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青双手弯着竹枝,眼眸却定定地望向高不危。
  他已经站在这里一个时辰,说了一堆话。可是听得苏云青云里雾里,也听不个明白,连一旁正在裁剪灯笼纸的碧落都不得不撇嘴。
  苏云青朝着高不危淡淡一笑,
  “高管家,你想说什么?”
  高不危见状,只得老老实实说,“将军想让姑娘给他做点月饼亲自送去校场。”
  闻言,苏云青才恍然大悟,遂不解地问,“高管家怎不直说?”
  “这……将军吩咐,要让姑娘自己主动提出送。”
  “知道了。”苏云青尴尬地应了声。
  等到高不危走后,苏云青便对着碧落红珊问道,
  “你们可会做月饼?”
  “依稀记得大厨房里有个苏州来的厨娘,好像会做苏式的月饼。”碧落道。
  不消一会儿,碧落就陪着苏云青来到了大厨房。
  正值午膳时间,大厨房里的厨娘婆子都忙得不可开交,忽地看到有侍女搀着一位姑娘站在门口,都唬地停下手里的活计。
  只见那姑娘上身穿着粉白缠枝花缎,下身是一袭水莲蹙金挑线锦裙,绾着的发髻上插着点翠珍珠步摇,耳上是錾花日光石耳珰,一双葇荑白皙如青葱,脸上则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打扮可比绿堤的姑娘们贵重多了,当下便知这一定是将军带回府的那一位姑娘。
  于是早有伶俐的婆子上来对着苏云青巴结,
  “姑娘贵脚踏贱地,请问有什么吩咐?”
  “可是有一个苏州来的厨娘,会做月饼?”碧落替苏云青问道。
  话落,站在稍后的李厨娘上前走了几步,
  “小的正是苏州来的,以前在苏州沧浪楼是专做月饼的。”
  ……
  待到红霞漫天时,苏云青终于拎着一盒滚烫的月饼,由碧落陪同着,一起前往校场。
  “姑娘累了吧?”碧落边给苏云青捏手,边道,“这揉面粉最是累人不过。”
  苏云青淡淡一笑,“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喜欢?”
  “听红珊说,以前姑娘送去校场的膳食,将军次次都吃得干净。”碧落揶揄,“这次姑娘亲自送得月饼,岂会不好吃呢?”
  马车踩着辚辚之声,很快到达了校场。
  苏云青让碧落留在车里等她,想着送完月饼便回来。于是她一手提着兔子灯笼,一手提着食盒往慕容述的帐子走去。
  苏云青打着帘子进入时,营帐里只慕容述一人。
  “将军。”苏云青低低地唤了声慕容述。
  慕容述放下手里的兵书,看到拎着食盒的苏云青,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然而脸上还是冷冷的,
  “你来干什么?”
  苏云青记着高不危的吩咐,只好笑着说,
  “快中秋了,做了点月饼拿给将军尝尝。”
  慕容述冷哼一声,便从瓷盘里拿了一枚月饼开始吃起来,又瞧到苏云青手上还提了个兔子灯笼。
  “上午无事,和碧落她们做着玩的。”
  苏云青连忙解释。
  哼。幼稚。
  多大年龄还提兔子灯笼。
  “走!”
  慕容述叁下五除二的吃完月饼,一手提起兔子灯笼,便对着正给他斟茶的苏云青说道。
  “啊?”苏云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慕容述拉着手拽出了营帐。
  不消一会儿,慕容述便带着她来到了一片空阔的草地。
  “躺下。”
  慕容述邪气不羁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什么?
  躺这里?
  躺草地上?
  顿时,苏云青脸颊涌上一股绯红,立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动。
  “躺下!”慕容述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
  苏云青抬眸看向慕容述,使劲咬了咬嘴唇,
  “将军……能不能不在这里?”
  “嗯?”
  “能不能回府,或者……回帐子里……”苏云青的声音越来越轻,脸颊上的绯红也越来越深。
  不行……
  绝对不能在这里。
  在这里,她都能听到不远处士兵操练的声音。
  话落,慕容述皱眉,一脸疑惑。
  回帐子里还怎么赏月?
  “你躺不躺下?”慕容述继续咄咄相逼。
  长进了。
  居然都敢不听他话了。
  闻言,苏云青都快哭出来了,只得心一横,立刻躺在草丛上,杏眸紧紧闭起,声音带着哭腔,
  “将军……麻烦……你快一点。”
  “这种事我怎么快?”
  慕容述在她身旁躺了下来,声音越来越疑惑。
  苏云青只得死咬着嘴唇,连指尖都紧张得微微颤抖,等待慕容述的欺身而来。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倒是一阵一阵夜风吹得她脸颊,甚是舒爽的。
  她不由得偷偷睁眼看慕容述,只见他嘴里嚼着一根青草,两只黑眸定定地望向天空。
  苏云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一轮金黄的满月。
  “将军,我们来这是?”苏云青错愕地问道。
  “看月亮。”
  听到慕容述的回答,苏云青顿时窘迫到不行。
  慕容述目光沉沉,似在想着些什么。
  良久,才问了苏云青一句,“你以前中秋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嗯……在妓院的时候,会和姐妹们吃团圆饭,也会唱曲跳舞助兴。”苏云青老老实实地道,“后来去了黄府,就和暖雪一起过。”
  “哦。”慕容述低应一声。
  “将军是怎么过的?”苏云青看慕容述神情萧瑟,久久不说话,便主动问道。
  “一个人过。”慕容述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孤独感,“张愫他们成家后……只剩我一个人看月亮。”
  苏云青看着慕容述,第一次觉得他似乎很凄惨。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呆呆地看着月亮。
  “不准离开我!“慕容述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以后的每个中秋,我们都要一起看月亮!”
  苏云青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觉得左手手指上麻麻痒痒的,还以为爬上虫子了。拿起手一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名指被系上了一根狗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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