,看向秦雷,这位殿下刚满月便被送到异国为质,若不是嫁到齐国的长公主细心照料,能否活下来都是问题。长公主去世后,更是孤苦无依,被齐国欺负到了极点。现在又被自己的祖国遗弃了。
  李光远心中暗叹,面色越来越凝重。
  秦雷给李光远端过茶盏,便静静站在一边等他从思绪中摆脱出来。
  良久,中年官员长叹一口气,涩声道:“殿下,您可知我大秦为何仓促缔约”没等秦雷回答,他接着道:“我大秦已经完成布置,最多还有一月便会开战了。”
  秦雷点点头,果然如此。只是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变故,他自嘲的笑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东齐百胜公赵无咎已经从前线连夜返回上京,应该是敦促齐国皇帝作战争动员。
  秦雷笑道:“那就是说至少还有一个月时间来着。”
  李光远见殿下仍谈笑自若,颔首道:“天不绝人,这纸上有三人可用。”他在纸上点了三下:分别是黄公公,至善和尚,铁中豪。“黄公公乃是齐国皇帝的近侍,至善是齐国国师慧能和尚的首徒。而铁中豪是可以成为臂助的。”
  秦雷轻轻点头,微带苦恼地道:“自从姑姑去后,小侄的处境越来越艰难,现在更是被软禁在家中,难以施展。”若是质子府外齐兵人少,还可打将出去,可如今足有二百金吾,秦雷虽然自信,却没狂妄到仅凭两人去挑衅数百壮汉。
  李光远捻须沉吟道:“黄公公与微臣还有些交情,便交给微臣。只是微臣后日便要启程回国,其他两人还需您亲自交通。”
  秦雷笑道:“还要大人帮我联络。”
  李光远动作很快,正午便传话过来,已经办妥。
  他临近归期,事务繁杂,只能做到这一步,接下来只能靠秦雷自己。
  这天中午,那手艺不错的齐国厨子整治了一桌西秦菜,四荤四素两个汤,色香味俱全。看来秦雷以实际行动对他厨艺的赞美大大激发了这位厨子的热情。
  西秦菜类似于秦雷原本时代的川菜,讲究麻辣鲜香:鲜亮的蔬菜、诱人的半肥肉片配上各种麻椒佐料,在高手大厨的精心烹饪下,变成一桌看着便口中生津,闻着就陶醉不已,吃起来更是大叫过瘾的地道美食。
  在食不厌精的齐国,做工简单,口味强烈的西秦菜被达官贵人视为乡下菜,普通百姓却赞不绝口,流传颇胜。这位大厨见秦雷食欲健旺,荤腥不忌,试探着做了一次,果然大受欢迎,被秦雷和铁鹰吃的干干净净,于是西秦菜便成为质子府食谱上的常备菜品。
  秦雷夹起一片泛着金光的回锅香肉,歪头对一旁闷头大吃的铁鹰问道:“你跟那位铁老板真没有亲戚关系”
  铁鹰口中正咬着片碧绿的油菜,闻言使劲摇摇头,把菜叶甩的左右晃动,汤汁飞溅。
  秦雷视若无睹,把肉片送入口中,痛快的嚼着。不再理会那位铁老板的问题。
  秦雷不知道,那位铁老板正面临一次关键的抉择。
  上京城是传统的四方城池,格局严整,城东是达官贵人所居;城西是商贾云集之所;城南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北面则是各部衙门,京畿金吾卫所所居,这四部将偌大的皇城拱卫其中,阶级森严,等闲不得逾越。
  虽然三国并立,战火不熄,可同根同源,互补性很强,自然之间往来频繁,贸易繁荣。但也因为国与国的对立矛盾,致使单个商人很难在刁难盘剥中生存,因此商人们不得不集合起来,组成大大小小的商社来面对生存的挑战。
  上京城西最繁华的陶朱大街上树立着大大小小的各国商行,其中最大的一个占地几十亩,红瓦绿树,高墙大院。内里馆舍众多,商旅云集。门前一块古朴匾额,上书中都会馆,顾名思义是来自秦国都城中都的商人们聚集的地方,铁中豪是这里的馆正。
  往日里举止沉稳,雍容大方的铁老爷此时有些失了方寸,他在上京奋斗了十六年,才有今天养尊处优一呼百应的地位。突然要放弃在上京的一切,去完成挂满蛛网的任务,铁中豪无法从容面对。
  他在堂中来回踱了几步,良久,沉声对边上默默侍立的管家打扮的老者道:“财叔,三件事,请去安排一下:一,自即日起我铁家所有商铺停止进货,账上流水全数抽回。二,答应刘胖子的收购要求,但是必须现银交割。三咱们的人,都撤回国去。”
  被称作财叔的老者哑着嗓子道:“老爷,那您这十六年的努力岂不付诸东流了”
  铁中豪沉默良久,最后挺直腰身坚决道:“家族高于一切”声如金石。其实前些日子派出府中卫士阻拦对秦雷的行刺时,他便明白,迟早会有今天。
  那个引起铁中豪苦恼的人,正与秦国鸿胪寺少卿李光远话别。
  李光远次日一早便会启程回国,自有一番仪式。秦雷困于府中,无法相送,因而李光远提前来辞行。
  质子府门口,秦雷有些伤感,虽然与李光远相交不久,但两人亦师亦友,相处甚欢,可谓忘年之交。
  秦雷面带不舍,握住李光远的手道:“今日送别先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边的铁鹰见殿下对李大人仍然坚持一贯的悲情路线,心中偷笑却不敢表现在面上。
  李光远也有些不舍,虽然五皇子学业被耽误了,但是天纵之才,聪慧过人,最难得是宽厚谦逊,待人以诚。倘若能够回国,必是大秦栋梁。他浑然忘了质子府斗殴事件中,那几个仍躺在病床上的可怜人儿。
  他拍了拍秦雷的手,动情道:“殿下千万保重,有时间多看下那箱子里的书,您一切都好,就是学问还不够啊”秦雷之乎者也统统不会,应该说不学无术才对。
  看主子有些尴尬,铁鹰端起一个托盘上前,盘中是三杯水酒。
  秦雷双手端起一杯,敬到李光远面前,朗声道:“第一杯,敬祝大人归途顺利,一马平川。”清秀温和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伤感。
  李光远郑重接过,满饮此杯。
  秦雷端起第二杯,清声道:“第二杯敬祝我大秦旗开得胜,一战雪耻”声音清雅,却有说不出的讽刺。
  李光远歉疚地望了秦雷一眼,饮了。
  秦雷端起最后一杯,朗声道:“第三杯,为了明天的相会请满饮此杯”
  李光远见秦雷恢复往日的神采飞扬,不由哈哈大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高声道:“真乃酒逢知己也”掷杯转身上轿。
  李光远支起轿帘,向秦雷拱手坚毅道:“微臣回国后定然面见圣上,为您讨个说法。殿下保重,后会有期”
  言毕起轿而去
  秦雷走到门前,习惯性的踏上石凳,默默沉思。把守门的金吾骇的心中打鼓,他可听说面前这位武疯子便是在这个地方将一伍同僚殴得卧床不起。
  待秦雷回过神来,看到面前卫士满脸惊骇之色,有些愕然,转瞬又明白过来,伸手拍拍可怜卫士的脸蛋,施施然走进府中。
  第一卷 原上草 第七章 为家族沈洛埋名 论拳脚秦雷进步
  送别老朋友,迎来新朋友。李光远前脚走,铁中豪就来了。
  又是一个从容优雅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微微发福,面色红润,保养得很好。那双鹰目居然与秦雷有几分相像,只是更沧桑,目光也更深邃。
  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上一次秦雷装病时,他来探望过。对这个人,秦雷只知道他是中都在齐商人的领袖,再就是李光远暗示,这人与自己有些亲戚关系。
  “小人姓沈,名洛。”这是铁中豪的开场白。
  秦雷没有什么反映,他不了解这个名字背后的东西。可铁鹰明白,他失声道:“沈洛你与咱们殿下舅家什么关系”
  自称沈洛的铁中豪潇洒的一撩衣袍,向秦雷单膝跪下,抱拳道:“小人正是沈家外府执事,瑾妃娘娘的八弟。”
  秦雷连忙扶住,瑾妃便是他这世的母亲,母亲的弟弟,不是娘舅是什么。
  秦雷扶起沈洛,苦笑道:“舅舅折杀外甥,快快请上坐。”心中还是非常欢喜的。
  沈洛没有推辞,坐定后,端详着这个令他从中都来到上京,又要放弃现在生活的外甥。似乎比上次探望时强壮了些,也精神了很多。
  秦雷见沈洛似乎陷入某种情绪,也不着急,安静地看着茶盏中袅袅的热气,他能感到眼前的男子似乎刚做出过某种抉择,有些沉重。
  比较成功的人自控能力都很强,大商沈洛也不例外。他很快回过神,郑重道:“十六年前,小人受命前来上京暗中保护殿下,家主命我隐姓埋名,不必与您接触,只有在殿下最危难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您面前。请殿下恕罪。”这是在解释十六年不曾照拂的原因。
  秦雷不是原本的苦命人儿,对这十六年凄惨历史也就没有感觉,因而诚恳道:“舅舅言重了,长辈深谋远虑,岂是小辈可以妄言的。况且您在此时前来,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听了这番暖人心扉的话语,沈洛眉头稍稍舒展,微笑道:“谢殿下宽慰,我沈家上京城五百忠勇,八百万资财自今日起便交予殿下了。”
  饶是两世为人,秦雷也不禁站了起来,失声叫道:“真的”
  沈洛看到一直温文尔雅的表少爷终于露出了少年模样,心中呵呵一笑,点头道:“千真万确,家主有言,只要殿下能脱困,就是我沈家在上京的布置全毁了,也是值得的。”十六年前说过的,沈洛心中加了一句。
  形势急转直下,与中都相距万里,请示是来不及了。这时候便是不执行这十六年前的命令,时候也有托词,但是沈洛矛盾之后还是坚决执行了。
  即便不知内情,秦雷也知道人生能有几个十六年,看沈洛的模样,想来他离开中都时最多十八九岁,人生最好的一段时间便放在了这里。
  秦雷突然恍然大悟道:“那日夜里遇刺,铁鹰说有人相助我们,应该就是舅舅吧”
  沈洛点头道:“不错,只是对手点子太硬,我们折损好些人手,也没救得了殿下。”
  秦雷摇头正色道:“舅舅此言差矣,若没有那些兄弟牺牲,外甥定不能拖到刺客撤退。”站起身,整整衣襟,向沈洛躬身施礼道:“舅舅大恩,外甥不敢言谢,唯有他日以孝事您。”
  沈洛生受他一礼,心怀大慰。他们虽是舅甥,可秦雷乃皇子之尊,君臣之礼压过了亲伦之礼,而秦雷这样说便是放弃了君臣之礼,从此以后只论亲情。这样的态度无疑令沈洛非常满意。他大笑起身,扶住秦雷问道:“殿下可有定计”
  甥舅两人转到书房中密谋良久,到天擦黑沈洛才满脸惊讶的离开质子府。
  送走沈洛,铁鹰心道:“殿下果然不喜留人吃饭,连自己舅舅都要回家赶晚饭。”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洛按照计划紧锣密鼓的拜访上京的大小权贵。过一段时间便会来秦雷府上坐坐,商量些什么。果然是钱能通神,守门的金吾对沈洛极为客气,任他随意出入。
  秦雷仍然按部就班的锤炼自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天晚饭后,例行打沙包时间。
  秦雷按惯例以鞭腿开局,铁鹰反应稍微有些迟缓,没有及时格挡,带着呼啸的鞭腿抽向他的太阳岤,铁鹰后仰已经来不及了,那条气势十足的腿竟然瞬间停在他的耳边,仅隔一分。
  秦雷看铁鹰心神不宁,方才虚踢一脚把他惊醒,笑道:“铁大哥可是想起那个园子里的粉头”
  铁鹰已经对这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主子初步免疫了,自动过滤掉殿下调笑得话,粗声问道:“殿下真不打算动用武力”
  秦雷点点头,笑道:“我道铁大哥担心什么,我是打算让齐国礼送我回国的。”
  铁鹰也不接话,接着委屈道:“我乃殿下亲卫首领,理应为殿下保驾守卫,您怎么能不要我了呢”
  秦雷嘿嘿一笑,道:“铁大哥的心意小弟明白,可是我想不出第二个可靠的人可以把信送到函谷关了,别的人我都信不过。”
  铁鹰知道秦雷谨慎无比,即使是沈洛的人,他也不会全盘相信。这样看来,此次任务非他莫属了。铁鹰不甘心道:“那殿下的安全怎么办”
  秦雷伸手一撩额前的头发,哼道:“以为这些天本公子在作秀吗”
  铁鹰点点头,摆个起手式沉声道:“正要请教殿下。”言毕,一个黑虎掏心,右拳从腋下击出。临近分别,铁鹰终于主动进攻一次。
  秦雷清声道:“来得好”扎个马步,一招贵妃照镜,将铁鹰的拳击偏。紧接着侧身近前,右手手肘猛击铁鹰肋部。铁鹰忙将护住内脏的手臂下移,试图格挡这一击。没想到这竟然是虚招,秦雷的小臂猛摆,力量一下转移到拳头,速度陡然加快实实在在击在铁鹰的鼻子上,顿时鲜血横流,惨不忍睹。
  铁鹰难掩心中惊讶:殿下进步太神速了,速度和力量都有了长足的发展,再加上那诡异的进攻套路,一般高手已经拦不住他了。他从衣襟撕下两块布条,使劲堵上流血不止的鼻孔,瓮声道:“殿下既然主意已定,那俺听你的便是。”声音竟有些幽怨。
  第一卷 原上草 第八章 皇子与大师对弈 秦雷向至善行贿
  齐国内务府自秦雷遇刺后派了一营金吾卫驻扎质子府外,同时每半个时辰都会有巡逻的兵士查看秦雷的状况。
  秦雷起初的确打算武装越狱,甚至与铁鹰反复推演过几遍,他估计自己只要恢复七成实力,凭借多年的特战经验,逃脱这个破绽百出的牢笼的希望还是蛮大的。
  与沈洛一次深谈,打消了秦雷的这个念头:非不能也,实不为也。沈洛明确告诉秦雷,据可靠消息,秦国这次出兵的理由便是迎回质子。倘若他这样不明不白的失踪,秦国的计划必然受到影响:质子都逃了,还迎个屁啊
  所以秦国需要他被囚禁着,像被恶魔抓住的公主一样,等待王子去拯救。秦雷虽然没有这样的自觉,却也不能不顾军方的感受,秦国五皇子的身份意味着太多的东西,是秦雷不能抛弃的,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生活。
  也是那次谈话,沈洛告诉秦雷他必须亲自说服一个人,计划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那是个和尚,方头大耳,笑容可掬,法号至善。
  两人对坐在小凉亭内,桌上摆着棋盘,此时黑方的大龙已被白棋重重围剿,眼看就要被灭。
  至善大和尚拍拍圆滚滚的肚皮,对秦雷笑道:“施主太过计较了,岂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秦雷捻着手中的黑子,无所谓的笑笑:“几个草芥之辈,打了便打了,大师乃慧能老禅师的衣钵传人,这点事情还兜不住”
  至善苦笑道:“若是别人,施主打了便打了,可贫僧恩师的俗家侄子却不是那么好打得。”
  秦雷把棋子轻轻抛起接住,嘿嘿笑道:“谁知道堂堂国师内侄竟跑到我这质子府当起了门官啊”他确实没想到那日被自己一脚踹晕的兵痞竟是国师侄子。
  至善讪笑道:“咱们这位小爷确实有些胡闹,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做,整日跟一帮兵痞厮混,吃些苦头也不全是坏事。”
  秦雷听出他话语有松动之意,对身后伺候的铁鹰点点头,铁鹰从怀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礼单,推送到至善面前。恳切道:“自从知道误伤贵公子,小弟深感不安,几次欲前去登门赔罪,无奈唉这个就给赔贵公子买点小米鸡蛋补补身子吧”
  至善微笑接过礼单,打开一看,不由自主嘴巴大张,五十万两要知道五十两银子就可以让小康之家舒舒服服过一年了。换成鸡蛋的话齐国似乎没有那么多鸡蛋。
  秦雷趁热打铁道:“若是小弟顺利回国,旅途遥远,自然轻装简行,我有些不值钱的字画就麻烦大师费心收着了。”
  至善含蓄道:“既然施主所托,贫僧也就接下这个重任了。”
  秦雷笑着起身,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挽起至善的手,诚恳道:“那就拜托大师了。”
  说罢,送至善离去。那棋盘上被秦雷随手丢下一颗棋子后,局势竟然天翻地覆,黑棋奇迹般被盘活,再无大龙被杀之虞。只是至善被秦雷挡住了视线没有看到,看到的铁鹰又不懂棋。
  那天后秦雷再也没有见过客,只是不时吩咐铁鹰做些没头没脑的事情:譬如给沈洛送去一些古怪武器,稀奇服装的设计图;去市集买各种奇怪东西,什么针头线脑,花椒八角之类的。他隐隐感到殿下还是会动点武的收集硫磺、硝石和木炭不会是真要作爆竹吧虽然在铁鹰的认知里这些东西只能做爆竹。
  当铁鹰看到秦雷穿上沈洛送来的古怪衣服、再把那些武器熟练的别在上面时,他终于相信殿下那次昏迷中定有奇遇。
  至善离去不久,秦雷便让铁鹰对外宣称报国寺的至善大师治好了自己的疯病。
  半月后的一个中午,守门的齐兵毕恭毕敬地递给铁鹰一张鎏金请帖。
  秦雷正在用午饭,今天的主菜是红烧鹿蹄。齐国厨子手艺不错,把鹿蹄配上花生米、干椒、剁椒、红椒、姜、葱、红油、香叶、八角、盐、胡椒,烧得肉酥烂,色鲜艳,汁浓味厚。部队出来的,都好这口。
  秦雷放下啃得精光的骨头,拿手巾胡乱抹下手,接过请帖,看了一眼,扔回给铁鹰道:“看来这沈舅舅不得了啊几天就惊动齐国最大的官了。”
  铁鹰皱眉接过被秦雷油手弄污的请帖,翻开看到贡品云纸的里面上写着漂亮的正楷:“敬具止戈公阁下:愚喜得一孙谨于六月初六巳时洁治汤饼,敬请阁下玉赐,老朽云鹤敬上。”
  铁鹰火冒三丈,紧紧攥住请柬道:“这上官匹夫,怎生如此羞辱于人。”
  秦雷端起茶盏,漱漱口无所谓道:“不就是请客嘛去就是了。”其实他看不太懂请柬的内容,只能猜个大概。
  铁鹰这才想起殿下很多事情都忘掉了,恨声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这止戈公乃是您刚到齐国,在襁褓中被那齐国皇帝封的,一来,以您殿下之尊,屈就公爵之位,便是讽刺我大秦比他齐国低一级;二来,止戈这个封号是讽刺我大秦无能,只能靠女人孩子才能免于战争。”他越说越气,一掌拍到桌子上,把碗碟齐齐震起,汤汁飞溅。
  随着训练展开,秦雷身手越发敏捷,轻描淡写的一晃,一点都没溅到。秦雷有些满意自己的身手,他双腿盘上椅子,趴在椅背上,欣赏铁统领难得一见的长篇大论。
  铁鹰怒气不减,挥着被握成干菜的请柬,粗声道:“因而我大秦强烈抗议,齐国也就从未使用这个称号,谁想今日上官云鹤那老匹夫竟堂而皇之写著纸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何况派人转交请柬,本就是蔑视殿下,去不得呀”
  秦雷伸手抽过被握的不像样的请柬,使劲拽了几下,试图平整一下,试了几次,没什么效果,便扔到一边,问道:“这上官丞相平日里名声如何”
  铁鹰想想,道:“这上官老儿素有贤明,号称礼贤下士,温良恭俭,被称为天下楷模。”并没因为方才的愤怒,歪曲上官丞相的形象。
  秦雷起身舒展一下臂膀道:“这样名声的人最爱惜羽毛,会做这种低级的动作吗”
  铁鹰也奇怪道:“是有些反常。”
  “事出反常必为妖这是上官老头在试探咱们呢。”秦雷沉吟道。
  “那咱们去”铁鹰问道。
  “去,还要欢天喜地的去”秦雷坚决道。
  “可是这请柬”铁鹰瞟了瞟桌上那惨不忍睹的请柬。
  “可以不带请柬吗”秦雷弱弱地问。
  “不行,会被拒之门外的。”铁鹰肯定地说。
  “那麻烦您把它恢复原样吧”秦雷哈哈一笑,午睡去了。
  去见齐国丞相前,秦雷先跟沈洛见了一面,仔细了解了齐国达官贵人的种种,又询问了下事情的进程,心中有了定计。
  八月八日中午很快到了,铁鹰笨手笨脚给秦雷穿上齐国贵族服饰,繁琐的盛装显然不是铁鹰这种粗手汉子可以搞定的,他记不清是先扣前襟还是先挂流苏,弄不懂那一件件玉器该往哪里挂。若不是沈洛来了,五皇子殿下的第一次赴宴便会因为一个荒诞的理由告吹。沈洛不仅帮秦雷正好衣装,还在他的脸上敷了一层粉,画了下眼圈。
  沈洛不陪秦雷去赴宴,他要见一个更尊贵的人。
  丞相请帖果然非同凡响,包围质子府的金吾卫这次没有阻拦质子的马车,反而分出半营士兵护卫秦川上路。
  初夏的正午,没有树荫遮盖的地方已经有些燥热。缓缓行进的马车上,被复杂礼服层层包裹的秦雷已经开始出汗。也不知沈洛用的什么材料,脸上的粉居然不怕水,在二十一世纪一定很好卖,秦雷腹诽道。他见对面的铁鹰强忍住笑得样子,哼哼道:“想笑就笑吧反正这次就是去让人笑得。”平静的语调中,有掩饰不住的郁闷。
  在铁鹰的嘿嘿闷笑声中,宰相府到了。
  第一卷 原上草 第九章 齐丞相摆酒 止戈公扮痴
  东齐号称礼乐传邦,皇家奉至圣先师孔丘为祖,最重礼教,体制严谨。丞相府作为齐国首宰驻跸之所,自然气派非凡:但见一棵千年古槐,冠如华盖,覆住宰相府正门。两丈高三丈宽的一对朱红大门上皆卯着纵七横七四十九颗鎏金钉,与门前那对威武的石狮一齐昭示着府院主人贵比王侯的身份。
  秦雷下了车,站在丞相府高高的台阶下,似乎有些局促,眼神散乱无主,身体也微微佝偻。铁鹰黑着脸把布满褶皱的请柬递给知客,便一言不发的大步迈进王府。
  秦雷这才反应过来,忙迈步跟上铁鹰,偏偏齐国礼服下摆紧窄,相府台阶又高,小质子不由踉踉跄跄,苦着小脸,提起衣襟追了上去。
  相府护卫知客们面面相觑,转而又低声嘲笑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职责,忙一起唱到:“止戈公到”
  相府果然庭院深重,一层层的传报声还是跑在客人的前头,进入宴客的正厅。此时喜宴早已开席,看那些宾客微醺的模样,似乎已是酒过三旬
  听到传报,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达官贵人们纷纷扭头看向门口,想瞧瞧这个最近京中最热的话题人物是何模样。
  最先进来的确是一个身高八尺,满脸虬髯,门神般的巨汉,待看清他身上的侍卫服色后,贵人们才松了口气,现实与理想差得太远,总是不好受的。
  那大汉站定后,抱拳粗声道:“大秦绥节使,五皇子殿下敬祝大齐丞相添丁之喜”说完侧侧身,众人才看见铁塔汉的背后挪出一个人,只见他面色惨白,目光游离,身形呆滞,神态慌张,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这才对嘛这才是被大齐囚禁十六年的可怜质子应该有的倒霉模样。众位大人心态平和下来,把早准备好的或嘲讽,或鄙夷,或唏嘘的各种表情挂在脸上,纷纷扭回头去,继续饮酒作乐。
  秦雷团团作揖,厅中众人模样尽收眼底。那坐主位的白胡子瘦老头想必是上官老儿,此刻正捻着酒杯与左首边第一位的黄胡子大胖老头交谈着什么。两人的眼睛却时不时的瞟过来,尤其是胖老头,面色不善。这屋里第三个引起他注意的却是坐在门边的一个胡子拉茬的布衣汉子,三十许的年纪,一直闷头喝酒,也不与别人交谈,在满屋锦衣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似乎没有人听到铁鹰的通报,主人和宾客都忙着对酌交谈,没工夫往门口望,主仆二人就这么杵在门口,面红耳赤。
  铁鹰刚要发作,听到耳边细不可闻的一声咳嗽,才强忍住,拳头攥的格格作响。铁鹰用余光看殿下,他正微低着头,似乎不知所措。可从铁鹰这个角度恰好看到殿下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戏谑。
  自从收到请帖,秦雷便知道他与沈洛的谋划成功了一半。沈洛无数小手段、几个大手笔终于换来这次见面。齐国丞相要看看这个传说中傻傻呆呆的质子是否真的一无是处,倘若不能给齐国带来威胁,那么给陛下和太后一个面子,同时又能避免战争,给齐国几年准备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秦雷通过与沈洛的印证,几乎肯定了上官云鹤的心思。心理学上,如果一个人希望一件事情往一个方向发展,他便会重视信息中可以佐证自己推论的情报,而忽视有悖于推论的情报,这就是日常说的先入为主。
  作为一个在襁褓里便开始人质生涯的小子,实在是不能引起齐国巨头们的关注,若不是上官云鹤生性谨慎,连见这一面都是没有必要的。
  所以秦雷从一开始,要做的便是顺从上官云鹤对自己的判断,尽量自然的强化它,让事情向上官丞相希望的方向发展,这样会少很多麻烦,顺势而为就是这个意思。
  思路清晰了,便不会被周围人的嬉笑所激怒,反而有种愚弄别人的快感,至少秦雷现在就很爽。
  上官云鹤睥睨着门口可怜的质子,心里却想的另一回事,齐国这些年很不好,连年大旱,百姓生活困难。偏偏那些皇亲贵戚,官员士绅沉迷于十几年前大胜秦国,辟地千里的荣光中不可自拔,整日里骄奢滛逸,浮华奢侈。国库被这帮水蛭吸食的亏空巨万,形同虚设,不得不加重税赋,竭泽而渔,弄得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时不时有暴乱发生。
  他要实行改革,他有一大套澄清吏治,保护农业,发展军备,精兵强武的政策要实行,他要镇压既得利益者的反弹,要确保新政的落实,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时间
  因而齐国十年内不能发生也经不起战争,尽管有号称战神的百胜公,有百战百胜的百胜军。所以他才会不顾与赵无咎多年的交情,主张放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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