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 全》第 36 部分

  雪都染成触目惊心的腥红。入目只有弥漫的血雾,连这些惯经阵仗的军人,都被这修罗场震惊得手脚酥软。那一声声啼哭,宛如恶鬼在奈何桥边的呻吟,萦绕在耳边,刺得人浑身颤抖,分不清是在地狱,还是人间。
  楚楚再也无法凝聚心神,铮的一声,已是琴弦被她紊乱的真气绷断,她自身也不好受,噗地一声,直喷出一口血箭。萧宁远心神俱震,急急将她揽定,扶定盘坐在地上,便为她运气疗伤。
  楚楚还没坐定,已被天上的景象吸引了注意,顾不得自己昏软无力,强站起来,指着天空急急叫道:“长卿,不好了,他们逃了!”
  众人仰头望去,果然见得聚拢来的铁翼乘着如斯混乱,已向西北方逃窜而去。楚楚又气又急,不禁又吐出口鲜血来。
  一只有力的手掌将她直按下去,另一手靠在她背上,将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楚楚看萧宁远面无表情,想他嫉恶如仇,此刻功败垂成,必是难受无比,不觉更加懊恼,道:“竟然还是让勾魂使跑了!”狠狠一掌击在墙上。
  谁知他微笑执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忽然向她眨了眨眼,道:“他们跑不了。”
  楚楚咦了一声,听得杜长卿冷冷道:“不错,铁翼飞翔时辰有限,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他们必然非在前面着陆不可。”
  萧宁远凝视前方,淡淡道:“修罗门的天煞地杀,也该让天衣老人尝尝了。”
  楚楚心神放宽,正待向他怀里依偎进去,突然一醒,直起身来道:“你的意思,是说勾魂使并不在其中了?那刚才的女人…………………”
  萧宁远微微一笑,道:“确实他们之中有天绝宫的女人,但勾魂使么,只怕打的也是这位姑娘的算盘。”
  楚楚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追问,突听烟花爆响之声,窜上半空。众人凝目望去,只见西南方的天空上,正绽放开一朵绚烂的菊花。
  修罗道
  雷收云散,只余戈壁滩上残留的残雪,还在提示刚才这场风暴。铁翼摇摇晃晃,终于来到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上。那个男声复响起,已苍老了许多,道:“降!”
  随着他的话语,空中的铁翼都开始向下飞掠,虽然还有点摇摇晃晃,但终于一架架都停稳下来。一个个人头从铁翼下钻出来,都黑衣黑衫,面覆黑巾,一群默然围到一个身形魁伟的男人身边,另一群却均是女子,齐齐站到一个女子身后。那男子凝望黄沙,道:“蔷姑娘,前面就是图伦碛。按照我们和突厥叶护的约定,如果出现变故,他会在中部派人接应我们。我们还是沿着沙漠走吧。”
  那女子点点头,男子方要回首往人群中望去,又生生忍住,声音低哑,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迟则生变。”突然面色一变,那女子已经一跃而起,喝道:“什么人?”
  地下的沙丘,突然涌动起来,女子咬牙道:“天杀的萧宁远,我就知道他没那么轻易会放过我们!”
  说话间,突然一个沙丘从中爆开,满天的黄沙将众人裹住,只听啊的一声短呼,已有一人扑通一声,应声而倒。
  一个女声颤声道:“地上,地上……………………”
  天已放晴,月上半空,只见得沙丘之上,如浪潮般卷过去无数的锋刃,看起来妖异无比。连逢惊变,那女子已有些经受不住,嘶声叫道:“魔鬼,是沙漠里的恶魔!”一把将面巾扯开,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孔,青丝飘逸,反手抱住那男子便跪坐下去,尖叫道:“老爷救我!”
  只见那男子身后银光一闪,那男子头也不回,手指微弹,便有一物啪的一声斜飞出去,深深扎入沙地中。随即,便有点点的血丝,从地上显现出来。沙丘震荡了一下,所有的锋刃都突然消失了。
  众人都瞪着这诡异的现象,却听那女子啊了一声,指着男子身后之人,叫道:“大娘,你作什么?”
  月光照在那人身上,分明是一个身形非常魁梧的女子。那男子身量已属高挑,她却比他足足还要高出半个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女巨人。她冷哼一声,跨了一步出来。刚才那女子对她非常畏惧,紧紧抱住男子的大腿,低泣道:“梁郎,你救救阿珠,大娘她这个样子好凶啊!”
  女子哼了一声,道:“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的妖媚狐子,再啰嗦,我就把你的脸划花!”
  那叫阿珠的女子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那男子似是对她非常宠爱,轻俯□,去拍她的后背,哄道:“阿珠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回首怒瞪了那女子一眼,喝道:“方悦,在我面前,你收敛点!”
  但听得铿锵数声,却是那蔷姑娘与其部属长剑出鞘。那男子面色一变,一把将阿珠拉起,推在身后。伴随着远处隐隐的狼嗷之声,地下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无数的雪刃,鬼魅般突然从地下闪现。四面八方,都有惨呼声响起。
  那男子冷哼一声,手抚向腰间,将银色腰带解落下来,迎风展开,却是一把修长的软剑,去如惊虹,向地下划去。
  就在这时,听得狂啸一声,却是一物从地底下钻出,击上了他的软剑。只见火星飞溅,两条人影错开,那男子退了一步,咦了一声,笑道:“好小子,竟然还接得住我的剑!”
  地下已飞起一人,长发披散,面上一副懒洋洋的神色,年岁颇轻,五官长得甚是不错,面色苍白,像是常年不见日光。那男子扫过他手里黑黝黝的重剑,耸然变色,道:“楚门主好生客气,竟然让天煞燕羽在这里守候!”
  但听一个女声娇笑道:“梁老爷,还有我呢!”
  一条身影拖着长条般的一物,飞速掠过沙漠,竟然是一个身着五彩纱衣的美丽女子,长发披肩,眉目如画,一瞬已来到众人面前。雪白的足踝□着,串着无数铜铃,在夜风里轻轻摇曳着。她眼波如水,笑意盈盈,将身后的东西往前一推,赫然是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男子叹气道:“薛仙子太客气了,多年了,你给人收尸的习惯还没有改么?”
  女子格格笑道:“梁老爷本来是可以活的,可惜既然来了这里,看来是不打算留恋人世的富贵繁华了。这副棺材自然没有梁老爷的手工好,但总是薛妍的一片心意,还请梁老爷收下罢!”拿脚轻轻往棺木上一踢。百来斤的棺木,竟凭空飞起,携着一股劲风,向那男子平飞过去。
  只听得女子如霹雳般狂喝一声,一把长刀劈至,力有千钧,轰的一声,将棺木从中劈为两截。那魁伟的女子已挡在彩衣女子面前,后者笑道:“这便是梁老爷传说中丑若无盐的正妻么?”
  那女子面如玄铁,手中刀虎虎生风,每一舞动,都似带起惊雷。彩衣女子冷哼一声,手中叮当作响,竟是将脚上的铜铃都取下来,汇成长长的一条,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金黄的飘带。两人缠斗在一起,不分轩辕。那边厢,燕羽与男子凝神相对,虽然还未出手,两人身边都形成了强烈的气场,只要一击,必然是天崩地裂!
  女子听得身后不住有惨呼之声,不禁面上变色,一刀将彩衣女子击退几步,喝道:“蔷姑娘,你难道等着坐山观虎斗?”
  但听一个声音响如美玉,懒懒道:“哪里,她只是在等我。”
  沙漠中,四位白衣少女负着一顶湘妃软塌,脚步轻盈,像风一般飘过来。塌上人斜躺在那里,白衣在夜风中飘拂,面容上是一个青铜面具,极是狰狞,但整个人倒有说不出的倜傥风流,手轻扣掌中玉杯,轻轻唱道:“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其公,食枣大如瓜,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朱颜谢春晕,白发见生涯,所期就金y,飞步登云车,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声音悠扬,美妙已极。
  魁梧女子已猛然变了颜色,喝道:“玉修罗!”最后一个字已隐隐带着颤音。她对面的彩衣女子手中铃铛突然散开,像满天风雨般向那女子击去,她怒吼一声,手中长刀不住飞旋,犹如一个盾牌,盖莫能入。薛妍咦了一声,广袖一展,将铃铛悉数收回,道:“方夫人原来出自铁老夫人门下,这一手凤凰展翅俊得很哪,可惜所托非人!”
  魁梧女子闷声不吭,乘薛妍运气之际,手中刀猛然绽放,挑起一连串的刀花,只让人目不暇接,只觉得面前都是刀影。这些却还是虚招,猛听她喝声:“开!”
  天地变色,一道刀光冲天面起,看来就像是已冲破云层飞至天外!
  薛妍只见冰冷的刀锋迎面而来,竟有万夫莫开之势,看起来这招式虽然古朴,薛妍却是识货的,知道是铁娘子当年的成名招式“立劈华山”,据说这刀法让人避无可避,接近完美无缺。她心头念转,身法已经展开,可惜那刀锋居然如影随形,就像是条甩不脱的毒蛇,缠绕在她脖项左右,眼看避之不及!
  她暗叫我命休矣,却听叮的一声,回头一看,塌上男子已翩然站在她身后,这雷霆般的刀锋,竟然被他两只手指平拈住,挣脱不得。他轻轻在其上一敲,精铁炼就的刀刃,就如豆腐般碎落了下来。他一击得中,身形翩然,已飞回塌上。
  魁梧女子面色惨白,咚咚向后连退几步,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她从来要强,就算体内气血乱窜,也决不肯倒在敌前,用尽全身力气,将断了刀刃的刀杆向地上用力一c,双脚下沉,总算控制住了身形。黑衣女子手一挥,八名女子飞纵开去,将那男子连同软塌一起困在当中。男子轻轻叹息道:“蔷色,你的天分其实不错。剑仙门啊剑仙门,好好的九宫剑,竟然会遁入魔道!”
  黑衣女子冷笑道:“昔日修罗门,才是名符其实的魔门,风水轮流转,还不定怎么着呢。也是熟人了,姐妹们,还不快向楚门主请教!” 八人齐声称是,身形展动,长剑清吟之声不绝于耳。
  楚天行凝神望去,只见八人在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站定。红花夫人昔年名动天下,强将手下岂有弱兵,她们合练多年,身法美妙无比,剑法迅捷绵秘,看起来简直没有半点空隙。抬塌的四女中,楚冬最是年轻气盛,左手扶着锦塌,右手云袖一挥,已飞击出去。她的流云袖也算得一绝,一剑被她缠定,立时一涩。她刚在暗暗得意,孰料另外七剑扑面而来,连绵不绝,四面八方都是剑气。其余三人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同时出手回护。那剑阵随之变阵,几女没想到其阵法竟然是平生从未经历过的精妙,只觉得无限压力从四周传至,一时之间,被迫得手忙脚乱。
  黑衣女子反手撤剑,足尖连点,飞入场中。自她进阵,阵法越转越快,最后组成一密密的剑网。九人如同一体,剑气满天,生生不息。楚天行叹道:“红花前辈在此,必然满意!”
  魁梧女子暗松了口气,见薛妍负手阵外,看得出神,竟然没有出手的意思,不觉大奇。回目场外,不禁面色一变。
  男子终于出剑,手中软剑如同银练,动作舒展缓慢,犹如伴着奇异的韵律舞蹈开来,看起来仿佛是蔷薇的花瓣在春风中开放,完全看不见半点可以致命的威力。但一霎那,燕羽周身大x,已被剑气笼罩。
  花瓣飘来的当儿,燕羽竟然闭起了眼睛。
  薛妍回头看到这幕,手中叮当一响,又收了回去。魁梧女子看她面色焦灼,咬着牙关,最后竟然扭过头去,口中轻哼道:“让你做第一,哼,这般死了,你的生意就归我了。”
  花瓣将燕羽覆盖的当儿,他手微微一动。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剑,没有半点花哨,却仿佛诠释了全部的剑意,看起来简简单单,但就是这样拙劣的剑法,一剑刺中花心。所有的花瓣突然一滞,然后片片散落开去。孰高孰下,已然分明。
  忽听楚天行扣着玉盏,清歌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声音宛转低沉,诉不尽相思之意。
  薛妍不禁失笑,锦塌也颤了一颤,想是春夏秋冬四婢想不到他竟在此时唱起情歌来。楚冬重重顿了下脚,又敲了下锦塌,心想大敌在即,你就算是心心念念那人不来,也得等打完了再说。要搁以往,楚冬也决不敢如此放肆。但楚天行成亲之后,脾性大变,越来越好说话,四婢中楚冬最幼,便常常顺了竹竿向上爬,倒是惯了。
  四周剑气森然,他的歌声愈加惆怅,道:“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衣袖翻飞,将一干剑锋不断拨开。
  四女相对无语,听他低低歌曰:“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楚冬听他歌得伤心,听得黯然神伤,一边避开剑气,一边在那里盘算,等到此间事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那慕容小姐偷出来送给主人。她在那里心念翻转,一心二用,猛觉得肩上一轻。
  只听天绝宫众女惊呼一声,随即响起了一声熟悉的短呼。四面的人影,都剧烈一颤,密密的剑网,刹那便消失了下去。
  那女声恨道:“失魂引…………………”声音一变,道:“小薇,小玲?”
  楚天行负手站在那里,轻拂自己的手掌,低低道:“我等不及了。”语音刚落,长剑落地之声响成一片,那些黑衣女子,一个个直挺挺扑倒了下去。
  女子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楚天行却抬眼看了看她,道:“你不是蔷色,你是谁?”
  魁梧女子闻言一怔,急步奔到她面前,将她面巾一把扯落下来,惊呼道:“怎么是你?”
  黑衣女子抬起一张尖尖的美人脸,嘴角还挂着血丝,狠狠盯着楚天行,道:“你们,永远,休想,找得到勾魂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她终于迎面栽倒,嘴角边还残留一丝可怖的笑意,却已再也没有呼吸。
  迷蝴蝶
  这焰火制作得极是精巧,重瓣复蕊,一丝丝绽放在夜空,五光十色,璀璨已极。楚楚含笑吟道:“别圃移来贵比金,
  一丝浅淡一丛深。
  萧疏篱畔科头坐,
  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去更无君傲世,
  看来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负,
  相对原宜惜寸y。 ”
  她回首望去,果然见萧宁远眉眼风流,目中温柔欲滴,便笑道:“这个你们没听说过罢?”点了一下他的头道:“萧盟主,容小女子来揣度一二。看来勾魂使的行踪,从来未能逃脱过萧盟主的眼睛。此番烟花为号,自然是要在今夜,将勾魂使与天绝宫余孽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萧宁远微微含笑,楚楚复笑道:“萧盟主从来嫉恶如仇,对勾魂使隐忍至今,自然是为了引出其身后的势力来,好永绝后患。勾魂使也是聪明人,用天衣老人吸引我们的主意,竟然还能找到另外的秘道,却不知黄雀在后。看来此间的武林人士,皆为此来,眼下自然已是收网之际。萧盟主不在那里惩恶除j,却赶到这里,难道不怕会有什么变故么?”
  萧宁远含笑不答,杜长卿却淡淡道:“萧盟主从来算无遗策,此番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勾魂使倒还罢了,陛下有喻,天衣老人若不能得之,必毁之。否则为他国所用,后患无穷。此番他决意叛国,则连其家人,亦不可留。”
  萧宁远点头道:“天行已去追杀天衣老人一众,料来必无闪失。武林同道对勾魂使恨之入骨,多次要求便宜行事,我不能不允,但此女诡谲,而涵真又素来宅心仁厚,叫我确有点放心不下………………”言未犹了,但见又一团青色烟花,状如火焰,猛然窜上西南方!
  …………………………………………
  魅蝶追踪而至的地方,乃是播仙镇上一户豪门大院。户主姓林,曾授员外郎。
  最先赶至的,却是峨嵋派妙真师太一行。她在天绝宫中吃了不少苦头,此次总算暂时脱离了极乐丸,想的便是要尽雪前耻。是故峨嵋派精锐尽出,丁香随伺左右,毫不客气,一掌击下,朱红大门便飞了出去,倒留下诺大一个门d。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林府居然没有一点反应。重重的院落中,廊下还悬挂着宫灯,火烛摇曳,亭内还放着几盏清茶,瓜果交错叠放,但是非但没有一个家丁跑出来,甚至连一点人声都听不到,只余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妙真师太沉吟间,门外已有脚步声蜂拥而至,却是点苍派,领头的也是熟人,正是点苍派掌门谢长亭的嫡传弟子姜涛,见得妙真师太,便向她施礼道:“师太,勾魂使就是躲到这里了么?事不宜迟,我们分头去搜吧。”
  妙真师太点点头,姜涛少年心性,立招呼门下扑进园区。点苍派的轻功也是武林中的一绝,几个弟子足尖连点,已飞上长廊,看起来几个错步,就能到达室内。
  但在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听他们的身形不断变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渡过那条长廊,姜涛大怒,纯阳功凝在掌心,一掌便向砌廊的石块上击了下去。
  点苍派纯阳功冠绝天下,妙真师太观其出掌,神态悠然,一掌下去,整条长廊陡然一震,已有石块的轰鸣声响起,看来即将纷纷滚落下来。她身后年轻弟子,都啧啧赞叹。
  妙真师太也不禁暗暗颔首,忽听丁香惊呼一声,峨嵋弟子都瞠目结舌,但见长廊非但没有倒卧下来,反而在她们面前突然失去了踪影。
  就在一瞬间,只听得短促的几声惊呼,整条长廊与廊内的点苍派弟子,全部消失了踪影。那个地方,变成了一株老梅,枝干天然扭曲如龙游,树下苔藓斑驳,宛如历年已久。
  一个年轻弟子惊呼一声:“师傅,这莫不是……………鬼撞墙?”
  妙真师太厉声喝道:“休得胡说!这必然是一种极厉害的阵法。想不到这勾魂使小小年纪,竟然还擅长五行八卦之术。看来今夜,贫尼少不得要竭尽全能了。”
  她心想天下阵法,千变万化,无非都脱胎于诸葛孔明八阵图,必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登下芒鞋一动,已飞身落于屋檐之上,向院中瞭望。
  这一望之下,果然给她窥出门道,发现园内假山林木,果然都是依着八阵图古法布置。她目中精光大盛,辨明了方向,发现生门,正着落在那园边的凉亭之上。这个发现令她格外欢喜,当即飞纵而下,喝道:“跟着我!”一个飞腾,芒鞋在叶上一点,就欲往亭上扑去。
  就在她足尖碰到叶片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极其眩目的强光,刺得她不能视物。但妙真师太是何许人也,索性闭上双眼,凭着记忆,点叶而起。
  只听得耳边风声嗖嗖,不断回响。她接连举步,足下都是颤巍巍的,她心道要糟,睁开眼睛一看,但见周围都是黑魆魆的树木,无论她怎么迈步,四周都是这个场景。而身后的几十位徒弟皆已不见,分明与她一样被困在了其中,但是却望不到彼此。她心中一凉,欲要去点燃怀中示警的焰火,却又觉得大失面子,正在踌躇,已听空中一声爆响,一团火焰闪起在半空,青晃晃的,竟是青城派的示警烟花。
  待到张涵真赶至此处之时,只看到峨嵋、青城、点苍、昆仑、洪门、少林留下来的讯号,而所有的人影,均消失在了这看起来并无奇特的园林中。
  此番道义真人留守武当,而张涵真素来淡泊,早筹谋着将武当掌门之位禅让,故着意栽培尹梦觉,除了亲自教导他武学外,来来去去都携着他。本来各门派均认为此次捉拿勾魂使,无疑瓮中捉鳖,自然是手到擒来,故个个争先恐后。他无意与人争锋,所以故意迟迟起身,待看到警讯赶到,六大门派均已身陷阵中。
  要是旁人,看到这种情景,自然是心急如焚。但张涵真虽然年岁不大,但修真多年,已得其中真味,不慌不忙,向园中望去,但见得一花一木,皆暗合五行八卦,却又有所不同,虚虚实实,配合园内的灯火,看起来越发诡谲。
  这院落重重,要看个清楚,自然非得找个制高点不可。他略一思忖,太乙缥缈步已然展动,身形飘洒,轻轻落在门墙上。
  张涵真的内功,得诸葛夫人提点后,可谓是一日千里。此刻他凝神于目,也发现了生门应在亭边,心中一动,刚欲扑下,突然有所怀疑:这阵法如此玄妙,为何这生门却是如此明显,好似等着人来进去一般?
  他心念一转,便换了个方位看去,果然发现适才的生门,已经变成死门,分明是虚实相生,正反互用,这高明的布阵功夫,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他在那里意态踌躇,尹梦觉却是等得不耐烦了,开口道:“掌门师兄,梦觉虽然不才,蒙师兄师尊教诲,业已发现生门所在。时不我待,再多拖延,勾魂使只怕遁逃而去,却又如何向萧盟主交待?还是请师兄令下,由梦觉进阵去看个究竟。”
  语音未落,已听张涵真沉声道:“我自有主张。此刻我进阵去,不准你们跟着。若过了一柱香的工夫,还没见我现身,你们莫多停留,立即到关城去找萧盟主来。”
  尹梦觉还待再言,看他面色已冷,知道他平素最好说话,大事上却极有主张,立即俯首称是,便见他下摆飘拂,犹如雄鹰振翅,竟不用半点借力,直冲而下。尹梦觉刚待大力鼓掌,忽然发现他扑去的位置,赫然是万无活理的死门。他一边想着张涵真必然早有主意,一边却急得满头大汗,直瞪瞪地看着他身形飞落的方向。
  张涵真正是秉承兵行险着的道理,扑进死门之际,忽然眼前光芒闪烁,耀眼至极,随着这道光芒,听得耳边风声呼啸,一左一右,都已有剑风扑至。
  他头也不回,手在惊鲵剑上,剑未出鞘,剑气已森然暴涨,已向来人袭去。他本来出手,都留几分余地,但对上的既然是天绝宫,却另当别论。但听得两声女子的惨呼,接下来便是两具身体砰然倒地之声。一个久违的声音笑了起来,正是勾魂使那熟悉的语调,笑道:“张掌门已得剑中真意,可喜可贺啊。八大门派,总算还有一个有点意思。这颠倒奇门阵,从未遇过对手,我倒要看看张掌门之能了。”
  眼前光芒,一闪即没。身边景物,似幻似真。张涵真试着挪动身形,发现周围的花木竟然也在跟着他动,这样的话,来来去去,只恐怕他只能在原地打转。他心中明白:此阵隐遁之法,恐怕天下无双,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催动此阵,便故意扬声道:“原来素女门下,也就这点不能见人的躲藏功夫么?那天绝宫,还是改成老鼠窝算了!”
  要是尹梦觉在,必然慨叹慕容府教导有方,连张涵真居然也说得出这般话来了。正在这时,忽听勾魂使喝道:“莫去!”另外一个女声冷笑道:“慕容家的女婿,都该死!”
  眼前又是一阵强光,张涵真已有计较,只管凝神以待,只觉得以自己为中心,坎、离、兑、震、巽、乾、坤、艮等八个方位,都有人影闪动。一霎间仿佛四面八方全是剑影,齐向自己身上招呼过来。
  虽然明知道这其中必然是真真假假,有些只是幻影。但万一弄假成真,却是险恶至极。张涵真心念一转,心想一试便知,惊鲵剑铮然出鞘,划开一个剑圈来。
  真气激荡,在右后方极为明显。张涵真意随心转,五阳剑气遇强更强,激涨而去。果然听得一声闷哼,眼前人影碎开。而那大篷奇光,又在眼前闪现,炫目难开。
  张涵真心道这阵法,必然是用了水晶之类的物品折s光芒,来掩饰身法,布置阵形。适才他故意未尽全力,等的就是这一刻,喝了声:“哪里走?”惊鲵剑本来就是软剑,被他真气一激,犹如一根软鞭,毒练般纠缠而去,那人却也不弱,铿锵一声,已回身击中他的剑。
  张涵真要的就是那人这个停顿。只听他清啸一声,惊鲵剑上剑气猛涨,激得那人连退几步。而他早换到她的身位,凝目一望,果然见得阁楼之上,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掌上握的,却是一面六棱水晶镜,在灯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而那墙身上,分明镶嵌着许多青铜镜,各种角度都有,配合着灯光,便组成了如梦似幻的奇妙境界。
  这只手掌,白皙得近乎透明,可以看得到其下隐隐的血丝,纤细修长,十分优美,却偏偏不像一只女人的手。张涵真来不及多想,惊鲵剑脱手而去,正是剑道中最上乘的驭剑之术,凝聚他全身劲气,非同小可,将那水晶镜击个正着,水晶片片碎落下来。那只手的主人,也不能幸免,张涵真凝神去听,确信自己听到的,果然是一个男子的闷哼之声。那只手立即收回房中,但五阳剑气岂是寻常,更何况张涵真全力施为,就是为了截断那人的奇筋八脉,让他身受重创,真气逆流,决无再战之能。
  只听勾魂使一声惊呼,已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道:“师姐,他们来了。”
  所有幻境都业已破碎,眼前景象已经分明。却是一个种满了奇花异草的诺大园子。中间以水分隔,对岸人影绰约。园中白雾弥漫,尹梦觉呼喊之声,已传入耳内,他心中警觉,右手一抬将药丸送入口中,喝道:“快把解毒丸服下。”
  只听勾魂使娇笑之声,不绝于耳,道:“张掌门,你且往你左前方那亭子里看。”
  张涵真抬眼一看,只见白雾渐渐淡去,可分辨出亭中堆满了六大门派中人,一角紫色缁衣分外扎眼,赫然是妙真师太。这些人看起来都昏迷不醒,横七竖八倒卧在那里。观其面色,都呈一种奇异的青黑色,正是毒发作前的征兆。
  别说楚楚不在这里,就算是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配不出相应的解药。张涵真这才真正汗透重衫,冷冷道:“你究竟何意,快些说明。”
  勾魂使咯咯娇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张掌门如想要留他们的性命,就退出门去。喏,你看,这是解药。”右手高高擎起,已将一个玉瓶托在手中。
  张涵真轻叹一声,尹梦觉已怒骂道:“掌门不可。谁知道这妖女给的,是不是真的解药?只要抓了她回去,自然分晓。”
  勾魂使微笑击掌,身后已有人推过来一人,细眉细眼,赫然是妙真师太的大弟子丁香。她面上都是掌印,嘴角堵着布条,流淌下黑色血丝,看来是强撑着,才没有昏迷。此刻隔着湖水,她拼命向张涵真摇头,分明叫他无论如何,不可放虎归山。
  勾魂使冷笑一声,向左右勾了下头,便有人将丁香口中布条取出。她咬紧牙关,死不张口,被勾魂使一掌击在下颚,松开嘴来。早有人往瓶中倒出一颗药丸,塞入她口中。
  勾魂使左脚一抬,已将其踢起,眼看要落到水里,张涵真连忙一个飞身纵起,将她捞到,观其面色,果然开始恢复红润。
  勾魂使冷笑道:“张掌门,你再往这里看。”突然按了下手掌。
  张涵真只听机关轧轧之声不绝,随即便闻到一股硫磺之味,他面色惊变,看到园中慢慢托上来一个石台,上面堆满了无数硝石,引线盘旋而上,蠢蠢欲动。
  此刻楼上抬下来一架轻车舆,覆盖着厚厚重纱,隐隐看得到其中躺着一人,张涵真心中明白,必是方才被他剑气所重伤的布阵的男子。此人所能,确实罕有其匹,将来必为大患,好在他刚才已断其生脉,料想撑不了多少时日。勾魂使面上含笑,手指门口,道:“我数三声,一…………………”
  张涵真叹息道:“纵然萧大哥在此,也必不会怪我作此决定。”将手一挥,武当门下,退出门口。及至门口,果然见勾魂使将玉瓶抛往空中,在半空划了个抛物线,堪堪跌落下来。就要落到石上的当儿,张涵真业已赶至,衣袖飞扬,裹进怀中。
  但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从对岸传来。火药的气味浓浓扩散开来,尹梦觉拔足欲追,张涵真淡淡道:“她自然是已将通道炸毁了。算了,还是先将各大门派众人救起吧。”
  天衣劫
  青色烟花下,萧宁远神色微变,楚楚失声道:“涵真出事了么?你快去瞧瞧。”
  她真气流转周天,已无大碍,心中被这烟花晃得七上八下,打着跟他同去的念头,便拽了萧宁远的衣角起身。谁知他正好低下头来,下巴便与她头顶重重撞了一下,直撞得她头晕眼花。
  以萧宁远之能,绝不会避不开。楚楚揉着脑袋,使劲瞪他,他却将俊面贴过来,姿态暧昧已极,在她耳鬓低低道:“若是关心,怎会去了京城数月有余,音讯全无?”
  楚楚呆得一呆,已见他神色不变站起身来,携了她的手缓步而下,却看都不向她看一眼。扬州大婚后,将军府便差人来请她和新姑爷回府,这三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异口同声说不跟她回去。她落得个轻松,就没多想,与君逸和少华返回长安。在她心里,哪里觉得婚娶之后,当有什么不同,只要少华温柔如故,君逸不为难她,便乐得飞飞的,倒确实差点忘记自己又娶了三夫。
  她一边跟着他走,一边掰着指头算,确实自己离开了四月有余,到底几天,却无论如何也算不出来了。她心道这将来又是事端,不好交待,少不得回头好好问问红娘,正盘算着,忽觉冷嗖嗖一道目光s来,待看到是杜长卿目光一斜,身体立刻反应过来,啪地一下甩开萧宁远的手,规规矩矩端正立好。
  听得环珮叮当,已是红娘和碧落迎上来见礼。红娘嘴角还在那里翕动,忍笑得十分辛苦。楚楚只作不知,竖了耳朵,听得史云锦跪下来道:“杜太傅,子旭年少幼稚,为人利用,险些误了军机大事,罪在不赦。下官亦有失察之罪,原应任凭杜太傅发落,但藜家只留得这一脉单传,望杜太傅留他性命,下官愿以身代过,求杜太傅成全!”
  他说得满腹辛酸,在地上不住叩首,却半晌未听杜长卿答话,鼓足勇气,抬起头来一看,却见杜长卿回过头来,冷目中居然有一丝笑意,看得他忘了躲避,呆在那里。却听杜长卿淡淡道:“国有国法,各人的罪状,自然都是要各人自己领受,谈什么代不代?”
  史云锦心中凉透,听他道:“你的事,我自会原原本本禀明陛下。你虽然有过,但多年镇守边关,辛苦经年,想陛下亦会体谅。”
  史云锦心中略宽,又听他道:“但藜子旭………………这官衔,自然是要不得了。”
  史云锦听他口气,竟然没有杀意,已然大喜过望,却听他道:“不过他也算是条汉子,虽然有突厥血统,对大唐倒算得忠心耿耿…………………………”抬眼一瞥,果然看到楚楚目中柔光大盛。他若无其事收回眼光,道:“依我看来,禀明陛下后,就入我烈风骑吧!”
  史云锦这下真是喜出望外,连连在地上叩首。忽听马蹄声声,有一骑入得关来。马上骑士翻身下马,道:“杜将军,少主追赶突厥骑兵,已追至沙漠边缘。少主唯恐有诈,在那里等候杜将军的调令。”
  杜长卿微微颔首,道:“我正是要前去看看。少华,你守在此地,不得擅离。擒拿下的j细,都要严格看管起来。”
  正待举步,突然回头看了楚楚一眼。楚楚正伸长了脖子向西北面望去,触到他的目光,已知其意。她心想我若是跟了你去,萧宁远这里必不好过关;而若是跟了萧宁远去,不要说杜长卿,单君逸回来得知,必然翻脸,当下立即将主意打定,举起双手,嘿嘿笑道:“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里,陪着少华。”
  …………………………………………
  楚天行叹息一声,声音富有磁性,抑扬顿挫,带着不尽怅惘之意,叫在场之人,虽然眼看着他辣手催花,听了居然都觉得心里一酸。他叹息声落,一个飞身已落在交战两人中间,低低道:“燕羽暂且退后。天衣老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且问你到底愿不愿意重返大唐?”
  那男子仰面哈哈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我梁某人就是傻子么?”笑声未绝,手肘一弯,一蓬银光已飞起,直扑楚天行面前。
  两人离得只在一丈之内,眼见避之不及,四圣女失声惊呼,揉身扑上,却哪里来得及?
  楚天行冷冷一晒,衣袖无风自动,扫上那阵银光。便见这团银雾被击得掉转方向,居然往回s去!
  男子哪里料到这一招不灵,避之已然不及。一直躲在他身后的阿珠,眼看他身陷险境,吓得尖叫一声。
  便见那男子冷笑一声,突然右手一勾,竟是把阿珠一把拉过,拽到他面前。只听她一声惨呼,那蓬银光,已全部没入了她的前胸,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还张得老大,不能置信地瞪着那男子,低低地叫了声:“梁郎!”最后浮现出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古怪表情来,软软向沙丘中倒了下去。
  众人失声惊呼。那魁梧女子刚刚赶至他身边,未料此变,也不由得呆了一呆。楚天行嗤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右手已呈青色,一掌挥出!
  这正是玉修罗名满天下的修罗掌。那男子识得厉害,一个鸽子翻身,向后便翻飞出去。他身后站的,均是他家眷,都呆呆立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后一股大力推动,竟接连成串,向楚天行掌上扑过去。只听惨呼之声,此起彼伏,而那男子却借机逃出几丈开外,脚下赫然出现了一副滑板,口中喝道:“方怡,瞧在多年夫妻的份上,你且帮我挡上一挡!”
  魁梧女子下意识地茫然应了一声,握紧了手中长刀,衣袖鼓囊囊飘荡开来。这其中,薛妍却知道厉害,据说铁娘子昔年一双铁袖,神出鬼没,袖中暗藏乾坤,鬼神皆愁。她向燕羽使了个眼色,凝神以待,只要她一个举动,就准备先发制人。
  楚天行面前,一众人等已跌落开去,魁梧女子眼角触到一条人影,突然声音大变,颤声道:“小珑?”
  薛妍循声望去,只见倒毙的人群中,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少女甚是扎眼,直挺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魁梧女子面色惨变,扑到她身边,不住去推搡她业已僵硬的身体,声音嘶哑,一声比一声高亢,连叫道:“小珑,小珑!”
  这会儿的工夫,那男子已滑到一里地外的沙丘上。他的所制机关,都果然是奇巧精妙,眼看追之不及,就要消失在茫茫沙漠中。
  楚天行轻轻一笑,道:“都处置了。”笑声未收,身法已然展动。他简直像是在沙漠之上滑翔,腰上佩带随风飘拂,眨眼间,已然赶到了那男子身后。
  江湖中从来没有人看到过玉修罗的兵器,连薛妍都不禁好奇,凝神看楚天行斜伸的右手。只见淡淡的一点青光,仿佛是黎明的曙光,划过了空中。
  薛妍轻轻道:“黛青。”这正是这把刀的名字,天下间,要玉修罗出刀的人,可真的不多。
  她屏息等待黎明后的喷涌,只见青光移到男子背后,突然一阵抖动!
  只见那男子身后,突然出现了无数银丝,从四面八方缠绕住了刀身。确切地说,是他身上,就如春蚕一般,竟然长出了缕缕银丝,看起来简直有如妖魔,在月光下诡异至极。燕羽沉声道:“天蚕魔功!居然真的有人练成了天蚕功!”
  只闻得那男子大笑之声,不绝于耳,身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沙尘中。
  薛妍面色大变,偷眼去看楚天行,心想:修罗门天煞地杀出动,如果还对付不了一个天衣老人,在江湖上传扬出去,简直没脸再立足了!
  谁知楚天行居然在那里好整以暇,毫不在意,竟然开始去拂下摆粘上来的几粒沙子。此人爱惜仪容之风,近来越来越盛,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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