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一江冷流
挎着白色女包的美联,站在自家住宅小区大门外,两手交握放在腹前微微摇晃着身体,对站在面前的海涛温温柔柔道别:
“谢谢你请我吃饭。这么晚了你回去吧,我没事了。再说,你一个男人,总不能跟到我屋里去吧。”
“今晚还是到阿娇家、或者我那里去住吧!美联。”
海涛语气异常诚恳。
“不了,我恋床,还是在自己家里睡得着。海涛,拜拜。”
美联对海涛摇摇手,转身跨过专供人员进出的小铁门,妍笑着对站立门旁的老门卫问好:“大爷,你好。麻烦您了,谢谢。”
言毕,她浅鞠一躬,迈步向前轻盈走去。
“好,好。这丫头,温婉随和,招人疼呀!”
老门卫“哈哈”轻笑着把小门关严插好插销,并未上锁,转过脸来微笑着对仍呆立不动的海涛缓声轻语:“小伙子,你也该回去了,都过了午夜喽!明天再来看你的心上人吧。”
言罢,他慢慢挪动小步走回门房。
凄寒的月光,倾泻在屋隅、林叶、花面……孑然走动的倩影上,召来冰清的情,幻为心的撩动。
虚柔的风,飘曳每个角落,轻绕影畔,带走身的热,拂起心的伤。
旎旎娇躯沉溺尘缘,了了离魂飞越情天。
暖意颓失的寒夜里,一位悲情人徐徐流动在润光波风里的嫣妍影形,飘然消失在幽黑的门栋间,宛然一缕流幻的冷烟魅影。
她身后远远之处,有一束专情的哀愁目光默默注视着,直至自羞的娇涩月儿躲藏云后,那一阵吹累的温柔风儿歇于天际。
海涛沉闷着脸,转身缓缓移步走向车身。
意乱情迷的爱恋者,他那孤戚幽幻的长长黑影拖拽于地面,鬼魅般凄凄滑动。
半明半暗微风徐起的街路上,银色轿车缓速驶离。
数十分钟后,一位长发高个女子的身影走出小区大门,徐步而行。尔后招呼了辆出租车,她随即弯身上车。
出租车急速驶去。
诡月空幻,谲云迷悬。
一位女子站立江边,江风飞啸在她耳畔,拂起缕缕发梢凌乱飘摆,丝丝绾来寒月的光。
她的脚下,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堆满地面,铺出起伏难行的坎坷路。
她的身前,滔滔波浪不停拍打岸石,击出声声凄婉悲怨的招魂曲。
她的四周,一片昏沉晦暗,隐约可闻江船宛似哭魂的凄怆汽笛声。
清冷月华漫洒苍凉大地,映照出她---夏美联模糊的孤独身影。
江水黑黝黝深沉沉,但又有光……诡幽的光……忧愤的光……在江面跳动不停。
是波光涌动?还是心泪飞影?
美联分不清楚。
她只是看着,久久地看着面前一江冷流。
漓漓苦思,沉溺孽海,忧郁起孤凄哀婉的幽怨。
清清芳心,迷离尘烟,执念于日思梦想的情缘。
冷凄的戚然间,幽幽光波中王军的面相幻化而出,笑意浓浓深情款款:“我杀了那个人夺回了恶物,保护了心爱的人,你是我最爱的人呀!”
恍恍然,另一副王军的面影迭现出来,血污满面呲牙咧嘴:“可是你的好姐妹却用它来伤害你,我死不瞑目!”
渺茫时,又一张王军的面容浮现,眼闭眉垂口开声沉:“既然佛前油尽灯枯,缘份皆无,不如脱离苦海,依归于我,长驻我心长驻我心。我心爱的人就跟随我来吧、来吧……”
迷幻无依的流魂……遗恨万千的她……夏美联,徐徐向前走去,无知无觉的向前走去,走向江心,走向深渊…..
波动的冰冷江水,缓缓地缓缓地沁过脚踝,沁过……
浮光依续浮华的浮荡……断想何断断思……
波动的冰冷江水,缓缓地缓缓地沁过腿肚,沁过……
浮月悄停浮幻的浮动……情断断然魂断……
波动的冰冷江水,缓缓地缓缓地沁过……
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
美联细腰轻扭回身看去,一张脸,海涛的脸,近在咫尺,近在眼前。
凄清的如霜月光,倾泻在他这张深沉挚情的脸上。
“美联,如果你想游泳,到了夏天我会带你去。现在江水很冷,会把你冻坏的。”
海涛定定轻语。他的双手带着他心的暖热和爱恋,轻轻抚摸美联苦郁哀愁的脸、完美无瑕的颜。
“为什么要救我?我的心死了,没有心了,良心已随灵魂一起飞走了,如今残念泯灭,再活下去,我会变成害人的妖魅,吃人的恶魔。海涛,你还是离开我。天涯何处无芳草,一定会有漂亮姑娘,在等待你去爱她。你就让我自生自灭,长眠不醒吧。再与我同行下去,会害死你的。”
美联满口酒气悲声慢语,细弱声音冷如冰凌。
她那对灵性似已消逝的莫大眸瞳,空空如也呆视着海涛。
她冷如霜的苍苍脸颊,微微抽搐出无奈的恨、绵长的苦。
她细如丝的白白唇角,轻轻弯动出冰雨的凉,风露的寒。
“你变成妖魅,那我就是被你吃掉的人。心可浴火再生,灵魂亦可转生复活。无论你魔心妖魂,我皆伴行于你,不离不弃无怨无悔,直至地老天荒。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的!”
海涛微笑着说。
“你要么离我远去,要么随我走入地狱。”
凄冷月色的幻映下,美联凄美苍白的脸,似乎狞笑着。
“那我们就同入地狱吧。”
海涛依然微笑着说。
情伤殇,水连涟。
月夜苍凉,依偎一起执溺情海的两道人影矗立在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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