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辞色》第34节

  “这种事情,姬玉不需要别人帮他出头。”沈白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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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白梧——是个不错的男人买一股以示敬意
  姬玉——打翻醋坛子
  顾零——谁都知道他的身份了只有他还在兢兢业业地伪装(全场唯一闭眼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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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酒
  待这一舞结束,乐师和舞姬退场之时姬玉悠然起身对南怀君行礼,道:“南怀君殿下这位琴师所奏琴曲十分特别,不知琴曲的作者是谁?”
  姬玉在音乐上的造诣是有名的,南怀君见琴师得了姬玉称赞十分开心,笑道:“青矢你先留下,你这可是得了姬玉公子的赞誉啊。”然后转过头对姬玉说:“这首曲子正是青矢所写。”
  其他乐师和舞姬都退场了,唯有青矢一人站于庭中。他莫约三十岁的年纪,身材高大像是北方人,留着山羊胡须面容硬朗,神色高傲居然有种仙风道骨之感。他抱着一把瑶琴,琴为伏羲制式面桐底梓,琴尾竟有些烧焦的痕迹。
  庭中宾客都把目光放在琴师身上,对于这位能得姬玉称赞的琴师十分好奇,顾零跪坐在沈白梧席位之后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姬玉看了那琴一会儿问道:“先生是自己斫琴的吗?琴尾烧焦可是您故意为之?”
  青矢悠悠转眼过来,行礼道:“是我个人所斫之琴,这琴尾用以明志,宁焚不污。”
  顾零在我身边咬牙切齿地道——他这个龟孙,装什么相,那琴是我看着姬玉一点点做好的!我立刻拍拍顾零的肩膀让他别冲动,安静一些。
  姬玉听到青矢的回答眼里笑意更深,他拍手称赞道:“先生果然是不同凡响,您听口音像是先燕国之人,燕国之乐苍劲坚实气势宏伟,吾愿闻先生所作先燕之声。”
  青矢面色微变,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堂上的南怀君大笑道:“公子好耳力,青矢确是先燕国乐师。青矢,姬玉公子与成光君都对燕国音乐十分熟稔,你可作乡音给两位品鉴。”
  宾客间便有窃窃私语,大家都很是期待。青矢看看姬玉再看看南怀君,面色严肃行礼道:“若为诸位品鉴,还请容我些时日修改旧曲再作新曲,将精品奉上。”
  “不急不急。”姬玉笑道:“我还要在陵安待上很久,不知半个月内您可否作出一首燕风新曲?”
  青矢犹豫了片刻应下,南怀君便要他先退下去,这段小插曲算是结束,下一组舞乐再次开始。顾零看着这一幕气得不行,要不是我大力拉住他他都要冲出去了。他怒道:“就这么放他走了?凭什么!凭什么要他拿着姬玉的琴和曲子沽名钓誉!”
  沈白梧感觉到了身后顾零的动静,他悠然回头看了一眼顾零,淡淡道:“姬玉的曲风最是自由灵动甚至于怪异,而燕风乐曲讲究章程,起音走势。这青矢要作燕风的乐曲,断不可能再拿姬玉的琴曲充数。”
  “可……那又怎样?”顾零面露迷茫之色。
  沈白梧皱皱眉头,似乎不愿意再与他细讲,只是说道:“……你且往后面看吧。”
  顾零疑惑地看着沈白梧的背影,再看看我,我便安抚他道姬玉不是会吃亏的人请他放心。顾零将信将疑地忍耐下来,时不时地去瞥斜前方的姬玉。姬玉一直面带微笑,看起来亲切愉悦,胳膊搁在桌面上拇指一直与食指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零的眸子慢慢暗下来,愤怒散去转而变成了伤感。
  待南怀君生日宴会结束已经是明月初升,我们回到成光君府,沈白梧因为一天深受嘈杂与音乐声所扰疲乏不堪地早早歇下了。顾零原本想要去问沈白梧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被我拦下来拉到雪明阁外的亭子里。
  我对他说他这样一个来府中的新人,这么快便被提拔为沈白梧贴身侍卫本就很奇怪。沈白梧是个多么聪慧的人,我看到的东西沈白梧也能看见,姬玉肯定与沈白梧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事情,沈白梧应该早就怀疑丁生是他假扮了。
  顾零听我说完之后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便摊牌,明日就去问他燕国的事情。”
  我也没有阻止,只是说好。
  顾零神色郁郁,他不知从哪里弄了好几壶酒,就在亭子里自斟自饮起来,不仅自己喝还非要我陪他一起喝,我拗不过便时不时陪他喝几杯。
  他饮下一杯酒,抬起眼眸来看着我:“阿止……啊不是,九九姑娘,我看姬玉这样子……我真是难受极了,他以前最看不起假情假意虚与委蛇,现在却天天都这般。从前他有不平之事总是立刻愤怒不计后果地发作,可是现在却那么平静……”
  “九九姑娘你不知道阿夭从前是多么任性又潇洒的人,不管不顾又意气飞扬。殿下们、顾漆和我虽然经常说他,但都很喜欢他这样的个性……现在看他滴水不漏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心里难过。”
  顾零说着说着就眼睛湿润,他这么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把自己给说哭了。我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借着庭院里的灯笼光亮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说我不知道,其实我是知道的。
  我也喜欢啊,那个阿夭。那个偷偷混入乐团来到齐国,教我唱歌给我弹曲子给我讲故事的姬玉,翩翩少年眼睛里都有光芒,笑起来的时候连日光也被比下去。
  谁会不喜欢那样的少年呢?
  我见了他一面就陷落了一辈子。
  顾零一杯接一杯的喝,我也陪着偶尔喝几杯,今天宴会上的琴曲似乎激起了顾零太多的回忆,他多年来郁结于心里的痛苦和怀念,他带着醉意断断续续地跟我讲起那首曲子,讲起姬玉的姐姐姬乐。
  姬乐和姬礼恰好是同一天生日,也就一起办生辰宴席。姬玉十岁的时候便为他们做了这首生日祝曲名曰“长乐”,每年都亲自为他们弹奏。这是姬玉所有曲子中指法最简单也最“正常”的,只因为姬乐和姬礼喜欢“正常”的曲子。
  姬玉从不为别人作曲,从不为别人改变风格,除了这首《长乐》。这首曲子也是姬乐和姬礼最喜欢的曲子。
  醉醺醺的顾零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突然悲怆道:“这是姬乐殿下最喜欢的曲子啊……怎么能被别人偷走呢。”
  我才从顾零口中得知,姬玉是为了姬乐才去燕国的。
  原本姬乐嫁给燕王,燕王答应周天子不用再派皇子为质。可姬乐出嫁临走时哭泣不止,请姬玉再弹一次《长乐》给她听,姬玉便决然带上琴跟着姬乐一起去往燕国,自请为人质陪伴她。
  “那时姬乐殿下她根本不愿出嫁,姬玉是怕她想不开……”顾零哽咽道。
  我想起最初见到顾零那次,姬玉拎着顾零的领子说——我姐姐喜欢你。
  我也不知陪着顾零喝了多少杯酒,觉得脑子懵懵的似乎是醉意涌上来了,揉着太阳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于是一直在倾听的我第一次发问,我问他:“你喜欢姬乐殿下吗?”
  顾零醉意朦胧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一般看了我很久,然后眼里的怔忡慢慢变为沉痛。
  那是彻骨之痛。
  “我……我也喜欢……我也是喜欢姬乐殿下的啊。”他可能从来没有对谁承认过这件事,他捂着脑袋哭得像个孩子,像是终于忍不下去溃不成军:“但是我……我是罪臣之子,我配不上殿下……我会污了殿下的名声。”
  “姬玉要我带殿下私奔,我第一次动手打了姬玉……”
  “可是我想,如果当年我真的带着殿下走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死……姬玉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抱着酒壶,伏在石桌上涕泪不止,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迟钝地看着他,再看看自己手里空空的酒杯,脑子慢慢地有些转不动了,世界变成光怪陆离的一片。我只是觉得疑惑,这个人为什么哭成这个样子?
  他说都是他的错,他看起来真难过。
  他……他是谁来着?
  我的目光越过顾零看向院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紫衣束发的男子。他似乎正在看着我们,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我于是从石凳上站起来,不再管扑在桌上哭泣的男人,摇摇晃晃地朝那个紫衣男子走过去。他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直到我走得离他很近了,他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清晰起来,一双优美凤眼上挑紧抿着唇眸色深沉。
  我应该认识这张脸的,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他是谁?
  阿夭?不对,是姬玉。
  姬玉是谁?
  他是谁来着?
  ……啊对了……他是……丢弃我的人。
  他不要我了。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委屈极了。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酸涩继而变得湿润,最后蔓延到整个脸上遍布湿意。那个男人原本好像在生气,这下却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有些无措地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好像在对我说什么我却不明白,只是站在原地一直不停地不停地哭泣。
  刹那之间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我是谁,不记得我遭遇过什么事情,更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委屈这么难过好像已经忍耐了千百年,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我是可以在他面前哭的。我想要说给他听,我有一肚子的话积攒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发霉变质,那腐朽的气息日复一日搅得我寝食难安我却舍不得忘记也舍不得拿出来。
  我好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他听,但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像错过这一次就会错过一辈子一样,我急得哭出来。
  最后他好像抱住了我,他拍着我的后背说——好了,想哭就哭吧。
  只有这句话,我听懂了。
  我终于抱住他放声大哭,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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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们,我发现我又上榜了(虽然被戏称为看不见榜)~~那我就履行约定,加更!
  人气大涨的老白(我妥协了就叫他老白吧),之后一段时间戏份和姬玉相当。
  今天是姬玉的场合,他年少时真的是热血潇洒任性啊,但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唉其实九九好委屈,我写着写着都委屈地替她哭。姬玉您慢慢追,我不会因为您是全文最惨而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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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悔
  烛火昏黄,夜色深沉。
  我醒过来的时候正是三更时分,烛火摇曳下姬玉于我面前沉睡。我们都是和衣而卧,我身上披了一条厚毯子他却什么都没有盖。他似乎有些冷地蜷缩起身体,手抓住我的手腕,就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
  这是姬玉的房间,姬玉的床,姬玉的毯子。
  我怔怔地看着姬玉沉睡的面容半晌,待眼睛的干涩刺痛唤回我的神志,我才慢慢想起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喝醉了,我大哭一场。
  姬玉抱住了我,可只要他放开我我就又开始哭。他或许是无可奈何,把我抱回了他的房间。
  我居然会哭成这样,我还以为我真的已经接受,不再介意了。可原来心底里一直这么难过,我真是骗自己的一把好手。
  脑子昏昏沉沉的,连记忆的片段都断断续续像是梦又像是真实。好像我曾躺在床上却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撒手,他便也躺下用另一只手的袖子给我擦眼泪,上好的绛紫色丝质斜纹面料上都是深一块浅一块的水渍。
  上次遇刺的时候,我的血都已经毁了他一件衣服了。
  他问我——你哭什么?
  他还问我——你是不是很恨我,很讨厌我?
  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我一眨眼一说话他就会消失一样。他就笑起来,笑意里有浅浅的寂寞。
  “不对,你才不会恨我。你总是谁也不恨,谁也不指望。”
  “你要是能恨一恨我也好。”
  他擦着擦着我的眼泪,突然笑出声来:“你明早眼睛得肿成什么样?肯定要丑极了,怕是沈白梧都嫌弃你……对了,你让他叫你九九?你可真是喜欢他。”
  他凤目微微上挑,有些讽刺的意味。
  听到九九这两个字,我突然开口了,我低声喊他:“阿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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