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天际闪电的青光和车窗透出的微光,可以辨识出人影是一位年轻男子。
“好,那你快点回来,爸妈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回话的声音听来是年轻女性的嗓音,她年轻白皙的脸就在车窗后面。
年轻男子点点头,转身小跑数步来到路边的低矮石栏前。他略显焦急的目光望向前方的江滩。
前方数十米远的江滩上,一个隐约可见的黑影独自站立在江边,一张随风曳动的伞面遮住了黑影的小半身形。
“喂,天都黑透了,又打雷又下雨的,你一个人呆在江边做什么呀?”
年轻男子大声呼喊着黑影。他手中的电筒照向左右,只能见到一片湿漉漉的石壁和若干倒伏的杂草,找不到可以下到江滩的路。再远的黢黑地方,电筒的微弱光柱已无能为力。
一身炸雷响彻天地。背向他的黑影依旧原态站立着,没有反应没有动静。
连续近一日一夜的倾盆暴雨,导致江面上涨江道拓宽,满江黑沉之水掀涛卷浪奋勇前冲,奔流着狂野不羁的野性,翻涌着骇异心扉的壮美。
年轻男子再次加大声音呼喊:“喂,你可别想不开呀,快回家吧。要不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家。”
黑影依旧静立原处,不应不答。
车内的年轻女音响起,“快回来吧,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大不了我们打个报警电话,让警察来处理。”
“再等一下,我这就下去看看,附近应该就有路,我找找看。”
年轻男子轻喊着答复完车内女友,左右踯躅着把手里的电筒往远处照射一会后,又一次抬头放声大喊:“喂,你不上来,我可要下去找你喽。警察也快来了,你有什么伤心事为难事,让警察帮助你解决,好吗?”
天音咆哮的狂流之畔,黑影缓缓转过了身望向年轻男子。几道闪电连续出现,在诡幽的青蓝光雾背景下,黑影的头畔肩侧似有发丝在飘动。
狂风犹吹,豪雨仍泻。
黑影在移动,迟缓的步伐将她带向年轻男子行车的反向方向。
年轻男子的脚步随之慢慢同向移动。他手里的电筒光束在黑影周边晃动,偶尔照射到黑影身上。渐渐的,一辆白色轿车的轮廓出现在黑影身前。
黑影收拢伞上了车,随即车灯亮起,白色轿车行驶起来消失在年轻男子的视线里。
年轻男子轻嘘口气,快步回到自己车内开动起车辆。
“没事了,解决了。”他身旁的年轻女子问他。
“应该没事了,她上到自己的车走了。应该是个女人,个子挺高。”
年轻男子疑惑地眨了眨眼,迟疑地接着说:“好像她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很贵重似的,一直小心翼翼抱着。”
“抱着!你能肯定是抱着的吗?”
“是,就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东西。”
年轻女子脸上露出几丝微笑,“真要是这样,那你做的对,做了件大好事,说不定救了两条人命。”
“嗯!是嘛。为什么?”年轻男子偏着脑袋问女友。
“这都不明白,笨蛋,既然是女人,手里宝贝一样抱着的肯定是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悲惨的是,不是私生子就是被孩子爸爸抛弃了,所以才想不开。幸亏你眼睛尖看到她了,否则……”
年轻女孩轻叹口气,“希望她以后别再这样就好了,你这番好心也别被浪费了。今晚算是行了一善,可以心安理得睡个好觉了,至少是为我们未来的孩子积了阴德,回家后好好的犒赏你。”
年轻女子倾身向前,轻轻吻了下男友的脸颊。淡白的灯光下,她满脸都是甜蜜的笑。
阒黑夜空,依旧电闪雷鸣、风雨不歇。
年轻男子驾驶的黑色轿车,在雨夜里的道路上快速向前驶去。
“你说什么?”
勃然大怒的邓海涛,厉声叱喝,右掌扬起重重甩了美联一记耳光。
美联白皙如玉的左边脸颊,顿时出现几道暗红指印。
两人此刻,正面对面站立在深山密林里的小片空地上。
他们的上方,繁密林叶蔽天。他们的周边,一片昏暗幽淡。
青雾弥漫的林海深处,时有凄婉鸟鸣声悠悠响起,嘤嘤宛泣。
“你真是疯狂!丧心病狂!你欺骗了我!我要离开你!永远离开你!”
海涛双拳紧握,怒气冲冲大声喝骂美联。
他的愤恨之眼,狠狠盯视一眼、前方十多米远处一颗粗大榕树。随即转身快步走开的他,犹自怒不可遏大声狂吼:“这就是梦的尽头,梦的结局,造化弄人呀,哈哈哈……”
美联面色苍白双目血红,耷拉着脑袋无声惨笑着,红影微现的眼角有两溜泪水悄然滑落,坠入草地。
少顷,悬泪的她,抬起头对着海涛背影高声话别:“海涛,你总算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海涛闻言并未回头止步,依旧大踏步前行。他的强壮身影逐渐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美联缓缓拖动脚步,上身靠着一株树木颓然蹲坐于草面,两条长腿麻木地摊展出去,呆呆默视地面良久,整个人如被冰封一动不动。
之后,她从包内取出烟慢慢点燃,又将脸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的夹缝里,嘤嘤啜泣哀楚难当,泪下如雨痛苦不堪,任由手中那支细长烟支,自燃自灭。
青色林内,雾影依旧轻漫迷脓,栖鸟长久息声不啼,一片冷清的冷静,一阵沉肃的沉静,唯有为爱迷乱为情痴狂的低低哀泣声,在里面孤单的飘转踟躇,恍如无主孤魂的凄恻悲语、愁世苦叹。
许久许久,美联方才扶树站起了身,歪歪倒倒跌跌撞撞向山下缓缓挪动碎步,两手不时左右胡乱拨拉着身旁挡路的杂枝乱叶。
渐渐走至林间小道,又磕磕绊绊前行一阵来到坡下,已快接近山脚土路,透过枝叶空隙,美联讶然望见熟悉的银色轿车依旧停在路边。
她赶紧前行数米,来到坡底,果然看见双手交叉环抱胸前的邓海涛,背倚车身正笑吟吟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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