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月光》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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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浩天下车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中午什么也没吃,但他不感到饿。周六下午学校不上课,校园里很静,他挎着包进了学校大门,没有走中间的大路,而是从大门东边与c场相邻的小路走过去,这里与教学区、生活区有一道墙相隔,可以避开与教师们说话。他感觉心里特别虚,生怕别人知道他的事。马上要见到老婆了,他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冲动的做法。他来到家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做好了被老婆骂的准备,老婆却不在屋里,他到隔壁厨房看看,也没有,出来问了邻居,才知道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他马上借了自行车去她娘家。。 书包网最好的网
  第十一章 抱紧我(5)
  到了武丽娜娘家,娘俩儿正在说话,韶玉不在。老岳母马上站起来,说:“浩天回来了,他俩也才到,你爹领着韶玉去买牛r了。”武丽娜坐那儿没动,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看他,说:“你不是说不来了,我说把韶玉放这明天去呢。”王浩天知道她没把事情告诉娘。仔细看她,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肯定是哭过。
  武丽娜站起来,对娘说:“娘,俺不吃饭了,让韶玉在这,俺俩先走了,还有点事。”
  娘无论如何也不让走,武丽娜只管推了车子走,娘看她执意要走,也不再拦,王浩天推了车子跟出来。武丽娜出了门骑上车子就飞快地蹬,也不管王浩天。
  到了家,武丽娜把门关上,顾不上洗一把脸,坐在沙发上就哭了,刚才在娘家她用多大的忍耐力才忍住了没有发作。她说:“王浩天,你怎么就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让我今后怎么面对你?”说着,扑在他身上,双手抓住他的衣服撕拽着,还不时用拳头在他身上乱砸。她的哭声是压抑的,显得异常悲痛,她是怕邻居听见。
  看着她悲痛欲绝,王浩天也哭了,他带着哭腔说:“丽娜,我错了,我错了……”
  “你还不如杀了我!今后你别再进这个家。”
  “丽娜,你只要还要我,怎么都行,还有咱韶玉,他不能没有爸爸,更不能没有妈妈呀。”
  “我带着儿子,离了你照样能过,你走吧。”武丽娜虽然这样说着,却紧紧地抱着他。他知道她爱他,他一直认为只要不伤害她自己在外边有点什么事都无所谓,看来自己想错了。
  两个人相爱就要相互珍惜,互相忠贞,不能背叛。而有很多人,特别是男人做不到这一点,背叛了还心安理得。也许有人会说,在这样那样的诱惑面前,很难把持,免疫力稍差一点就会误入歧途。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能把自己的错误归结到客观因素。
  两个人一直在沙发上坐着,也不吃饭,武丽娜一会儿哭,一会儿说,她几乎把以前所有的美好都回忆了一遍。当初因为他不是正式教师家里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就自作主张与他登记领了结婚证,领结婚证那天,他们互相买了一个笔记本,写上赠言。他给她的赠言她现在还记得:
  亲爱的妻子,从今天起我们将共同撑起生活的风帆,驶向美好的未来!无论狂风暴雨,我们都携手相伴,走好生活的每一天。
  爱你的浩天1988年10月16日
  后来在学校请同事们吃了个饭,婚事就算办了。韶玉出生那年,刚分开家,一年就吃一斤多的食油,一个月都不炒一次菜,天天吃自己做的咸菜,但那时不感觉苦,相爱与和睦就是最大的幸福。还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买了不少东西,没有冰箱,他们就在房前太阳晒不着的地方用砖垒了个池子,再弄进去点雪,然后把r、鱼、饺子馅等年货用塑料袋装好放进去,再用雪盖上,算是冰箱,还不用电。后来他们常常为这个创举而骄傲,还说过气死冰箱厂的话……
  武丽娜说着,过去那么多年了,一些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王浩天听着,心里一阵阵涌出酸楚,眼泪一次次涌出来,脸上挂满了泪珠。他说:“丽娜,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你原谅我一次吧。”武丽娜摇摇头,说:“你给我点时间,我慢慢接受吧。”
  两个人几乎通宵未眠。次日上午,王浩天陪武丽娜去医院打了针,又一起骑车去她娘家。他想看看儿子,再说了,岳父岳母知道他来了,不去看看一起吃顿饭也说不过去。
  在父母面前,她像没事一样。懂事的女人为了不惹老人生气,从来不把夫妻之间吵架逗嘴的事说给老人,反而还在老人面前遮掩。夫妻间的问题要夫妻双方解决,其他人都解决不了,甚至有时候还帮倒忙。
  这次“性病事件”,让王浩天好一阵都委靡不振。生活就是这样,无论你做什么,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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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一起性a事故(1)
  上午九点多,程晓雪还没起床,接了王浩天打来的电话,情绪一下子低落到极点,眼泪哗地就涌了出来。干这种工作,最怕的就是得病,不光治病要花钱,再休息上个一月四十天不挣钱,经济上受损失,最重要的是身心都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弄不好还会落下终身遗憾。王浩天在电话里语气很冷静,好像他是局外人似的,话说得却很刻薄,他说:“程小姐吗?本来我不想打这个电话,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可想想毕竟认识了一场,以后不来往了,以前曾经是朋友吧,所以打这个电话告诉你,我得了淋病,而且百分之百是沾你的光,我老婆也得了,这下你高兴了吧?你想去医院就去,不想去我也管不了,但我劝你别再去祸害人了。”他说完不等程晓雪说一句话就砰的把电话挂了。她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来,这次伤害他的很重,他对她是真绝情了。程晓雪伤心无比,哭成一个泪人。她感觉也挺委屈,心想:是你喝醉酒自己不,现在反过来埋怨我,我图你什么了?
  程晓雪以前很注意这事,无论如何要戴安全套。二十多天前,一个长得很帅的年轻嫖客死缠着不戴,说多给一块钱(一百元),程晓雪经不住纠缠,也没多想,就同意了,谁知道这么准,就这一次就把病传染给了她。
  程晓雪记得那个人给她留了手机号,就在包里翻找,好一会儿才找出来一个纸条,上面只有一个手机号码,却没有名字,她回想一下好像那人姓高,就拨通了电话,电话刚开始没人接,后来接通了,却是个女的,那女的一听是女人的声音,特别谨慎,问是谁,找谁,程晓雪马上说打错了,连说对不起,赶紧挂了电话,看来这个男人留的手机号有问题。
  她很快穿好衣服,准备去医院。王浩天是不可能陪她去医院了,自己去吧。下了楼,她的手机响了,是刚才她打的那个号,没多想就接了,那边传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我是高军,你是哪位?程晓雪?我不认识你呀,我老婆有点误会,你给我老婆说吧。”程晓雪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又传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说你打错电话了,你找谁呀?你是谁?你怎么会打错我老公的电话?我看你是勾引我老公吧?”程晓雪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接着对方的话就吼了一阵:“我就是找你老公的,对,就是姓高,我是小姐,你老公来嫖娼把病传染给我了,我不找他找谁?你还是好好管管你老公吧。”程晓雪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挂了,对方一会儿又打过来,程晓雪干脆把手机关了,自己只顾打的去医院。对自己刚才的恶作剧,程晓雪有点幸灾乐祸,心里说,你们去吵吧去闹吧,把天闹翻才好呢。
  到了医院,挂了号,就到妇科门诊排队,人很多。很多是来看性病的,也有怀孕做人流的。无论是女人还是女孩,多数都有男人陪着,此时程晓雪倒庆幸起自己还从来没有怀孕过,她听说做人流也是很难受的事。
  程晓雪坐在诊室外的连椅上,想着自己辛酸的人生路,禁不住黯然落泪。可以说,所有与自己交往的人都想占自己的便宜,包括被自己称作男朋友的几个对自己好的男人,他们也都是在逢场作戏,没有谁是对自己真心实意好。像王浩天,他是在自己身上花了点钱,可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花他的钱,他什么时候高兴了就来亲热,不想理了就躲得远远的,我欠他什么呀?说清了我什么也不欠他。自己干上这一行,天天跟这样那样的男人发生关系,年轻的,年老的,你喜欢也得干,不喜欢也得干。正常的人都讨厌月经带来的麻烦,可她们中间就有好些人每天都在盼着月经来,月经来了,可以心安理得地歇班。有哪个男人愿意在你来月经的时候陪你?任何一个女人都想与自己心仪的男人好。她想起一条搞笑的短信息:“三陪小姐说:年轻人讲次数,快是快,付起小费爱耍赖;中年人讲技术,强是强,就是搞得时间长;老年人讲艺术,慢是慢,一边搞来一边看。”其实信息描述得也不够准确,也许别人看了会一笑了之,可对像她这样的三陪女来说,谁能笑得出来?。 书包网最好的网
  第十二章 一起性a事故(2)
  医生喊到程晓雪的名字,一连喊了三次她才答应。她抹了一把泪水,来到诊室,医生简单听了她的陈述,就让她上了妇检床。医生把扩y器放进她的下身,几个实习生都围上来看,她有点紧张,全身绷得很紧,其实并不疼。医生看了看,取了些白带涂在一个玻璃片上,让她把玻璃片送到化验室。她拿着玻璃片从人很多的走廊上走过,人们看她的眼光并没什么不一样,她这时才知道,在这里没人笑话你,哪怕你患了艾滋病,别人都不会感到惊讶。她先交了费,再把标本送到化验室,就坐在大厅等结果。
  坐在那里实在无聊,程晓雪就想起了汪碧霞,她知道汪碧霞已经洗手不干,开始上班了,她自己又何尝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呢,可自己又能干什么呢?她弄不清自己除了干这还会干什么。她一边想着一边拨通了汪碧霞的手机。
  “姐,你好,我程晓雪呀,我倒霉死了,得病了,还传染给王浩天了,他又传给他老婆了,我现在医院呢。”
  “雪呀,那事情可大了,那个王浩天不恼你?我以前千嘱咐万叮咛,让你们注意,这下好了,不过也别怕,只要治得早,治彻底,还是能治好的,好好歇歇吧,没事了过来找我玩,我今天上晚班,下午在班上,明天就上早班了。”
  “他就是恼我,话都说绝了,不再理我,他还是检查后才给我说的,我在等检查结果呢,下午没事了我去找你玩,好久不见你了,挺想你的。”
  “好吧,放开点,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打几针吃点药就好了。回头有事再打电话,好吧,我挂了,再见。”
  程晓雪挂了电话,心里感觉好多了,汪碧霞的安慰对她很有效。有时候,人在痛苦无助的时候需要的帮助其实很简单,找人倾诉一下,别人再说上几句宽慰的话就可以缓解痛苦。
  程晓雪的手机又响了,她一看是那个姓高的人的手机号,就没有接,也不挂断,让手机一直响,引得很多人都看她。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又响起来,她看是个固定电话号码,心想,现在打电话会是谁呀,正没事呢,就聊一会儿吧。一接通,是那个高军的老婆,她语气很平静,说:“你好,你先别挂电话,我就问你一句话,我们都是女人,你说实话,你给我说的是真的吗?你一定说实话,我不怪你,怪只怪姓高的他自己。”
  程晓雪想了想,认为自己没必要去为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说谎,就说:“我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可你说我勾引你老公,我一急就全说出来了,我说的全是真话,我现在就在医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及时认清了他这个人,我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好吧,再见。”
  程晓雪想想,刚才用手机给她打电话的肯定是高军,他肯定是找自己兴师问罪的,她把他嫖娼的事捅给他老婆,他不恨死她才怪,说不定他还会找到她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她有点后怕,马上把手机关掉,还想着这段时间就不用手机了,要么换个号。
  临近中午,化验结果出来了,除了淋病是阳性,衣原体支原体也是阳性,也就是说,她还感染了衣原体支原体。医生告诉她,开一星期的针,治疗淋病,同时开点吃的药,治疗衣原体支原体感染,药吃完了来复查。她尽管知道自己有病,可化验结果还是让她有点压力,她认真地听医生的话,还主动问需要注意什么,医生就说,要多喝水,不能喝酒、吃辣椒,不能过性生活。。 书包网最好的网
  第十二章 一起性a事故(3)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下起了雨。过了夏季,那种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就少了,秋雨下起来很稳,不紧不慢,没有风,声音也非常轻柔。这种雨会长时间不停地下。心情好了,你会感觉这雨飘飘洒洒,温柔多情;心情不好了,你会感觉这雨缠缠绵绵,哀哀切切。因为下雨,的士明显紧张起来,程晓雪站在医院门口,手举着自己的挎包挡雨,大街上一时飘起了各色各样的伞,人们走路都急急匆匆。程晓雪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的士,衣服却已经淋湿,她感觉浑身都是冰凉的,坐在车上,雨被挡在窗外,雨声也似乎离得遥远,冷的感觉却没有改变。她甚至禁不住地打起了寒战。一时,她感觉自己特别孤独,因为自己的身份,结交的每一个男人都无法与自己长相厮守,甚至临时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都难。
  回到家,她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感觉暖和了一些。外边的雨还在下着,雨打着窗玻璃,声音有些凄凉。此时,她特别想念王浩天,她紧紧地抱着被子,嘴里禁不住轻声喊着王浩天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眼里的泪水在打转。
  想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是女人,浓浓的思念之情会充斥她的每一根神经,就像吸毒的人犯了毒瘾,让她无法自制,无法解脱。程晓雪喊了不知多少遍王浩天的名字,最后也不怕高军打电话找她了,只管打开手机给王浩天打电话,王浩天却关机了,她又打到他办公室,说他下午出差了。她又给他打传呼,并给他留言:“浩天,你在哪里?我特别想你,请你原谅我,给我回一个电话吧,我快发疯了。”
  传呼一直没有回,她蜷缩在被窝里,盼着王浩天能给他回一个电话,可一直没有。迷迷糊糊中,她来到了一个大商场,好像是拜特,又好像不是,她正要上楼,却看见王浩天挽着一个女子从身边走过,对她连看也不看一眼,她就喊他,他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照样往前走,她跑上前去拽住他,他却一甩手就把她给甩出去好远,她趴在冰冷的地上,一边哭一边叫着他的名字:“王浩天……”一激灵醒过来,却是一场梦。外边的雨还在下,她看了看表,下午四点。她又给王浩天打传呼留言:“你在哪里?我在家卧床不起,没吃午饭,特别想你,求你回个电话不过分吧?”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手机响了,程晓雪有点激动,他终于回电话了。接通电话,她不等对方说话,就哭着说:“天哥,我想你……”王浩天说:“别哭了,我在外地,刚到,手机没电了,在路上传呼收不到。怎么了,你是不是感冒了?起来吃点饭吧,多喝点水。我最早要明天下午回去。”王浩天的语气尽管很平静,但她已经感觉到他不再生气了,她说:“我听你的话,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快回来吧,我想你……”王浩天说:“好了,我用别人的电话,先这样说吧,我回去与你联系。”
  程晓雪放下手机,擦了眼泪,不知不觉就笑了,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感觉饿了。她起来洗了脸,跑到楼下,吃了一碗馄饨,一个白吉馍,还有点没吃饱,又吃了一根火腿肠,临回家又买了几根火腿肠和几包方便面,晚饭就不用下楼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有点灰暗,大街上的车都沾满了泥,路边的法桐树叶被雨水冲刷得油绿发亮。秋雨,其实是一首忧郁的诗,很美很美,让人,让人迷醉。
  第十三章 “叨菜”的艺术(1)
  王浩天是被送回河滨的,当然是被采访单位派的车。这次采访的是一家纸厂,当地农民反映纸厂把污水排在河沟里,农民用河沟里的水浇地,结果庄稼不但不长,而且都发黄枯死了。
  王浩天到了地方,天下着小雨,就先找了个宾馆住下。手机没电了,找了个公用电话给投诉的农民打了电话,很快,四个披着雨衣打着雨伞、浑身溅满泥水的农民,开着机动三轮车来了。雨虽然不大,雨衣罩不住的地方还是淋湿了。王浩天很平易地让他们坐下,又让服务员多拿了几个茶杯,给他们倒了水,才开始问情况。一个农民也不管王浩天抽不抽烟,把一盒烟放在他面前,说:“王记者,也不知道你喜欢抽啥烟,随便买了一盒。”说着自己从衣服兜里拿出一盒劣质烟,又说:“我们抽这个,惯了,你抽那个吧。”王浩天知道,这两种烟价格相差很多,给自己的要十块钱一盒,他们自己抽的也就一块多一盒。他清楚,这是农民对他的高看,十块钱一盒的烟,农民过年也是舍不得抽的。他笑了笑,把手伸向那个农民,说:“来,我抽根你这个。”那个农民犹豫了一下,说:“你抽不来,王记者,你肯定没抽过这烟。”王浩天接过点上,美美地抽上一口,说:“谁说我抽不来,我也是土生土长的。”
  一下子,他就把自己与农民的距离拉近了。
  接着,他们就给他说情况,他又根据投诉材料问了一下,弄清了纸厂的治污设施、排污口位置等细节。最后,他对几个农民说:“好了,情况差不多了,我明天去厂里采访,有啥需要问了回头再打电话,趁天还没黑,这会儿也不下了,你们抓紧回吧。”给他烟的农民说:“那不行,你大老远来了,总得吃个饭吧,天也有些凉,好赖喝上一杯小酒。”王浩天笑笑,撒了一个谎:“我还有点私事,要见一个朋友,你们回去吧,好吧?就这样说。”
  几个农民走了,王浩天才想起来手机还没充电,马上把电充上,然后打开手机,打通传呼台把呼机转移到这里。这时又有了敲门声,他一开门,是那个给他烟的农民,那农民有点怯怯的,手里攥着卷在一起的百元钞票。他径直走到屋里,把钱放在床头柜上,说:“王记者,你要见朋友不得吃饭吗,我们不方便去,可到这了也不能叫你自己花钱不是?这三百块钱也不多,你别嫌少。”
  王浩天刹那就有了一种羞辱感,这么朴实的农民,这样做让他很不是滋味,他们把他正常的采访当成了恩惠?还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不吃饭就是想要钱?他是不忍心花农民的钱。但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要这个钱。他一把拉住那个农民,把钱塞给他,说:“你要是这样,这件事我就不管了,快,把钱拿走,要不我急了。”他看那个农民有些茫然,又说:“别把什么都与钱连在一起,还是坚持正义的人多。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那个农民眼睛有些湿润,久久地站在那里,最后说了一句:“好人哪,好人……”
  刚把那个农民打发走,传呼响了,是程晓雪,他叹口气,最后还是回了。
  王浩天本来是不想出差的,要打针吃药,出差很不方便,可报社派了,这种事情又不能给别人说,没办法就来了。这几天,他心里很痛苦,给老婆打电话,她总是不冷不热,调动工作的事情也放在那里。他能理解她,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会恼怒,让她一下子原谅自己,难啊。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三章 “叨菜”的艺术(2)
  晚上,王浩天躺在床上很久都无法入睡,看着电视,心里却胡思乱想。后来不自觉地拨通了倪红斌的电话。她还没睡觉,也是睡不着。两个人在电话里说了好大一会儿,无非是她嘱咐他多注意身体,出门在外多喝水,少喝酒少抽烟。他静静地听着,答应着,不时“嗯”一声,倒很像是夫妻间的相互牵挂。尽管他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双方心里却都感觉很亲近,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次日上午,天已经放晴,王浩天花五块钱坐三轮车到了纸厂。先找到治污设施,一看根本就没运转;又找到排污口,看着没有经过治理的黑色污水泛着白沫,伴着刺鼻的烧碱味,直接排到厂外的小河沟里,河沟里的水乌黑发臭。他一一拍了照,作了记录。
  当他基本上完成了取证,正准备去找厂领导的时候,就有人跑过来,很客气地给他打招呼。王浩天弄清楚他是厂里一个副厂长后,也不多说,出示了记者证和介绍信,把农民反映的和他在厂里了解的情况做了通报,然后提出要见厂长。他非常清楚,要解决农民的问题,只有一把手说了算,有必要,还要见见县长,县里的环保工作是一把手亲自抓,负总责。
  尽管王浩天一直都很平静,说话平平和和,但厂里的一把手边厂长还是有点诚惶诚恐,见了王浩天赶紧从老板椅上站起来,握手、让烟、让茶,很客气。寒暄完毕,直奔主题,开始采访,王浩天从庄稼枯死说起,再说到纸厂故意不运行治污设施,直排污水,最后落脚到问题的性质上。他用调侃的语气说:“边厂长,你这种做法,说轻了,你是为了经济利益,不顾环境污染;说重了,你是抵触省政府的文件精神,只顾发展经济不顾环境保护,这可是一个政治觉悟问题。听说你还是市人大代表,这可不行呀。”边厂长早就出了一头汗,嘴里却说:“我没抓好,我没抓好,回头我一定要查,看谁为了省点小钱不顾大局让治污设施停转的,一定查。王主任,我向你保证,一定严肃处理。”
  边厂长称呼王浩天为“王主任”。“主任”这称呼其实很微妙,小到小企业的办公室主任、村委会主任,大到国家某个委员会的主任,省人大常委会主任,都叫“主任”,说是个职务就是个职务,说是个称呼就是个称呼,可这区别却大到天边了。王浩天心里就认了“主任”这个称呼。说起来,人都是有虚荣心的,一叫“主任”,自己真的感觉就是领导了,也有了一点高高在上的飘飘然。他笑笑,用眼睛直盯着厂长,说:“边厂长真的不知道?我看厂里哪个人也不敢不听你边厂长的话吧?”边厂长也笑笑,有点尴尬:“看你说的,我还能叫他们故意不开。”王浩天大笑,说:“那我就不清楚了。”
  边厂长也跟着大笑,笑过,说:“王主任,先不说工作了,咱吃饭,高县长和万部长,还有环保局的领导都在县宾馆等着你呢,走吧。”
  王浩天清楚无论如何这饭是躲不掉的,但还是说,饭就不用吃了,自己还急着赶回去有事。说着挎起包就要走,边厂长哪里肯让他走,拽住他就往车上拉,他也就半推半就上了车。
  到了宾馆,包间已经定好,主管环保的高副县长与县委宣传部的万部长已经提前到了,见了面,握手寒暄,互换名片,也都称呼王浩天“王主任”,气氛显得很平和。随后,把王浩天让在主宾席,其他人依次落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三章 “叨菜”的艺术(3)
  王浩天知道,酒桌上的道道很多,各种酒令不说,光吃鱼就有很多讲究。上鱼的服务员要找准主宾,把鱼头对准他,吃鱼前要先解决“鱼酒”。先是鱼头酒三杯,再就是鱼尾酒四杯;如果主宾想简单化,可以用鱼里的香菜、葱叶把鱼眼盖上,曰“一概(盖)不喝,一律(绿)不喝”,下边就可以吃鱼了;如果复杂起来,接着鱼尾酒是“脊五肚六”,也就是鱼背对着的人喝五杯,鱼肚对着的人喝六杯;再复杂的还有“高看一眼”,主宾把鱼眼挑出来给东道主,也要喝三杯;还有把鱼鳃夹给一个重要的客人,曰“给个面子”,谁受了这鱼鳃,最少要喝三杯。处理完“鱼酒”,主宾方“剪彩”吃鱼,用筷子把鱼拨拉开,让大家动筷子。在中原,劝酒也是有很多“词儿”的,各地有各地的劝酒“词儿”。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劝酒就开始了,主陪先开始,曰“敬酒”,然后依次按职位高低、辈分大小、年龄长幼,都要给客人敬酒。敬酒的方法各地不同。比如,在中原东北部一带,敬酒近乎“野蛮”,红白事中,村里辈分最大的年长老人,一家伙倒上半斤白酒,往客人面前一跪,把酒碗顶到头上,你不喝他不起来,往往都是客人喝了这碗酒就醉倒在地,可他不管这,就一个目的,让客人“喝好”。碰上这样的情景,纵然是铁人也会喝倒。对付这种“野蛮”劝酒的最好办法,是一开始就滴酒不沾,往后就没人管了。
  这里的敬酒是直来直去的,一上来就给客人端上一打,也就是十二杯,杯子倒是小酒杯,不过这也马虎不得,先端,再碰,一个人一个人来,一圈下来你没个半斤八两的酒量也会喝得找不着北。有人说,中原人厚道,原来穷,来了客人舍不得多买酒,就紧着客人喝,可又不能明着说,就想着法子让客人多喝,慢慢地就形成了劝酒的风俗。现在不穷了,应该改改了,近年来确实也不像早些年那样海喝了,但劝酒的习惯还是改不了,酒桌上有打不完的“酒官司”,甚至闹得脸红脖子粗,还有动手打架。这就是中原文化,中原的酒文化。
  王浩天因为有那种隐私的病,自然不敢喝酒,就拿出药来,说自己胆囊炎发作,不敢喝。万部长就说,:“王主任,你别拿药唬人,人家不都说酒桌上有不可忽视的三个方面嘛,扎小辫的,装药片的,还有红脸蛋儿的,你别太客气了,以后都成朋友了,边厂长专门派人去市里买的五粮y,你不喝两杯对不起人,保证不让你多喝。”
  “我真的不能喝部长,如果能喝不喝算我不够意思,刚住了几天院,才出院就喝酒,再发作问题就大了,你不知道胆囊炎那个疼,真让人受不了。”王浩天曾经得过胆囊炎,说的别人也都相信了。他又转向高县长,“高县长,真的对不起,平时我还是能喝点的,今天真不行,回头你们啥时候去河滨,我陪各位好好喝一场。谢谢了。”说完,他站起来抱拳对着不同的方向晃了晃,显得特别真诚。
  高县长见状,就说:“大家就不要为难王主任了。王主任,你就喝点果汁,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回头病好了再喝,身体要紧呀。”
  于是服务员就拿了果汁,倒在高脚杯里。其他人除了司机都倒上白酒。然后大家举杯同喝。高县长带头,他端着酒杯,看看大家,说:“除了王主任和司机师傅,头三杯都要见底啊,把喝酒三部曲搞得漂亮点。”高县长说着,一边逐步表演这喝酒“三部曲”:先把酒杯放嘴边,同时仰面把酒往嘴里送,此曰“望星空”;再用嘴吮酒,等到酒快喝完的时候,就发出“啾啾啾”的声音,此曰“鸟叫声”;酒喝完了,把杯子底朝天来回晃晃,让大家看看,此曰“探照灯”。
  第十三章 “叨菜”的艺术(4)
  高县长表演完了,大家都叫好,也都纷纷模仿把酒喝干,拿着酒杯底朝天在那乱晃。王浩天把果汁喝完,也晃晃,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因为王浩天不喝酒,后边的程序就简单了,十多人喝了两瓶就不再喝。吃完饭,万部长要留王浩天住下,他坚持要走,万部长也就不再强留,安排边厂长用车送他。
  临走,高县长握着王浩天的手说:“王主任,欢迎你对我们工作进行监督,这也是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我们会通过舆论监督改进工作,地方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媒体支持啊。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王主任,互相支持,互相理解吧,我希望你再次来的时候不是监督,而是为我们叫好。”
  万部长则把王浩天拉到一边,很亲密地对他说:“老弟,你得支持哥呀,这稿子无论想什么办法你是不能让发,你要发了我这宣传部长脸往哪儿搁呀,你回去一定得做工作。”
  王浩天笑笑,说:“部长,你知道,这样的事情透明度很高,我现在不敢给你表态,但我首先得告诉你,无论稿子发不发,农民的问题你必须解决,越快越好,只有农民的问题解决了,才有可能说后边稿子的问题。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说呢部长?”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让老边三天之内做好农民的安抚工作。今天让老边送你回去,我下午要开常委会,就不送你了老弟,你一定得帮哥这个忙,拜托了。老边去了你看该叫谁叫谁,一块吃个饭,好好说说。”万部长说完,与王浩天搭着肩膀走到车前,还为他拉开了车门,王浩天一一与众人握手道别后上了车。
  来到河滨,还不到下午五点,边厂长问王浩天去哪,王浩天想了想,就说:“边厂长,这样,你们先把我送回家,请吃饭反倒不好,这事声张出去反而不好处理,你回去抓紧把农民的问题解决,回头有啥事了我再给你打电话。”王浩天的话说得很巧妙,既显得与他们很友好,又把解决问题的条件提出来,听起来还是为他们着想,很容易让人接受。他清楚,采访这样的事情一定得讲究策略,帮助投诉的群众解决问题才是目的,但你又不能对这些群众承诺什么,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舆论监督更不是万能的,你记者以为你是谁呀?因此你不能给群众表态,表了态就没有退路了。与监督对象接触就更不好把握了,他们是千方百计不想让你发稿子,你与他们闹僵了,他不理你,去托关系找领导,到那时稿子发不了,你窝一肚子气还没处撒。做记者要学会与监督对象沟通,找到认识上的交叉点,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谈了。当然,也有一些不成熟的记者只顾写稿子发稿子,其他什么都不管。更有甚者,还有一些记者利用这样的采访捞取灰色收入。
  边厂长听王浩天这么说,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也行,王主任,一接触就能感到,你也是性情中人,我就把这件事放心托给你了,你该怎么打点怎么打点,有什么事情了你再给我说。”
  车到上官屯西口,王浩天让停车,说马上到家了。他不想让人特别是采访对象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在河滨,还是租的房子。他拉开车门要下车的时候,边厂长拉住他,把一个鼓鼓的信封塞进他包里,说:“王主任,你多费心吧,你打点人总不能让你自己掏腰包,这点小意思你先收下,回头有啥咱再联系。”王浩天很透,他也不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红包,但他还是很坚决地要把信封拿出来,边厂长顺势把他推下车,小声说:“这大街上,争来争去不好看,我也不去家里了,只当给孩子买点东西。”说着,又让司机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四条玉溪烟塞给王浩天,说:“王主任,我就回去了,这烟你拿着抽,这是万部长专门让我捎给你的。”
  王浩天还要推辞,边厂长已经上车走了。他笑笑,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接受这一切的,开始也曾矛盾过,自责过。但他最终还是慢慢地接受了。有一点,他还算把握着一个度,始终不忘群众的问题,一看是很棘手的问题,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沾手的,坚决按程序办事。当然,无论他的思想是什么样子,结果却是一样的,他也收红包,也“吃”也“拿”。要说他境界高一点,就是他不“卡”、不伸手“要”。
  王浩天回到家,打开信封一看,整整五千元。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也是他收到的红包中最多的一笔。他有些不安,甚至有一会儿都有上缴报社或退回的想法,但最终他留下了那笔钱。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当初在学校,他一年的工资还不到两千元,如今,他一个月就比那时一年的工资多,但他还不满足,当他看到那晃眼的钞票的时候,心就被泡软了。他也曾这样安慰自己:反正不是自己伸手要的,谁让他给我呢?而那些诸如“不义之财不可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类古训的基本道德,早已被金钱淹没得无影无踪了。
  王浩天很快平静下来,心安理得地拿着钱和存折,到门口的银行把钱存起来。然后,提着洗浴用品去澡堂子洗澡。此时,他很惬意地泡在热水里,性病事件的烦恼就有了很大的减缓。他禁不住慷慨道:生活呀,真是不可捉摸,又让人回味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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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眷恋的幻觉(1)
  这些天,梁慧云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偷偷摸摸。杨子岩被老婆盯得很紧,她白天要上班,时间紧,几天才能见上一面,还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开车把她接回家,简单吃点饭,坐一会儿,她就又该上班了。晚上他不能回家太晚,更不敢轻易在她那里留宿,他从来到屋里就开始看表,弄得两个人都心神不定,连都变得寡淡无味。很多时候,梁慧云盼着他来,却又怕他来,因为他来了还要走。深夜,他要走的时候,她不想让他走,抱着他不松手;他不想走,又不能不走,抱着她恋恋不舍,一遍遍看表,让人难受。每次他走后,她都会流泪,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空着的位置,陷入煎熬。有时,脸上挂着泪珠,灯也不关就入睡了;有时就爬起来玩电脑,要么上网聊天,要么玩游戏;再不然就看电视,看着看着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真是一种煎熬。
  有时候,她真想与程晓雪出去疯,想想程晓雪身边的朋友没几个好人,与他们玩也没什么意思,也觉着对不起杨子岩,就谢绝了程晓雪。
  人的情绪是无法完全掩饰起来的,梁慧云的坏心情被她的顶头上司张峰看了出来。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张峰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与杨子岩应该有点不清不白的关系,但不敢确认,也摸不准他们的关系能到哪一步。在张峰眼里,杨子岩无非是一个暴发户,有点钱,从骨子里并看不起他。他还经常这样评价有钱人:这些人穷得除了钱啥都没有了。看不起杨子岩,当然也就不在乎梁慧云是他的什么人了,有点暧昧的想法也顺其自然,只是作为领导他不能放得太开。其实他清楚,泡妞很忌讳的就是自己的下属,农村有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梁慧云太漂亮了,就是一个傻子,见了她也会动心。梁慧云刚来的时候,他是在克制自己,千万不能让女孩子认为自己是色狼,一旦那样,她时时刻刻防着你,就没戏了。因此,他克制着自己不多看她,不与她多说话,还故意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式,跟个正人君子似的。
  张峰看梁慧云天天心神不宁,有时候坐在那一发呆就是一两个小时,他感觉接近她的机会来了。开始,装作无意的样子,说:“慧云,中午请市里一个女同志吃饭,去新世纪,你过去吧,其他人就不叫了,你别声张。”
  第一次,梁慧云没多想,就答应了。到了吃饭的时候,却发现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梁慧云就问:“张主任,市里的人没来呀,要不我回食堂吃吧?”张峰说:“哪儿的话,她不来咱也得吃饭哪,再说,我早就想单独请你吃饭,就当我请你了。别客气,喜欢吃什么点吧。”张峰说着把菜单递给她。
  梁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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