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深处(耽美)》1

  星尘深处》by唇亡齿寒0
  帝国,联邦,无尽的银河战争!
  杀手,海盗,瑰丽的星际航程!
  因为卷入政治斗争而含冤入狱的阿洛伊斯·拉格朗日,本以为会在荒凉的监狱星虚掷一生,然而他在那里遇到了活着的银河传说——杀手悼亡人,约书亚·普朗克。从此,人生逆转!
  古地球覆灭两千年后,最后的地球遗民终于登上舞台。
  序章一
  阿洛伊斯·拉格朗日的一生中有很多个“从未想到”。他从未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在达提亚战役中死于非战斗性减员(这是官方使用的术语,它指的其实就是友军的乌龙),从未想到到自己会被国立孤儿院收养,从未想到自己会进入军校就读,从未想到自己会入选皇家亲卫队,从未想到自己会成为第一王位继承人安诺特殿下的贴身保镖,从未想到安诺特殿下会爱上一个平民女子,更从未想到殿下会把自己调去保护那女子——莱雅小姐。
  阿洛伊斯以为他“从未想到”的人生到此就告一段落了,但他明显低估了命运之神对“戏弄人类”这事的热情。虽然之前他已早有体会,但远远没这么深刻……
  帝国的王室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个悲剧:女王陛下是位多愁善感、唯唯诺诺的女性,她的丈夫索瑞亲王则喜爱到处拈花惹草,有无数情人和数量差不多的私生子女,而女王对此束手无策——或许用“不作为”来形容更为恰当——她无法阻止丈夫的花心,只能在白耀宫深处自怨自艾,朝政全被可恶的宰相格林华德把持住了。而帝国未来的希望,第一继承人安诺特王子和第二继承人阿尔薇拉公主则各自继承了母亲性格中的缺陷部分。安诺特王子十分懦弱,说得好听点儿是温柔善良,连一只苍蝇都不忍心伤害;阿尔薇拉公主则多愁善感,还有点儿奇怪的固执。
  第三继承人是女王的堂弟温内特公爵,他野心勃勃,目前正在撮合自己女儿和安诺特王子的婚事,以期将来以国王岳父的身份控制帝国。两位当事人则明显对此不太热衷。公爵小姐日日沉浸在自己的二次元欢乐小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毫不关心;安诺特王子则在一次出游中邂逅了美丽的姑娘莱雅,与她一见钟情。这段灰姑娘与王子的爱情成为阿洛伊斯·拉格朗日人生新阶段的——从此他的人生从“从未想到”变成了“打死他也不可能想到”。
  打死他也不可能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王子竟然铁了心要和那姑娘在一块儿。王子派阿洛伊斯去保护莱雅小姐,顺便为两人的幽会提供联络服务。在这一点上,王子倒很有他父亲的风范。
  但是阿洛伊斯打死也不可能想到,温内特公爵竟然会丧心病狂到派人来暗杀莱雅小姐。
  那令人不堪回首的一天开始于一个灰暗的清晨,阿洛伊斯正蹲在莱雅小姐家附近的树丛里,嚼着一块硌牙的面包,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监视莱雅小姐家的大门。莱雅和她母亲住在一起,她父亲多年前死于帝国和联邦的战争。两位独身女性对自身安全的警惕性很高,平时不会轻易放陌生人进屋——当然那不堪回首的一天绝对是个意外。
  就在阿洛伊斯的牙快要被面包硌掉的时候,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来到了莱雅小姐家门口,按下了门铃。他手中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塞了不知什么东西,可能是些化妆品。阿洛伊斯认为他是名推销员,因为他刚刚挨个按过邻居的门铃,向他们手舞足蹈地说了些什么,接着被冷漠的邻居们拒之门外。
  门开了,身穿白色长裙的莱雅小姐出现在门口。那推销员如法炮制地手舞足蹈,滔滔不绝起来,与先前不同的是,莱雅小姐脂粉未施的脸上出现了惊喜的神色,她邀请推销员进门,然后回头呼喊着,声音大到阿洛伊斯都能听见:“妈妈!有免费的化妆品试用!您快来看看!”
  啊哈,女人的天性。阿洛伊斯心想。
  大门又关上了。过了大概十分钟,门再次打开。一脸懊丧的推销员先生拎着丝毫没有变化的塑料袋走了出来,关上门。阿洛伊斯同情地目送他离去。
  又过了大约一小时,阿洛伊斯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时这个时候莱雅小姐的母亲应该出门采购,但她今天一直没露面。心中忐忑不安的保镖走出树丛,连身上的树叶都来不及拍落,来到大门口,按响门铃。他连按了好几次,却没有人来开门。
  该死,肯定出事了。阿洛伊斯绕到房屋侧面,从客厅的窗户朝里面看,屋里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莱雅小姐面朝下趴在地上,一滩暗红的血迹从她的头部蔓延开来,她母亲则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无力地垂向地面,血迹从沙发上一直延伸到地板。
  是那个推销员!阿洛伊斯咬牙切齿,他推了推窗户,发现没关,于是他从窗户跳进客厅,快步走到莱雅小姐身边,探了探她的颈动脉——没有丝毫反应。她死了快一小时了。客厅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桌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早餐。看来那推销员不是为了钱财而杀人,而善良的莱雅小姐也不可能惹上什么杀身之祸。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是一名被派遣来的杀手。
  一般来说,阿洛伊斯这时应该悲痛欲绝,自责万分,他竟然让一名杀手杀害了莱雅小姐!安诺特殿下派他来保护她,不就是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发生吗?他辜负了殿下的信任,让两条无辜的生命逝去,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然而阿洛伊斯根本来不及自责悔恨。因为屋子的大门被“砰”的一声砸开,一群武装警察涌进客厅,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保镖的脑袋。
  “放下武器!”警察喊道。
  阿洛伊斯一愣,接着意识到他被当成犯罪嫌疑人了。瞧瞧这现场吧,不管怎么看这两位女士像是被他杀死的。保镖的脸抽了抽,想开口解释,却被警察中气十足的吼叫打断:“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将成为法庭上的呈堂证供!”
  我可根本不想保持沉默!保镖心想。“等等,听我解释!我是皇家护卫队的成员,我叫……”
  “抓住他!”
  几名警察扭住阿洛伊斯的手,将他按倒在地。
  “我是阿洛伊斯·拉格朗日!我奉安诺特殿下之命保护莱雅小姐……我……”
  “让他闭嘴!”
  一名看起来像是医生的男子拿着一支针剂走近,将针剂从颈部注射进保镖的血管里。
  这……这是误会!这是冤枉!阿洛伊斯渐渐神智不清,但他意识到,不管是误会还是冤枉,都不重要了。有人要杀莱雅小姐,然后陷害他,除掉安诺特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
  醒来之后,阿洛伊斯已身在狱中。他以极快的速度被送上法庭,速度快到如果他们一直以这种效率工作,那帝国的犯罪率早就降为零了。阿洛伊斯没有得到任何申辩的机会,以谋杀罪被判刑两百三十年,没有假释——感谢上主帝国早已废除了死刑——押送监狱星赫卡提服刑。前往赫卡提之前,他和曾经同僚卡斯珀见了一面。卡斯珀告诉了他部分事实:“安诺特殿下被女王陛下禁足宫中。”年轻军官忧虑地说,“我猜派人暗杀莱雅小姐的肯定是温内特公爵,他一直想让殿下和他女儿结婚,但殿下却爱上了一名平民女子。女王陛下认为这有损皇室颜面,于是默许了公爵的行动。你成了阴谋的牺牲品。”
  “……现在说这个已经迟了。”阿洛伊斯摇摇头,“殿下还好吗?”
  “他很悲伤,几次想自杀,被公主殿下拦下来了。现在他正在绝食。”卡斯珀说,“拉格朗日,你放心,你不会一辈子待在监狱里的。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阿洛伊斯感动地拥抱了同僚,虽然他知道卡斯珀不过是在安慰他。能从赫卡提出来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死人。
  赫卡提是一颗拥有丰富锡矿的行星,帝国最恐怖的监狱就坐落在彼处。犯人们在赫卡提不仅失去了自由,还必须承担繁重的采矿劳动,在低端人工智能和机器人已经普及的今天,人工开矿成本高昂利润低下。但是感谢上主,一群囚犯要什么利润,只不过找个事情给他们打发时间而已。开矿只不过是副业。
  阿洛伊斯打死也不可能想到,他竟然会被流放到这种地方来。他的人生充满了奇妙的转折。他曾经身为皇家护卫队的成员而荣耀一时,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监狱里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标准和行为规范,阿洛伊斯发现外界的常识在这里不管用。举个例子,从前打死他也不可能想到,他竟会跟男人上床。阿洛伊斯一直以为他只会和喜欢的女人做|爱,还必须是漂亮女人,就算她不像银河歌姬卡米娅那样美貌倾国,也至少得像莱雅小姐那样清纯可人。但是在监狱星赫卡提,阿洛伊斯身边只有男人,只有雄性生物,连监狱长的宠物猫都是公的!当然,赫卡提也有女囚犯,但男囚和女囚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就是在每年的圣诞联欢会上。
  于是每年剩下的364天,阿洛伊斯只能和男人待在一起。这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相当痛苦。所以他学会了苦中作乐。在监狱这地方,你不上别人别人就会上你。当阿洛伊斯粉碎了一帮男人在浴室里侵犯他的阴谋后,他决定占据主动。有不少人愿意自荐枕席,毕竟阿洛伊斯年轻英俊,身手强大,勾搭上他等同于受到一名强者的庇护。
  阿洛伊斯从不缺床伴。但他感到很空虚。他知道自己缺一个心灵伴侣,一个精神支柱,一个理解他的人,能够支持他度过二百三十年无假释的刑期。而这个人从来就没出现过。
  就在阿洛伊斯·拉格朗日以为自己要虚掷一生的时候,还是那句老话,打死他也不可能想到,他在监狱里遇到了“那个人”。此人有许多绰号,仰慕他的人称他为“活着的银河传说”,也有人叫他“漆黑的利刃”,或是“银之刺客”。在最广为流传的版本里,此人被称作“悼亡人”,其名为约书亚·普朗克,乃是一位杀手。
  序章二
  男人垂着头坐在船舱里闭目养神。
  他一动不动,如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肯定会被当做一尊蜡像。他双手双脚都被磁力镣铐束缚着,要移动会非常艰难。所以他干脆坐着不动,这样反而还舒服些。
  男人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像流泻的水银般披在背后,有几绺头发滑落到胸前,遮住了他一半脸。
  “喂。”旁边有人叫他,“我说,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男人睁开眼睛向声音来源望去。船舱被一道铁丝网隔成两半,刚刚和他说话的是铁丝网另一边的女人。整个船舱里只有他们两个。女人大喇喇地翘着二郎腿,指尖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她说话的时候用空着的手不停撩动自己火焰般的红发。“你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女人又问了一遍,“明明都是长发,为什么我分岔这么严重?”她略带苦恼地拽了拽头发。
  “体质问题。”男人回答。女人挑眉,她发现男人有一双漆黑的眼睛,瞳孔周围泛着隐隐的金色。
  “为什么他们没把你锁住?”男人问道,似乎对这种差别待遇有点不满,“这是性别歧视吗?”
  “我想这是个体歧视。”她伸了个懒腰,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一样轻捷地起身,来到铁丝网前,俯视着对面的男人,“你做了什么被关进来了?”
  “我无恶不作。”
  “这理由真不错!”女人哈哈大笑,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恨不得把自己挂在铁丝网上。她笑了大概有三分钟才慢慢止住。“你的眼睛。”女人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黑色和金色,被称作‘深渊之火’对吧?如果我没记错,只有传说中的杀手‘悼亡人’才有那样的眼睛。”
  男人礼貌地颔首,“我平时都戴隐形眼镜的。”
  这个银河系中流传着诸多传说,比如骑着浮空机车的无头黑衣女,比如穿梭在自由城邦里卖鸡蛋的可疑老人,比如游荡在偏地行星袭击女性的割喉男子,比如联邦首都环绕各卫星的太空电梯……
  在所有银河传说里,悼亡人是最特别的一个。因为他不只是传说。
  悼亡人是个可怕的杀手,他有着黑金色的眼睛,那罕见奇异的瞳眸被诗意地称作“深渊之火”,据说那是来自地狱的魔鬼的瞪视。他习惯穿一件丧服般的黑衣,胸襟上别着一朵白花,仿佛出席葬礼的哀悼者。他的现身意为着一场葬礼即将举办,他会亲手将目标送入坟墓中,然后在他们的遗体上留一朵白花,如果目标是男子,通常留的是白丝菊;若是女子则留一朵白百合。
  因此他被称作“悼亡人”。也有人称他“漆黑的利刃”或“银之刺客”。但不论他有何种绰号,人们都必须承认,他的确是一位传奇人物。他有时会向委托人收取巨额报酬,有时则分文不取,这全凭他的心意。他曾暗杀过偏地行星横征暴敛的独裁者,也曾刺杀过自由城邦贪得无厌的商业大亨。他在一些人眼里是恶名昭彰的杀人犯,在另一些人眼里则是为民除害的正义侠客。他是众多热血少年的心中偶像,也是无数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他被无数赏金猎人或星际刑警列为目标的第一位,然而他却一直逍遥法外。
  没人能捉住他,甚至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摸不着。杀手悼亡人是个活着的传说。
  现在,这位传说中的杀手正坐在开往监狱星赫卡提的飞船里,和一个陌生女人聊天。
  “真没想到,悼亡人也会失手。我得重新评估星际刑警的能力了。”女人吸了口烟,缓缓吐出。
  悼亡人摇了摇头:“是我的委托人,他不小心泄漏的计划,连累了我。”
  “哦,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杀手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你被送到赫卡提服刑了?”女人饶有兴味地盯着那双黑金色的瞳眸。
  “我被判刑五百三十年。”杀手耸肩,“有时候真恨不得让帝国恢复执行死刑。”——事实上在对悼亡人的量刑上,陪审员们产生了极大的争议,一些人认为他理应受到重判,另一些人则认为他应该被送进博物馆展览。
  “往好处想想,兄弟。”女人挥手驱散烟雾,“你还活着,那么就有无限的机会。”
  “我记得赫卡提有个绰号叫‘无限的终点’。”悼亡人似乎有些消沉。
  “别这样!你太消极了!”女人在身上翻了翻,“要来根烟吗?”她找出香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用自己手里的烟头点燃,然后塞过铁丝网。悼亡人在长椅上艰难挪动,靠近铁丝网,叼住了那根烟。
  “谢谢。”他含糊不清地说,“……柔和南斗,女人抽的烟。”
  女人瞪了他一眼,“给你烟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悼亡人于是不再说话。
  他很快把一支烟抽完,烟蒂吐在地上,用脚踩灭。“那你呢?”他歪着头问女人,“你犯了什么事儿?”
  “跟你差不多。无恶不作。”女人狡黠一笑,“不过会被抓住其实都怪我自己。我喝醉了,在暗巷里被人敲了闷棍,幸运的是我被一位好心人给救下了,不幸的是那位好心人是个警察。于是我被火速送上了被告席,上主保佑,真没想到帝国机关的工作效率变得这么高。”
  “我很遗憾。”悼亡人想说些话安慰女人,却被她婉拒了。“不必怜悯我,我不需要。”女人笑着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天空,“我的同伴会来救我的。他们会驾着这银河里最先进的飞船驶入赫卡提的苍穹,摧毁一切桎梏!我终将获得自由!”
  这时,船舱顶部传来了机械的女声:“飞船即将靠港。重复一遍,飞船即将靠港。”
  船舱两边各有一扇门打开,两名全副武装的看守走入。一边的看守降低了杀手脚上的磁力镣铐的锁定级别,让他可以起身行走。另一边的看守则用恭敬甚至于惶恐的态度给红发女人带上磁力镣铐,引导她从打开的门离开船舱。
  女人昂首阔步地走向大门,好像她将要去的地方不是荒凉的监狱星,而是颁奖晚会的舞台。在门口她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杀手,你的名字是?”
  “约书亚·普朗克。”悼亡人如实回答。
  “我叫胡安娜·拜格雷尔。”
  杀手睁大了眼睛。
  难怪看守们不给她戴上枷锁,他们没那个胆子,也绝不需要。区区镣铐无法阻止这女人的脚步。她是胡安娜·拜格雷尔,“暗夜仕女”号的主人,名扬天下的宇宙海盗,被所有行星通缉,也被视作英雄。在帝国与联邦从不停息的战争中,她作为自由佣兵帮助过其中一方大败另一方,然后又反过来干了一次。政客们鄙弃地管她叫“疯母狗”,她曾经的盟友和手下败将则敬畏地称她“疯女王”。
  若说杀手悼亡人是活着的传说,那么胡安娜就是不败的神话。
  第一章
  阿洛伊斯·拉格朗日和约书亚·普朗克的初遇十分不愉快,因为当时阿洛伊斯正在和他的床伴之一瑟斯做着愉快的事情。突然监房的门打开了,狱警领着一名囚犯走进来。
  “嗨,拉格朗日,”狱警的语气平淡地就像在谈论天气,“这是你的新室友,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你他妈就不能看看时机吗?”阿洛伊斯怒目而视。他身下的瑟斯发出一声呜咽。“为什么非要把这家伙安排在我的监房?”
  “这边刚好空着一张床嘛。”狱警一点儿也不大惊小怪,“而且全赫卡提估计只有你能压制住他了。好好干,拉格朗日,我们都在赌你们谁能活到最后。我押了100块在你身上,别让我失望。”
  “够了!”
  阿洛伊斯经过了诸多风风雨雨,对人生中的突发状况已经见怪不怪,他才不会因为活塞运动做到一半被人打断就萎了呢。但是瑟斯的心理素质明显没他那么好,小青年发出一声啜泣,后|穴猛然缩紧,然后……
  “妈的!瑟斯你……我……拔……拔不出来了……”阿洛伊斯顿时想要找个地缝躲进去。
  “哦,看起来真糟糕。”狱警一脸遗憾,他的潜台词其实是“没把你那孽根夹断真是糟糕”。“需要我叫医生来吗?毕达哥拉斯大夫肯定很乐意帮忙。”
  这时一旁的囚犯开口:“我可以帮忙。我有医师执照。”
  还没等阿洛伊斯表示同意,那囚犯就走上前来,抓住他老二根部,然后狠狠一拽——
  “啊!!!!!!!!”惨叫声回荡在整座监狱里。
  “拔|出来了。”囚犯向狱警耸肩,狱警则一脸仰慕,“不愧是拿着医师执照的人!”
  阿洛伊斯捂着腿间倒在床上,瑟斯则嘤嘤哭泣着穿好衣服,夺路而逃。
  狱警拍拍手:“好了,你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就能够互相帮助,真令人感动。这符合我们赫卡提助人为乐的传统。请继续发扬你们的高贵精神吧!再见。”他扭头走出监房,由电脑控制的铁门“哐”地关上,隔开里外两个世界。
  阿洛伊斯擦去眼角因疼痛而溢出的泪花,努力摆出坚强的样子。他现在可是赫卡提男囚的老大,怎么可以在一介新人面前丢脸?
  “好了新人,看在你初来乍到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我是阿洛伊斯·拉格朗日,你呢?”
  “约书亚·普朗克。”
  阿洛伊斯爬出下铺,想给新人上一堂别开生面的课,但他愣住了,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男子又高又瘦,但绝不是那种病弱的消瘦,灰色的单薄囚服贴在他身上,隐隐勾勒出肌肉的线条,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矫健的猎豹。男子有着银色瀑布般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丝毫不显得凌乱。他的脸轮廓很深,就像新雅典复原的古希腊美男子雕像一样。还有他的眼睛,虹膜是黑色的,瞳孔周围却有一层金边,像是日蚀的金环,又像从黑暗深渊中散发出的光辉。
  阿洛伊斯在监狱里待了两年,审美观已经被迫改变了,银河歌姬卡米娅早已不是他的梦中情人,他学会了品评男人的好坏。眼前的男子无疑是个美丽的极品,那略显淡漠的神情和手腕上的磁力铁环更增添了些禁欲气质,令阿洛伊斯血脉喷张。他不禁想象着银发男子在床上各种诱人的姿态,于是腿间刚刚被粗暴对待的小兄弟又精神了起来。
  约书亚也看见了他的勃|起。“身体素质不错。”他嘴角向上弯了弯。
  “这都怪你,约书亚·普朗克。”阿洛伊斯并不遮掩自己的兴奋,他靠在床上,微微抬起下巴,如同在邀请约书亚上前,“都怪你太美了,让我起了邪念。”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赞美’,但我还是很高兴。”银发男子站着一动不动,阿洛伊斯有些焦躁。
  “既然火是你惹起来的,你就得负责浇灭它。”
  本来以为约书亚会拒绝,谁知他一脸平静:“好吧,谁叫我拿着医师执照呢。”
  他缓缓靠近,趴跪在阿洛伊斯腿间,修长的手指抚上挺立的欲望,熟练地套|弄了起来。阿洛伊斯满足地叹息一声,他感到了约书亚指腹的老茧,知道那是长期握枪才会磨出的茧子。微微的刺痛反而增加了快感,随着快感节节攀升,套|弄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就在阿洛伊斯即将射出的刹那,约书亚猛得一捏——
  “啊!!!!!!!”惨叫声响彻赫卡提的云霄。
  “你……你……”阿洛伊斯疼得打滚,老二已彻底再起不能。
  约书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淡定地在盥洗台前洗手:“你让我帮你熄火的,现在火的确熄了。”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烧不起来了。
  阿洛伊斯狠狠捶床,现在他认真考虑起把约书亚·普朗克推进矿坑杀人灭口的可能性了。
  直到晚饭时间,阿洛伊斯的腿间还在隐隐作痛,但至少能起身走路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出监房,汇入食堂大军的人流中。约书亚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别他妈老跟着我!”阿洛伊斯回头恶狠狠地说。
  “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你得指导我。”银发男子微笑着加上一句,“前辈。”
  狱警们挥舞着警棍,让囚犯排成长队挨个领餐。负责分发食物的是一名机器人,它会根据膳食平衡和囚犯的个人口味(以及监狱食堂的预算)分派不同的菜肴。轮到约书亚的时候,机器人给了他几条似乎烤糊了的小鱼,两块面包,以及一大勺洋葱。
  “我讨厌洋葱。”
  于是机器人把洋葱换成了一株青翠欲滴的花椰菜。
  “我也讨厌花椰菜。”
  机器人的眼睛亮起红光,播放了一段录音,内容是一名中年妇女怒吼着:“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爱吃不吃!”
  约书亚嫌恶地端走了花椰菜。
  “别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阿洛伊斯领着他坐到餐桌边,“总得习惯监狱的伙食。难道你还想享受五星级宾馆的待遇吗?另外,你最好别剩饭,不然就等着被厨师们围殴吧。”
  “这地方太糟糕了。”银发男子用塑料叉狠狠凌虐着花椰菜泄愤。
  “可不是嘛!”说话的是餐桌对面的一名瘦小男子,他转着眼睛,就像某种狡猾的啮齿类动物,“全宇宙最烂的地方,银河垃圾场赫卡提!”
  他旁边一名粗壮的男子发出洪钟般的大笑:“哈哈哈,拉格朗日,今天我们都听见从你监房里传出的惨叫声了。哦,可真是惊天动地!”
  阿洛伊斯面如死灰。
  瘦小男子道:“拉格朗日,你也太贪了。你已经霸占了全监狱的帅哥,连新来的小美人儿都被你捷足先登了,总得留点儿给我们兄弟吧!”
  “就是!”粗壮男子附和,“既然你有了新欢,那瑟斯就给我吧!你也该玩儿腻了……”
  阿洛伊斯松了口气。看来他们都把之前的惨叫当成约书亚发出的了。而约书亚·普朗克则挑着眼睛,仿佛在说“我到底要不要说出真相呢?要不要呢?要不要呢?”
  他真的很想把花椰菜全部糊到银发男子的熊脸上。
  就在阿洛伊斯打算把计划化为实践的时候,约书亚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第二章
  约书亚忽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从凳子上跳起来,如临大敌般喊道:“这是什么?!”
  他的敌人从桌子下面悠悠走出,甩着尾巴:“喵。”
  囚犯们哄堂大笑。
  “哦,这只是只猫而已。”阿洛伊斯双肩颤抖,“一只黑猫。放心,它不会伤害你的。你以前没见过这种生物吗?”
  猫又“喵”了一声,琥珀色大眼睛里的瞳孔像杏仁一样。
  约书亚冷静了下来,恢复了淡漠的样子:“没有。我只见过一种叫黑豹的生物,这猫看起有点像它的幼兽。”他疑惑地看着蹭他脚的猫,“它怎么了?”
  “它饿了,给它点儿吃的。”
  约书亚不假思索地拿起餐盘里的花椰菜。阿洛伊斯叹了口气,“它不吃那个。”他捡出一条烤鱼,丢在地上,猫上前嗅了嗅,满足地吃了起来。
  “……我,我能干掉这小畜生吗?”约书亚皱眉道。它竟然吃得比人类还好!
  “当然不行,它是监狱长的宠物。如果你真这么做,你就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猫三两口就吞掉了小鱼,接着跃上长凳,虎视眈眈地盯着餐盘里剩下的菜肴。约书亚赶紧把餐盘护在怀里,生怕黑猫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猫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堪称“鄙视”的表情,转向阿洛伊斯。
  “别看着我!去去,找你的主人去!”阿洛伊斯发出嘘声驱赶黑猫。
  说曹操曹操到,阿洛伊斯话音刚落,食堂门口便传来一阵骚动,原本坐着吃饭的囚犯们如同做人浪一般从门口依次站起。赫卡提总督兼监狱长在乌泱泱一群狱警的簇拥下款款走来。监狱长是个面相愁苦的中年男人,深深的法令纹仿佛在诉说着职业的不幸,他年轻时可能有忧郁帅哥之类的美名,但是现在不过是个发福的地中海大叔而已。
  监狱长环顾众人,大家纷纷立正,生怕自己会因为对监狱长不敬而挨揍。在赫卡提,监狱长的威信仅次于厨师长。监狱长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依次扫过,最后停在了约书亚和阿洛伊斯身上。他原本黯淡的双目突然变得炯炯有神,炽热得令他们毛骨悚然。
  就在他们以为这一肚子坏水的大叔要整死他们的时候,监狱长突然蹲下,张开双臂欣喜喊道:“薛定谔!我的心肝小美人儿,你果然在这儿!”
  黑猫跳下长凳,一溜小跑扑进他怀里。监狱长爱怜地抚摸着黑猫光滑的毛皮,哽咽道:“你这小坏蛋,吓死爹地了,爹地还以为你出事了呢!下次可不许你乱跑。知道吗,这里有很多怪叔叔,最喜欢吃猫肉……”他一边念叨着一边转身走出大门,把一食堂林立的囚犯们晾在身后。狱警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于是食堂又恢复了喧闹。
  约书亚把餐盘放回桌上,目光闪烁地问阿洛伊斯:“原来……原来猫是可以吃的吗?”
  “你想干嘛?!”
  黑暗的星际空间里,一艘比黑暗更黑的飞船正全速前进着,它的目标是银河边缘的一颗荒凉星球,监狱星赫卡提。
  晚餐过后,囚犯们便开始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游戏室最受欢迎,但不一定每个人都能在其中获得一席之地。对游戏室席位的争夺通常伴随着血腥暴力和身体交易。来赫卡提的第一个月,阿洛伊斯就在台球桌旁边获得了一个保留座位。
  然而今天他实在没有兴致去游戏室接受狱友们的揶揄。收拾了几件衣服,阿洛伊斯来到浴室。一进门他就被眼前的情景再度噎住了。
  约书亚·普朗克凭借惊人的智慧、运气以及不耻下问的虚心,在不请教阿洛伊斯·拉格朗日的情况下找到了浴室的位置。现在他正在一群虎背熊腰精力旺盛的男人的环伺下旁若无人地洗着澡。阿洛伊斯咽了口口水,贪婪地看着水流打湿他柔顺的银发,顺着腰背流畅的曲线滑到臀缝里,再流下笔直修长的双腿。约书亚的皮肤仿佛某种玉石一样散发着莹光,在沾了水后显得更加莹润。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光滑的触感,阿洛伊斯便不禁想立即冲过去,把约书亚按在墙上狠狠侵犯。
  就在他边大饱眼福边意淫的时候,一只咸猪手破坏了美好的画面。
  “嘿,小鸡仔,你是新来的吗?”强森·卡伦淫|笑着拍拍约书亚的臀部,引起周围一阵哄笑,“还挺嫩啊,要不要和我来一炮?”
  约书亚冷冷地看着他:“把手拿开。”
  “哦,我好害怕呀,爹地快来救我!”强森·卡伦尖着嗓子叫道,然后发出吃吃的笑声。
  “我重复一遍,把手拿开。”
  强森不理会他的威胁,反而掐了一把那白皙的肌肤。约书亚后退一步,想甩开大汉,却被一把捉住手腕。
  “放开!”银发男子眯起眼睛,黑金色双眸在浴室氤氲的水气中仿佛迷雾彼端猛兽的瞪视。
  强森吹了声口哨,想继续非礼行为。
  “我讨厌把同样的话说三遍以上。”约书亚反手抓住大汉的手臂,轻轻一拧,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强森哀嚎着倒在地板上。
  “我的手!我的手!”他满地打滚,溅起水花。约书亚蹙眉,拿毛巾擦了擦手。
  门外的狱警听见了骚动,想进来查看。阿洛伊斯堵在门口,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强森滑了一跤,把手臂摔断了。”
  狱警犹豫地看了眼地上的大汉,又看了眼“狱霸”阿洛伊斯·拉格朗日,点了点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阿洛伊斯回头对浴室里的其他人说,“还愣着干嘛?搭把手,把强森送到医务室去!”
  男人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抬起大汉,在狱警的指导下把他运了出去。经过阿洛伊斯身边的时候,他狠狠一掐大汉的断手,后者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叫你乱动我的人!”
  “抱歉……拉格朗日。我不知道他是……”
  “现在你知道了。下次再犯,打断你老二!”撂下一句威胁,阿洛伊斯走入浴室。如果是约书亚的话,搞不好真的会打断强森的老二,今天他已经体会过那痛彻心扉的感觉了……
  他走到约书亚身边,后者正在往背后打肥皂,动作有些笨拙。
  “你不该拧断强森的手。他在赫卡提挺有势力,今后说不定会报复你。”阿洛伊斯不知为何熟门熟路地拿过肥皂,帮约书亚擦起背来,好像他们俩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一样。
  “那也得他有这本事才行。”约书亚打个了呵欠,默默享受着阿洛伊斯的服务。作为交换他默许了“狱霸”偷偷揩油。
  阿洛伊斯搓起一片泡沫,有些难以相信银发男子表现出的温顺。他继续得寸进尺地抚摸那光滑的肌肤,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给黑猫薛定谔顺毛。“单打独斗强森当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如果他叫一群人把你堵在暗巷里呢?你能防备随时敲脑壳上的闷棍吗?”
  “啊……那不是还有你吗?”
  “……”鼻腔里涌来一股热流。阿洛伊斯感动地擦了擦。一手鲜血。
  约书亚发现背后的人突然不动弹了。“你怎么了拉格朗日?”
  “流鼻血了。”
  “……真没出息。”
  第三章
  鼻孔里塞着两团棉花从医务室回来后,阿洛伊斯·拉格朗日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更丢脸了。偏偏狱友们还一脸艳羡地看着他,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小声嘀咕着,“听说了吗,强森对阿洛伊斯的人出手,被打进医务室了!”“阿洛伊斯的鼻子怎么了?是被强森打的吗?”“怎么可能!我听冯·诺依曼说那是他和那银发小美人在浴室里办事的时候兴奋过度流鼻血了。”“哦,真是艳福不浅!”
  阿洛伊斯默默决定今后谁再敢在他面前提起“艳福不浅”四个字,他就打断谁鼻梁。
  回到监房后,阿洛伊斯扑到床上,和亲爱的枕头来了个拥抱。真想快快睡去,醒来后发现什么奇怪的室友、什么浴室里流鼻血都只是一场大梦。
  约书亚把放满换洗衣服的竹筐放下,打算爬上上铺。忽然衣服堆动了动,一只黑色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喵。”薛定谔冲银发男子叫了一声。
  阿洛伊斯枕着一条手臂,另一只手做出驱赶的动作:“去去去,找你的爹地去!不然爹地就要半夜来挨个查房了!”
  猫从洗衣筐里跳出来,绕着约书亚的脚转了一圈,蹭蹭他的脚踝:“喵。”
  约书亚戳了戳阿洛伊斯:“它是不是又饿了?”
  “就算饿了我也没东西喂它。我只有香烟!猫会抽烟吗?”
  “我看见你枕头下面有半包肉干了。”
  “你想干嘛?那可是我的储备粮!”
  约书亚不由分说掀开枕头,抓起藏在下面的半包肉干。阿洛伊斯捉住他的手,却被一把挣脱。银发男子轻捷地后退数步,将一块肉干扔给猫,另一块塞进自己嘴里,接着“噌”地窜上上铺。猫叼起肉干,甩给阿洛伊斯一个挑衅的眼神,跟着跳上床。
  “你们两个混账!”阿洛伊斯怒吼着爬上上铺,动作明显不及约书亚和猫敏捷。
  “你别上来,床会塌的。”银发男子平躺着,黑猫蜷在他身边。
  “不会的!我在上面做运动它从来没塌过!”阿洛伊斯压在约书亚身上,紧盯着对方黑金色的双瞳。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开口。现在他们俩的距离这么近,几乎一不小心就会亲上。如果现在有人看见他们的姿势,肯定会以为两人正要办事。事实上阿洛伊斯真的有一瞬间起了这种念头,毕竟现在他们离得太近了……他能感觉到约书亚透过肌肉和衣服传来的心跳,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就拂在他脸上。洗过的银色头发还没干,散乱的铺在枕头上,摸起来凉丝丝、湿漉漉的,仿佛某种名贵的丝绸。约书亚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囚服的领口有一粒扣子没系,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
  阿洛伊斯呼吸急促,小心翼翼地抚上锁骨间的凹陷,接着慢慢往下,探入衣服里。
  “不。”约书亚按住那不老实的手,曲起一只膝盖,正好抵在他腿间。
  动作停止了。阿洛伊斯颤了颤,回想起之前约书亚那粗暴的“治疗”。现在银发男子的表情仿佛在说“再敢乱摸就踢爆你老二”。该死,那里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不会出什么毛病了吧?明天得去找医生看看。
  “拉格朗日,你最好起来一下。”
  “我偏不!”
  “再不起来薛定谔就要被你压死了。”
  阿洛伊斯低头,被他手臂压住的黑猫正一脸残念地瞪着他。
  “看……看什么看!有种就去向你爹地打小报告啊!”他拎着猫的后脖子,把它丢下床。黑猫喵喵叫了几声,锲而不舍地又跳了上来。
  “你什么时候和猫的关系这么好了?”阿洛伊斯忿忿。
  约书亚牵起嘴角,温柔地抚摸着黑猫:“你不懂的。把它养肥,就能当移动储备粮了……”
  薛定谔抖了抖。
  “你……你是认真的吗?”
  “开个玩笑。”约书亚将最后一块肉干撕成两半,一半给了黑猫,另一半咬在自己齿间。
  “你他妈……”阿洛伊斯想骂娘,却突然词穷,最终只能恨恨道,“留点儿给我!”他咬住银发男子嘴里的半截肉干,嚼也不嚼就直接吞了下去。
  约书亚眨眨眼睛。“刚刚那个算是接吻吗?”
  “那叫‘从野兽口中夺食’!”
  胡安娜·拜格雷尔翘着二郎腿,边吃薯片边看电视。赫卡提给她的待遇相当不错,她不用和其他女囚一样去缝纫厂、洗衣房或厨房干活,只需要天天待在监房里就行了。比起其他人住的地方,她的监房监房简直算得上环境优美:一张铺着柔软被褥木床,一张不甚舒服却还勉强可以忍受的沙发,一台老旧的平面电视(能收到二十六个帝国频道、十二个自由城邦频道和三个联邦频道,功能远远比不上飞船上的全息放映器,但感谢上主,胡安娜一向随遇而安,从不挑三拣四),还有一个24小时监视她的监视器。除了没有自由和伙食太差,她几乎要什么有什么。
  现在女海盗惬意地看着午夜档电视剧:一只僵尸猛地从棺材里坐起,几个女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莉莎,我们得快点逃出去!”其中一个女人向同伴挥手。
  那同伴后退两步,发出男人的声音:“嗨,胡安娜,早上好。电视剧好看吗?”
  胡安娜淡定地嚼着薯片:“雷欧,现在是午夜。”
  电视中的女人继续用男声道:“按照星际标准历,现在可是清晨6点。你才被抓住多久就生物钟紊乱了?”
  女海盗说:“好吧。我会倒时差的。雷欧,你入侵了赫卡提的电脑系统?”
  “是的。”这次说话的是电视中的僵尸,“我能从监视器里看到你。上主啊,赫卡提真的是监狱,不是星级宾馆吗?看你住的这么舒适,我都不忍心来救你了。你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真的。”
  “雷欧纳德!”
  “我错了船长。”那声音一点悔意也没有,“我正在对付赫卡提的战术卫星,二十分钟之后‘暗夜仕女’号将进入大气层,到时候我会打开监狱所有的门,并且投射一架刚朵拉到地面。你有七分钟时间乘刚朵拉回到母舰。一旦超过时限我们就会被战术卫星轰成宇宙尘埃。”
  “你只能坚持七分钟吗?”
  “相信我船长。换成别人连七秒钟都做不到。”那声音有些闷闷不乐,“赫卡提有五个战术卫星,每个卫星都搭载了不同的中端人工智能,我必须同时控制它们五个,那该有多难啊!”
  “行了行了,别和我说那么深奥的东西!”女海盗吃下最后一口薯片。
  “你是全宇宙最和蔼可亲的船长!我开始倒计时了!”
  电视屏幕右上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计时器,乍一看还以为是每到整点才会出现的电子钟,上面的数字从00:20:00变成00:19:59。
  第四章
  阿洛伊斯·拉格朗日瞪着上铺的床板,他上铺的兄弟已经翻来覆去一个晚上了,连带搅得他也不得安宁。
  “你睡觉还认床吗?”他终于忍不住了,“别他妈在床上打滚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我头一回住监狱,你就不许我失眠一晚上吗?”约书亚又翻了个身,“跟我聊聊天,不然我总是胡思乱想。”
  “你在想什么?”
  “想我会不会死在这里。”杀手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闪亮,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暗,仿佛那里隐藏着危险的敌人。而事实上那儿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一堵墙。墙上有扇窗,能看见窗外漫天钻石般的星辰。“如果我死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从虚无中来,最终归于虚无。”
  “我觉得你该去看心理医生。”
  约书亚挠着薛定谔的下巴,黑猫发出了餍足的咕噜声。杀手瞪大眼睛在黑暗中搜寻,却一无所获。
  “我很怕死。”他说,“我被判刑五百三十年,等刑期满了,我估计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我怕自己会一辈子待在监狱里。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不能死。”
  阿洛伊斯打了个呵欠。“你可真生猛,整个赫卡提也就你比我判得更长了。我被判了二百三十年,因为谋杀。但其实我是被冤枉的。你呢?”
  “我杀了很多人。我是个杀手。”
  “嗯哼。我还是前皇家护卫队队员呢。”阿洛伊斯擦去自己因困意而溢出的泪水。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闪过,快得像子弹一样,快到他刚想捕获这闪念,它就溜走了。
  约书亚问:“你说你是被冤枉的?”
  “一点儿没错。我被派去保护王子殿下的小情人,而她被公爵派来的杀手给杀了,栽赃在我头上。你能懂吗?”
  “怎么不懂。你就是政治斗争的炮灰。”约书亚紧盯着窗户。星光明亮,他却只能看见星光下的黑暗,一切都是黑暗,黑暗无处不在,黑暗如影随形。他必须赶紧找个话题分散注意力,否则会立刻被内心的黑暗所吞噬。“你难道不想洗刷冤屈,恢复名誉吗?在赫卡提,你什么也做不了,只会被遗忘。”
  赫卡提就像漂泊在茫茫宇宙中的一艘飞船,无法与外界联络,也没有目的地,只能朝着诸星尘埃的深处盲目航行。
  “哦我当然想。”阿洛伊斯有些烦躁,“可我只是个小喽啰,而我的对手是帝国的女王、公爵,还有政治这个大怪物。在它面前我简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
  “新雅典的第一任执政官说过这么一句话:谁拥有力量,谁就有话语权。”
  “你有力量吗?”
  “我……”
  话尚未出口,只听“咔嚓”一声,监房大门上亮起绿灯,徐徐打开。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阿洛伊斯疑惑地走到门边向外窥伺。监狱的格局就像一排排的火柴盒,现在每一个盒子都敞开了大门。
  隔壁探出一个脑袋:“这是怎么啦?防火演习吗?”
  那人的室友道:“该不会是监狱长的猫又丢了吧?记得上次他把我们全叫起来,来了次地毯式搜索,要人老命啊!”
  “不。”约书亚的否定从背后传来。他跳到地上,倾身按住窗户上的铁栅栏,露出热切渴求的目光,“不……”
  阿洛伊斯走到他身边,“怎么?”
  “你看,天空。”
  一开始阿洛伊斯什么也没看见,不就是普通的夜空嘛。但很快他发现星空中缺了几颗星星,仿佛洒满星钻的夜幕破了个洞一样——不,那不是洞,而是星星被什么东西遮住了。那东西的体积应该很大,可能是艘飞船。但不可能啊!赫卡提有五颗战术卫星,全天候监视着行星的每一寸土地。如果有飞船入侵,那么它在进入大气层之前就应该被轰成流星了。
  “上主啊!联邦的狗崽子们终于进攻赫卡提了吗?”
  “不是联邦!”约书亚撂下一句话,旋即飞也似冲出门。
  “回来!你疯了吗?”阿洛伊斯来不及制止他的疯狂行为,跟着跑了出去。
  银发男子在走廊上飞奔,边跑边喊:“还等什么?快逃啊!千载难逢的机会!”
  监狱里一阵骚动,囚犯们终于察觉这不是演习也不是监狱长在耍宝,赫卡提的中枢电脑失控了,每一扇门都为他们敞开。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接着每一个火柴盒里都涌出几个人,越来越多的人汇成河流海洋,呐喊着朝监狱正大门冲去。
  几个值夜班的狱警挥舞警棍,想把群人赶回监房。“滚回去,你们这群渣滓!”一名囚犯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另一个人夺过警棍,朝狱警头上砸去。
  “暴动!是暴动!”狱警队长拿出对讲机,向中央调度室大吼,回应他的却是银河歌姬卡米娅的一段抒情演唱。“该死!电脑被入侵了!”
  阿洛伊斯紧跟着约书亚,生怕将他跟丢。幸好杀手的银发在灰暗的监狱里格外瞩目。
  “回来!约书亚·普朗克!你这是煽动暴乱!”他大吼。
  约书亚的脚步放慢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阿洛伊斯:“难道你不想逃跑吗?你想烂在这里吗?”
  “我可不想变成越狱犯!”
  “出去了至少还能找到机会!留下来就什么也没有了!”约书亚向伸出一只手,仿佛是在邀请。
  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思考。一秒钟,阿洛伊斯脑海里却回放了许多画面。他想起天真无邪的莱雅小姐,她惨死在家中;他想起性格懦弱却很善良的安诺特王子,记忆里他总是和妹妹阿尔薇拉公主站在一起;他想起上个月卡斯珀给他寄来的信,上面说:“我的朋友,你在赫卡提还好吗?上个月的同学会上我见到了从前的校花……”
  阿洛伊斯握住了约书亚的手。
  杀手拉着他飞奔起来。他们挤过狂热的人群,冲出大门,来到监房大楼外空旷的操场上。许多人已经越过操场向停机坪去了。从睡梦中被叫醒的狱警们端着光束枪,向人群扫射。几名囚犯中枪倒下,更多人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前进。
  约书亚没有跑向停机坪,而是向关押女囚犯的监房方向去。夜空中那艘遮住星光的飞船就悬停在女监所的正上方。
  “拉格朗日!停下!”背后传来狱警的警告。
  “别回头!”约书亚握进他的手。
  一束激光擦过阿洛伊斯的手臂,他闷哼一声,忍住灼热的疼痛,跟上杀手的脚步。又一束激光险险擦过,阿洛伊斯顿时想蹲地投降,但他的手被约书亚紧紧攥住,挣脱不开。
  “妈的!我要是死在这里,做鬼也不放过你!”
  “尽管来找我!”
  女监所已近在眼前。但阿洛伊斯绝望地发现一堵高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高墙上竖着通电的铁丝网,墙壁光滑坚固,怎么看都不可能爬上去。
  他们在高墙前停下。背后的脚步声告诉他们几名狱警已经跟了上来。阿洛伊斯不敢回头,他知道好几个枪口对准他的后背,一旦他轻举妄动,就会被光束击穿。
  “你们无路可逃了,还不束手就擒?!”狱警喊道。
  “约书亚……”阿洛伊斯用余光偷瞄室友。银发杀手正一脸神往地盯着星空。
  狱警又喊道:“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立刻,我数一二三!”
  “一!”
  “快点……”约书亚嘴唇翕动。
  “二!”
  “我在这里……”
  “三!”
  高墙之后升起一艘小型太空梭,是新威尼斯制造的“刚朵拉”型号。那艘刚朵拉打出强光,照得狱警连眼睛都睁不开。阿洛伊斯捂住刺痛的双眼。
  刚朵拉越过高墙,舱盖打开,一名女子探出半截身体,露出野性笑容:“晚上好,悼亡人先生。”
  “现在对杀手来说正是一天的开始!”
  女人伸出手:“上来吧!”
  约书亚推了阿洛伊斯一把:“你先!”
  阿洛伊斯茫然地抓住女子的手臂,被她一把拉进刚朵拉机舱。接着约书亚纵身一跃,也爬了上来。
  女人大笑着升起小艇,连透明的舱盖也没关上,呼啸的夜风灌进机舱。阿洛伊斯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画面,星光下,女人被风扬起的红发仿若飘动的火焰,又像一面猎猎飞扬的染血旗帜。而约书亚·普朗克紧紧贴在他身上,瞳孔周围的金环如同恒星迸发的光芒。
  “欢呼吧,小伙子们!咱们自由啦!”女人唱起了歌。刚朵拉越升越高,将暴动的监狱和狂躁的狱警远远抛下,鸟儿般轻盈地飞向他们头顶那艘比黑暗更黑的飞船。
  第五章
  “船长!欢迎回来!”
  刚爬出太空梭,胡安娜就被热情的船员围了个水泄不通。她拥抱了每一个能够到的人,但船员们似乎认为这远远不够,不停有后排的人想挤到前面,以致酿成了一场小小的骚乱。
  “船长,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死你了。”
  “船长,你好像瘦了!监狱的伙食不好吗?”
  “的确不怎么样。”
  “船长,要抱抱!”
  “先把你挂在胡子上的鼻涕擦干净再说。”
  “船长,他们是谁?”一名年轻船员警惕地指着从刚朵拉里爬出来的约书亚和阿洛伊斯。
  “嗯……”胡安娜摸摸下巴,“这位是在监狱里入伙的同伴,约书亚·普朗克,杀手‘悼亡人’。”
  人群发出一阵低呼。“你听见了吗?他是悼亡人?”“看他的眼睛,深渊之火!”“天呐,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活着的悼亡人!”
  约书亚双手环抱:“我可没答应你入伙。”
  “那就只能把你丢下船了。”
  “我说笑的。”
  胡安娜满意点头。
  船员又指着约书亚身边的阿洛伊斯:“那他又是谁?”
  银发杀手拍拍阿洛伊斯的肩膀:“这是家属。”
  女海盗挑起柳眉:“我可没听说过你有家人。”
  “刚刚认的。”
  阿洛伊斯拍掉约书亚的手:“谁他妈是你家属?!”
  “那就把你丢下船。”杀手瞪他一眼。
  阿洛伊斯转向胡安娜:“没错我是家属。”
  女海盗眼中寒光爆射:“那你脖子上那个又是什么?猫皮围脖?”
  将自己挂在约书亚脖子上、伪装成一条围脖的薛定谔甩甩尾巴,讨好地向胡安娜叫了声“喵呜~”。杀手把猫拿下来,抱在怀里:“船上该不会禁止养宠物吧?”
  “哦,当然可以养。我们已经有一条狗了,现在又多了一只猫,啊哈,我能预见将来船上肯定会……很热闹。”
  说罢女海盗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只听“嗷”的一声,一只金毛大狗从人群后窜出来,吐着舌头扑到胡安娜身上,两只爪子能够到她肩头。
  “乖,巴普洛夫,上主啊你又重了!”胡安娜捏捏大狗的爪子,“去,认识一下你的小朋友!”
  大狗欢快地走到约书亚面前,嗅嗅他怀里的黑猫:“汪汪!”
  黑猫冷冷瞥它一眼,一声不吭缩回了杀手的臂弯里。
  “嗷……”大狗受伤地垂下头。
  人群中有人“噗”地笑了出来。
  头顶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声:“好了各位,相聚的时刻总是美好而短暂,再过1分40秒我们就要被战术卫星轰成渣了。如果各位不想在冥土重逢,就请立刻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暗夜仕女’号即将加速突破大气层。系好安全带,当心别被加速度拍成肉饼,清理那玩意儿可麻烦了……”
  “够了,雷欧纳德!你少说两句会死吗?”船员们纷纷发出抱怨,虽则如此,却训练有素地离开底舱,一部分人前往舰桥,另一部分人则前往炮台就位。一个年轻姑娘牵走了巴普洛夫,大狗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地回望胡安娜,又朝薛定谔发出几声忧伤的呜咽。
  阿洛伊斯顿时觉得这艘船是个可怕的地方,连狗都罹患抑郁症了。
  头顶的男声又道:“请约书亚·普朗克先生及其家属沿着地上的发光指示标记前往为两位准备的舱房。胡安娜船长请到舰桥来。鉴于你对飞船的内部结构太过熟悉,我就不给你点亮指示标记了。”
  女海盗“切”了一声,回头向约书亚道:“跟着指示标记走。管好你的猫和家属,别让他们乱跑。”
  “我和猫能一样吗?”阿洛伊斯提出抗议,但胡安娜没搭理他,径直登上旋梯,往舰桥去了。
  地板上亮起一枚绿色的箭头,指向底舱某扇敞开的大门。约书亚腾出一只手扯扯阿洛伊斯的袖子,“走。”
  “我和猫一样吗?”愤怒的家属又一次质问。
  杀手走进大门,门后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地板上又亮起一枚绿色箭头。“怎么能一样。”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猫能吃,你能吃吗?”
  阿洛伊斯和薛定谔一齐抖了抖。
  胡安娜在暗夜仕女号的回廊里飞奔。对于外人来说这些纵横交错的回廊如同一个复杂的迷宫,没有发光标记的指引绝对会迷路。但胡安娜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奔跑了,她熟悉这艘飞船好像熟悉自己的首饰盒一样。她知道每一个岔路口通往哪里,知道在哪里转弯才是最佳捷径。这项优势让她和先前离开的一批船员同时到达了舰桥。
  三百六十度环形屏幕上显示着飞船周围的环境,六个控制台均匀分布在屏幕下方。舰桥中央是指挥席,深红色的座椅仿佛君临天下的女王宝座。胡安娜坐上指挥席,发现扶手上一粒灰尘也没有。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船员们每天都会认真擦拭座椅,好像船长从未离开一样。
  还没等女海盗抒发一下久别亲人的感慨,飞船便猛然加速。加速度让胡安娜整个人都陷进了座椅里。她咒骂着系好安全带,手指在空中凭空一划,面前便出现了赫卡提的全息地图。圆圆的行星周围悬浮着五个蓝色光点。那就是赫卡提的五个战术卫星。
  “距离解除对战术卫星的控制还有20秒。”头顶的男声道。
  “还有多久才能离开卫星的攻击范围?”胡安娜问。
  “大约30秒。”那声音回答。
  船长不禁扶额:“10秒钟足够我们被炸飞一百次了。”
  “我可以开启手动闪避系统。不过为了节约能量需要关闭重力网格。”
  “手动闪避吧,雷欧。”胡安娜道,“如果这一次我们能逃出生天,那么你想在晚餐时间放什么电视节目就放什么节目。”
  “你是全宇宙最善解人意的船长!”头顶的声音欢脱极了。
  约书亚沿着绿色箭头在血管似的回廊里穿梭。跟在他后面的阿洛伊斯不止一次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到底要多久才能到?”他低声抱怨。
  “以你的速度,大概下辈子吧。”旁边的墙壁突然发出声音,阿洛伊斯吓得寒毛直竖,“重力网格关闭,手动闪避系统开启。飞船接下来可能会剧烈晃动,请随便找个固定的东西抓紧,我可不想派机器人清理沾在天花板上的血迹。”
  阿洛伊斯感到身体一轻,虽然还不至于变成零重力状态,但失重感还是让他微微有些恶心。阿洛伊斯·拉格朗日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零重力宇宙空间里生活了,上一次遇到这状况好像还是军校的演习。
  薛定谔发出一声嘶叫,打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赫卡提的黑猫彻底陷入了恐慌状态。这让阿洛伊斯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
  约书亚搂紧黑猫,喃喃念着某种奇怪的方言(阿洛伊斯听懂了“上主”“地狱”“死”几个词,他猜想这是祈祷或者诅咒),然后猛地抬起头:“糟糕,战术卫星开始进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事先提醒:
  小攻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他曾被一ws大叔圈圈叉叉过,虽然这段情节要很久以后才会出现,但作者事先提个醒,如果雷这个请务必斟酌一下是否要看下去,别等看到了再来喊雷。
  第六章
  胡安娜面前的全息影像里,五个蓝点中已经有一个变成了红色,说明那颗卫星已然摆脱了雷欧的控制。卫星中的中端人工智能从黑客攻击中恢复,迅速扫描近地轨道,雷达告诉它一艘身份不明的飞船入侵了赫卡提。按照既定程序,它展开了武装防御。卫星前部的外壳向两边打开,一尊黑洞洞的炮口被推出来,发射部开始充电。
  人工智能在0.1秒内计算出敌方飞船的飞行轨迹,依照计算结果,炮口对准了飞船的引擎部。3秒后,充电完毕,高能量光束流向暗夜仕女号激射而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暗夜仕女号猛然向右方一倾,光束流堪堪擦过飞船尾部。
  第二颗卫星变成了红色。它恢复了管理系统,并且迅速和它的兄弟分享了资料,分析了飞船的受损状况和闪避轨迹。显然这位入侵者的反应能力相当了得,在人工智能预测他的时候,他也在预测着人工智能。第二颗卫星推出了光束炮,开始填充能源。
  现在暗夜仕女号同时被两台卫星炮瞄准。值得庆幸的是剩下的三颗卫星有两颗在行星的另一面,还有一颗是专门监控地面的同步卫星,现在它已经开始记录赫卡提监狱犯人的逃跑状况,并且接管了完全瘫痪的地面指挥系统。
  3秒之后,两颗卫星先后发射光束炮,两道高能量光束流交叉成一个斜斜的十字。暗夜仕女号本该在十字的交点被烧成废铜烂铁,但她再一次侧转,一道光束流被闪避开来,另一道则擦过她的侧舷。
  船身猛震,前进速度却丝毫未有减慢。下一波攻击到来之前,她已经离开了战术卫星的攻击范围。两个人工智能心有戚戚焉地放弃了攻击。
  “糟糕,战术卫星开始进攻了。”约书亚·普朗克咬牙切齿,甚至可以说是表情狰狞。阿洛伊斯正忙着对付翻涌的恶心感,一点儿没反应过来,就被硬塞了只猫在怀里。
  “别塞给我呀!”他想把张牙舞爪的黑猫推回去,但杀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按在怀里,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墙壁上的扶手。
  脚下的地板突然倾斜,阿洛伊斯步履不稳地倒在约书亚身上。如果不是有约书亚做缓冲,他现在肯定已经撞上墙了。杀手发出一声闷哼,似乎被压得很痛。阿洛伊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刚想开口道谢,但飞船紧接着剧烈震动起来,隆隆轰鸣声告诉他船体被击中了,或者至少也受了擦伤。
  约书亚倚着墙根稳住身体,将阿洛伊斯紧紧护在怀里。几秒后第二波攻击到来,船身的倾斜和震动比前次更加剧烈。如果不是约书亚牢牢抓住了扶手,两人一猫现在就会像球一样四处滚动了。
  回廊中的灯光猛然熄灭,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中。这是完全的黑暗,没有星月等一切光芒照耀。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黑暗与寂静中,两个人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约书亚死死搂住阿洛伊斯,他瞪大双眼,凝望黑暗虚空,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是孤独一人,但重重暗幕仍将清醒的梦魇推到他眼前。他仿佛又回到了记忆里那艘行于黑暗的孤独飞船上。或者说他从未离开过那里。
  “约书亚?”怀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几次呼吸后,杀手脱离了回忆的泥沼,回归现实。“怎么了?”他问。
  “你……你能轻一点儿吗?虽然很高兴被你抱着,但我快窒息了……”
  约书亚松了手。一个毛团滚到了地上,发出嘶嘶声。他猜测那是受惊的黑猫。接着有人攀上他的脖子,一双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你干什么?”约书亚厉声问。
  阿洛伊斯啃咬着他颈侧的肌肉:“突然很想上你。”上主保佑,他从见到这银发男子的第一面开始就想上他了。视觉失效后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感。现在阿洛伊斯被肖想已久——事实上还不到一天——的对象抱在怀里,敏感的触觉让他亲身体会到男子身体的健壮与柔韧,略显急促的心跳和浓重的呼吸简直就是在诱惑人犯罪。他再难抑制自己的情|欲,在黑暗中激烈地纠缠着约书亚的嘴唇,舌头撬开牙齿,挤进口腔,缠住对方的舌头。
  阿洛伊斯也惊讶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大概是人在紧张状况下分泌了某种刺激官能的荷尔蒙?……管他呢!他迫切地想占有约书亚,想和他抵死缠绵到世界末日。约书亚是他一辈子见过的最俊美的男人,约书亚是整个赫卡提监狱第一个让他吃瘪的男人,约书亚是杀手悼亡人……
  他猛然推开了约书亚。
  回廊上的灯又亮了起来。阿洛伊斯看见自己正跨坐在杀手身上,被压住的男人则一脸冰霜,和他被咬得泛红的嘴唇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人无言地互瞪,直到头顶再度传来声音:“抱歉诸位,刚刚供电系统出了点儿小毛病,我已经切换到备用电源了。暗夜仕女号脱离战术卫星攻击范围。我正在检查船体受伤程度。如果没有影响到跃迁器的运行,那么我们将在一小时后进入跃迁。请做好准备。”
  约书亚一手撑起上半身,一手按住阿洛伊斯裆部,低声道:“我极端厌恶你刚刚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想接受生殖器移植手术,就别做第二次。”他粗鲁地推开脸色煞白阿洛伊斯,捞起惊吓到呆滞的黑猫,沿地板上的绿色箭头走向舱房。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你生气了?”跟上来的阿洛伊斯胆战心惊地问。
  “对。我很生气。”约书亚语气平静,没有回头。
  “明明是你先抱住我的。”
  “我是为了保护你。”他拐过一个弯,“你帮过我,所以我也帮你。”
  “那……那我非礼过你,你也非礼我好吗?”
  约书亚差点摔倒。赫卡提难道对这家伙的大脑进行了什么非法改造吗?他的思维逻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怎么不说话?”阿洛伊斯委屈极了,“我的技术可好了,你真的不试试吗?”
  “不!”
  绿色箭头指着一排排舱门的其中一扇,这里应该就是为两名新成员安排的舱房。约书亚按了一下门上的智能锁,锁记住了他的指纹。刷的一声,门向一侧收起。杀手提着薛定谔进门,用冰冷的目光把阿洛伊斯钉在门外。
  头顶那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声音道:“家属,你的舱房在隔壁。”
  “我们是室友!为什么不能住在一起?!”阿洛伊斯朝天花板怒吼。
  “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我觉得还是把你们分开比较好。”
  阿洛伊斯气郁地走向隔壁。
  约书亚关上门,打量着室内的陈设。房间像所有飞船的舱室一样狭小、布置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衣柜,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他脱力一般躺到床上,怀抱黑猫,轻轻抚摸它光滑的黑色皮毛。
  “刚刚他如果没有放开我,我肯定已经拧断他的脖子了。”约书亚挠着黑猫的下巴,“你说是不是?”
  第七章
  胡安娜从船员手里接过新鲜出炉的奶油慕斯,感动地抽了一下鼻子。她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押送船和监狱的伙食比巴普洛夫的狗粮还难吃。虽然甜品的热量过高容易发胖,但女海盗决定稍微放纵一下,好好犒劳自己的舌头和胃。
  头顶传来雷欧纳德懒洋洋的声音:“看到你胃口这么好,我真替你开心,船长。我建议你赶快吃完,因为接下来我要报告船体的受损情况,你听了之后可能会食不下咽。”
  “你直说吧。”胡安娜·拜格雷尔是纵横星海的宇宙海盗,她才不会因为听见了什么坏消息就寝食难安呢!
  “好吧。你的小淑女中了两炮,第一、第三动力引擎损坏,主电源受损,二十六、二十七号减压舱受损,减压装置以及无法正常工作。第七、第十五舱微生物循环系统受损,我已经把它们封闭了,不然整艘船都会污水横流,好像什么古早的科幻小说里的描写一样。”
  女海盗心疼地哼哼了两声。“我们还能坚持到跃迁结束吗?”
  “当然。跃迁发生器完好无损,我们的能源依旧充足。但我建议尽快修复受损部位,否则任何一艘帝国的巡洋舰都能把你的小淑女击沉,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唔……”胡安娜咬着勺子,紧盯着屏幕上的模拟航行图,“我们去新威尼斯,修复船只,购置补给,顺便买几架新型号的战机,上次看到广告里他们新出品的‘吟游诗人’,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行了,船长。”雷欧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无力,“这话你和去和财务说吧。如果你只是想玩玩新的战机,我可以调整战斗模拟系统的参数……”
  “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去!”
  “……”舰桥上听见他们这番对话的船员们同时扶额。
  “对了!”胡安娜狠狠一拍扶手,“我都给忘了!雷欧,你去补给舱里找几件衣服什么的,送去悼亡人及其家属那儿。他们那身囚服看着真碍眼。”
  “还用得着你说吗?我已经送到他们门外了!”
  阿洛伊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旁边的时钟告诉他现在是标准历的上午,但依照赫卡提行星计时,现在正是夜晚。他本应该呼呼大睡,然而他却一丝睡意也无。今天的经历太过惊险刺激,令他兴奋不已,难以入眠。
  现在他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约书亚。想着他丝绸般的银发,他富有弹性的肌肤,他冰凉的嘴唇,他湿热的舌头。阿洛伊斯想的浑身燥热,难以自持。一旦想到约书亚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这种焦躁的感觉就更强烈。
  约书亚有黑金色的眼睛……约书亚是杀手悼亡人。该死!悼亡人是银河系最奇诡的传说,他是都市怪谈,是死亡二字的具象。阿洛伊斯还在军校念书的时候就听说过悼亡人的大名,周围的同学将他当做偶像般崇拜(他们也一样崇拜宇宙英雄胡安娜,后来她叛出帝国军,大家的心都碎了)。在皇家护卫队的日子里,传说似乎远去了,但影响犹在。宫廷的侍女们谈论起黑色的杀手,都觉得他是位诱人堕落的俊美恶魔,会将少女的心葬送在烈火深渊。在赫卡提监狱,悼亡人则成了某种信念象征,只要他有一天还逍遥法外,就证明宇宙刑警和赏金猎人都是些废物。
  现在杀手悼亡人就在阿洛伊斯的隔壁。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近到彼此呼吸可闻。可是说,阿洛伊斯从未离“死亡”这么近。这禁忌般的感觉更增添了他的激动和兴奋。他想拥抱约书亚,但是他刚刚惹约书亚生气了……
  咚咚咚。
  “谁?”阿洛伊斯从床上跳起来,警觉地盯着门。
  “我。”门外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头顶上那无处不在的家伙!
  “你……你想干嘛?”
  “切,我尊重你的隐私所以才敲门。你以为这船上存在我打不开的门吗?”
  没等阿洛伊斯同意,门就自行打开了。一名有着深紫色长发的男子斜倚在门框上,穿着式样繁复的华丽长袍,就像新雅典的学者一样。他脚下有一个小机器人,正把一只大袋子举在头顶,傻兮兮的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
  男子慵懒地走进来,小机器人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日安。”男子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他才是主人的样子,“我叫雷欧纳德,是暗夜仕女号的领航员兼网络管理员兼日常事务管理员。你可以叫我雷欧。”
  “你……你好。”阿洛伊斯在床上正襟危坐。这家伙虽然语气欠揍,但他既然身兼数职,肯定能力出众,备受船长的器重。这家伙惹不得。
  小机器人欢快地走到阿洛伊斯面前,发出“嘻嘻嘻嘻嘻”的笑声,这笑声本该如孩童般天真无邪,此刻却令人毛骨悚然。
  雷欧用下巴指指小机器人,“给你的。”
  “它?”阿洛伊斯不明白自己拿个机器人有什么用。
  小机器人放下袋子,双手缩进身体里,开始变形。它将外壳缩回体内,又翻出新的外壳,几秒后,它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通讯终端。
  “这可真高级!”阿洛伊斯小心翼翼地拿起终端,生怕把这稀罕玩意儿弄坏了。
  雷欧跷起二郎腿:“它能打电话,还能发短信,还能听音乐看视频,在有超光网络信号覆盖的地方能随时上网。还能变形成机器人,不过ai都很低,顶多会帮你递个杯子,别指望它能陪你聊天打屁。每一名船员都有配备。虽然你是家属但我还是给你准备了一个。没准你明天就变成正式员工了。把它挂在脖子上,这样即使你被烧成灰了我们也能靠通讯终端辨认出尸体。如果它坏了,拿来给我维修——虽然这不太可能。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暗夜仕女号,把他还给我。”
  “袋子里的是什么?”阿洛伊斯轻轻踢了一脚小机器人送来的袋子。
  “衣物,还有些个人用品。”雷欧耸肩,“不过是制服,可能有点丑,你将就一下。胡安娜要求大家都穿制服,但是没人理她。穿这么难看的衣服我们迟早会被全宇宙嘲笑的。”他瞥了阿洛伊斯一眼,“不过再难看也比你的囚服强。”
  “……”又不是他自己喜欢穿的!
  “飞船已经进入跃迁了。”雷欧撑起下巴,“两周后结束跃迁,我们会到达拉拉吉星系,在第二行星新威尼斯降落。”
  “会在那儿待多久呢?”
  “谁知道。得看他们的修理速度有多快吧。”
  阿洛伊斯皱眉:“事实上我有点担心……”
  “担心?”
  “我是越狱犯。”
  雷欧突然大笑起来,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从椅子上摔下来,抱着肚子在地上不停打滚,间或狠狠捶地。
  “阿西莫夫啊!我从来没听过这么爆笑的笑话!”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是越狱犯?你担心被通缉?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他边笑边趔趄着爬起来,“放、放心吧。这里是暗夜仕女号,一船都是通缉犯!”
  “……”阿洛伊斯表情僵硬。笑点在哪里啊?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啊!
  一分钟后雷欧终于平静了下来。“穿上衣服吧。”他说,“再过一会儿就是午饭时间,我领你去食堂。”
  阿洛伊斯坐着没动弹。
  “还愣着干嘛?难道要我服侍你宽衣吗?”
  “难道要我在你面前脱衣服吗?”
  雷欧哼了一声,转过身,嘴里念叨着“你以为我看不见吗?”
  阿洛伊斯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衣服快速穿好。深蓝色的制服虽然质地不错,但式样的确够丑。他开始同情胡安娜的船员们了。
  “好了。”他整整领子,将通讯终端挂在脖子上,跟着雷欧一起走出门。
  隔壁的房门也“刷”的打开了,穿着同样制服的约书亚走出来。阿洛伊斯心旌荡漾地朝他看去,然后下巴掉在了地上。因为另一个雷欧纳德跟在他后面走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雷欧纳德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两个“雷欧”友好地握手。
  “你好,雷欧纳德a。”“你好,雷欧纳德β。”“我要去食堂,你呢?”“我也是。”“哈哈,真巧啊。”“是啊,真巧啊。”
  约书亚揉揉太阳穴:“我说,你这样不会精神分裂吗?”
  两个“雷欧”同时发出不屑之声。其中一个突然消失不见了!
  阿洛伊斯的下巴又一次掉在了地上。
  约书亚牵起嘴角:“别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雷欧是飞船搭载的人工智能。”他走上前,伸出一只手,穿过雷欧的身体,雷欧立刻开始尖叫:“呃啊!好痛!这是谋杀!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杀手撤回手:“全息影像而已。”
  阿洛伊斯的下巴第三次掉在地上。
  第八章
  第八章小白脸
  三个人——准确来说是两名人类加一名人工智能,正走在通往食堂的路上。雷欧走在最前面,边走边介绍:“这条路通往整备舱。”“右边的岔道通往修理舱。”“别走这边的走廊,因为厕所坏了。”“如果你迷路了,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对着天花板大叫‘雷欧救命’,然后我会给你点亮指示标记。”“别怕丢脸,除了船长和狗,大家基本每天都要求救那么一两次。”
  阿洛伊斯跟在后面,明显在走神,表面上装出好奇四处打量的样子,实际在不停用眼角余光偷瞄约书亚。杀手倒是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询问一些有关暗夜仕女号的问题,一副“我已经入伙了关心自己的组织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有时他说着说着就会突然停下,然后朝阿洛伊斯这边看过来,阿洛伊斯便立刻移开视线,盯着地板,假装自己没有偷瞄约书亚。
  雷欧介绍的高兴了,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和后面两人拉开了挺长一段距离。约书亚忽然凑到阿洛伊斯耳边,问道:“你干嘛老看我?”
  “你好看……”阿洛伊斯说完一愣,立刻恨不得回到过去缝上自己的嘴,叫你说话不经过脑子!“谁……谁看你了!”
  杀手压低声音:“你应该去我在奥林帕斯星的家里看看,那里有整整一柜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珠……”他顿了顿,好像在欣赏阿洛伊斯惊愕的表情,“谁让他们总盯着我看。”
  “你……你开玩笑的吧?”阿洛伊斯真担心明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脸上只剩下两个空洞黑框了。
  约书亚耸肩:“你竟然还当真了。”
  阿洛伊斯开始后悔当初在赫卡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先下手为强,干掉这可恶的杀手!
  通过一扇闸门后,他才想到,既然约书亚肯和他开玩笑,是不是说明他已经不生自己的气了?
  暗夜仕女号的食堂比赫卡提监狱略小一些,因为船员人数远不如监狱囚犯,但环境显然好很多。最显著的不同就是负责打饭的不是会冲你大吼大叫的机器人,而是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阿洛伊斯端着餐盘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甜甜一笑,给了他一大勺牛肉。阿洛伊斯感动地说不出话来。接着姑娘从他的餐盘里拎出一块肉,扔到地上,脸上则继续保持着甜美的笑容。阿洛伊斯分明看见巴普洛夫就站在姑娘脚边,摇着尾巴地吃掉了原本属于他的牛肉。
  “船长不准我们拿饭菜喂它,她说狗会发胖的。但是……”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你就当是做慈善。”说完她又往餐盘上加了条烤鱼,“带给你的猫。”她一眨眼睛。
  阿洛伊斯也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胡安娜离开几周后巴普洛夫会迅速增重了。
  他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约书亚也端着餐盘走过来,坐在他对面。
  “我爱这地方。”杀手说,“总算没人逼我吃洋葱和花椰菜了。”他尝了一口盘子里的猪排,“上主啊,让我在这儿干一辈子我都愿意!”
  “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红发女船长一手端餐盘,一手牵狗链,款款走来。她坐在阿洛伊斯的旁边,然后把狗栓在了凳子腿上。巴普洛夫哀怨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鲜美肉类,趴到地上,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一群年轻船员有说有笑地坐在了胡安娜周围。“船长,你这样是虐待动物!”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小伙子笑道。
  “我是为了它的身体着想。照你们这种喂法,总有一天巴普洛夫会变成一条肥狗的。”胡安娜用眼神喝止了打算给狗加餐的约书亚,“下次再犯,就只给你花椰菜吃!”约书亚立刻把准备喂狗的肉塞进自己嘴里。
  “船长你可真过分。”雀斑小伙说,“当初我们还吃过巴普洛夫的狗粮呢,也没见它反对。现在应该好好补偿它。”
  阿洛伊斯很好奇:“为什么要吃狗粮?”
  “啊……这个嘛。”雀斑小伙一脸怀念的神情,“当初我们从联邦军逃跑,飞船中了一炮,食品储备舱被打坏了,全船的食物只剩下船长房间里的狗粮。我们靠它撑了一个星期呢。”
  ……这种悲惨回忆有什么好怀念的呀?而且能给全船人吃一个星期……胡安娜你到底存了多少狗粮啊?你才是喂狗喂的最多的人吧!
  女海盗好像也察觉了这个问题,她哈哈两声,拙劣地岔开话题:“我说,既然我们有新伙伴加入了,这两天就准备一个欢迎会吧。”
  船员们纷纷点头同意,顺着船长的意思无视了狗粮问题。
  一个年轻女孩说:“我真没想到悼亡人会加入我们。”她转向阿洛伊斯,“你是悼亡人的家属?你们是兄弟吗?”
  “不是。”约书亚否定。
  女孩疑惑地歪着头,“哎?那他是……”
  约书亚继续回答:“他叫阿洛伊斯·拉格朗日,是我包养的小白脸。”
  他的声音很轻,但全食堂的人都听见了。顿时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刀叉声也消失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约书亚和阿洛伊斯身上。
  一片寂静中,阿洛伊斯羞愤地丢下叉子,拍案而起:“谁是小白脸?!”
  “我以为不事生产就有吃有喝,这种人就是‘小白脸’。难道说这个词语因为地域不同会发生内涵差异吗?”
  “按你的说法,那薛定谔也是小白脸了!”……好像不对,依薛定谔的毛色来看,它应该叫“小黑脸”。
  约书亚似笑非笑:“你和猫能一样吗?”
  “咳咳……”胡安娜出来打圆场,“悼亡人,你这话就不对了。如果能自食其力就不是小白脸了。”她示意阿洛伊斯坐下,“这样吧,我在船上给你找个活儿干,会按时发薪水给你,这样你就不是小……噗。”她扭过头,捂住嘴,拼命抑制自己的笑声。但阿洛伊斯分明看见她眼泪都笑出来了。
  “不用了船长。”约书亚懒懒地说,并且趁她不注意丢下一块肉给巴普洛夫,“我能养得起他。”
  “谁要你养!”阿洛伊斯转而摇晃着胡安娜,“船长!请给我个工作!我什么都会干,真的!”
  “没错,船长。”雷欧突然出现在胡安娜对面的座位上,“我连通讯终端都给他了。而且我们不是缺个机师吗?”
  女海盗擦干眼泪:“机师是谁都能当的吗?我宁愿这职位一直空着也不愿让一个笨蛋滥竽充数。”
  “谁滥竽充数了?!”阿洛伊斯再度拍案而起,“当初我在军校可是以全科a+的成绩毕业的!”
  “学校和战场可不一样。”胡安娜眯起眼睛。
  雷欧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她背后,“船长,就让他试试吧。”
  胡安娜思考了片刻。
  “好吧。”她伸了个懒腰,“今天下午两点,在模拟战斗训练室见面。一对一,如果你能打赢我,机师的职位就属于你。我不出全力。”
  “怕你不成?”阿洛伊斯微微扬起下巴。
  胡安娜转向雷欧:“他的自信从哪儿来的呀?”
  “人类好复杂,我怎么可能懂!”雷欧捂住胸口。
  人工智能如果有实体,现在就已经被阿洛伊斯按在地上揍了。
  第九章
  第九章战斗之前
  “跟着我干什么?”
  午餐结束后,阿洛伊斯跟着约书亚来到他的舱室门外。两人一路无言,直到约书亚按下了门上的智能指纹锁。
  阿洛伊斯撇了撇嘴:“喂猫。”他还端着装烤鱼的盘子。约书亚踌躇了一下,侧身让出一条道:“进来吧。”
  屋里的薛定谔一闻到鱼香味就急不可耐地扑了过来,用爪子使劲挠阿洛伊斯的腿。他只好跳开,把盘子尽量放到离自己远的地方。
  “你该找个东西给它磨爪子。”阿洛伊斯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其实他自己的舱室也好不到哪儿去。接着他忽然想到,如果两个人同住会不会好一些呢?会拥挤吗?“你还得给它做个小窝。不然它睡哪儿?”
  “睡我床上。”
  “哼!”阿洛伊斯难以抑制地嫉妒起来。
  “唉,你跟只猫生什么气啊。”
  约书亚坐到床上,阿洛伊斯拖了把椅子坐到旁边。他盯着杀手的黑金色眼睛好一会儿,对方也毫无顾忌地盯着他。“喂,”他说,“你真打算养我吗?”
  约书亚伸手抓了抓阿洛伊斯的黑色短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养你可怎么办呢……是我把你从监狱里带出来,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搞不好还会被全帝国通缉。我不养你你该怎么办呢?”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手上的动作也很轻柔,像在给猫顺毛。阿洛伊斯闭上眼睛,想多享受会儿约书亚的碰触,但杀手突然放下手。“还好雷欧在数据库里找到了你的信息,你在学校的成绩很不错,刚好船上缺个机师,他想让你填上空缺。”
  “原来你们都是计划好的!”阿洛伊斯想找个东西来摔一摔,“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还挺不错!”
  “生气了?”约书亚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又恼又怒的样子。
  “没!我才不像你那么小肚鸡肠!”阿洛伊斯扭过头去,虽然嘴上说不生气,心里却愤恨不已,“你……你跟雷欧纳德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又不能当储备粮!”
  “聊天的时候突然发现我们从前其实见过面。算是老熟人了吧。”约书亚挑起眉,“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难道我交什么朋友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我关心你还不行吗!”
  “多谢了。”
  “不识好人心!”阿洛伊斯站起来,“我走了!”他作势要离开,期望约书亚会出言挽留,谁知约书亚却一头栽倒在床上,向他挥手告别:“去吧。你应该早点儿去训练室熟悉一下战机操作。你有多久没摸过控制仪了?”
  “……”阿洛伊斯双拳紧握,拼命克制自己揍人的欲望。“你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吗?”他从牙缝里发出这几个字。
  “唔……就算被胡安娜击坠了也不要伤心,这没什么丢脸的……”
  “不是这个!”阿洛伊斯大步走到床前,翻身压在约书亚身上,“勇士出征前不都应该鼓舞一下士气吗?”他低下头,感受着银发杀手呼吸的温度。杀手的嘴唇很薄,唇线优美,带着笑意,并没有因他的接近而吐出拒绝的词句。
  约书亚眯起眼睛,瞳眸中的金光几乎要溢出来。两人凑得越来越近,眼看四片嘴唇就要贴在一起了,杀手忽然按住阿洛伊斯的脸,把他狠狠推开。
  “你的命根子不想要了吗?”约书亚蹙眉,“雷欧纳德!给这家伙指路!”
  天花板上传来雷欧的声音:“嗯哼,你们俩闹别扭需要拿我做挡箭牌吗?人工智能的境遇真是太凄惨了,躺着也能中枪!”
  约书亚狠狠一捶墙壁:“快点!”
  “遵命!拉格朗日先生请跟随地板上的蓝色标记前往训练室!”见风使舵的人工智能立刻点亮了一个巨大的蓝色箭头,一闪一闪正对着房间的门,仿佛在催促阿洛伊斯快点离开。
  “那……那我可真走了。”阿洛伊斯恋恋不舍地出门,约书亚目送他离去,直到门自动合上,将他的身影完全抹去。
  雷欧的全息影像随即出现在椅子上,他双手抄在袖子里,一脸郑重:“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打个啵吗,干嘛一副强|奸未遂的样子。”
  “事实上就是强|奸未遂。”约书亚将双手枕在脑袋下面。
  雷欧叹了口气:“他其实对你挺真诚的,你对他好点儿会死吗?”
  “出去,雷欧。”
  人工智能遗憾地看了他一眼:“好吧。”全息影像旋即消失。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薛定谔吃鱼的声音。约书亚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这话不知是在问谁,也没人回答。
  阿洛伊斯一脸懊丧地跟着指示标记来到训练室。离他和胡安娜约定好的时间还有1个多小时,训练室里空无一人,除了在食堂见过的那个雀斑小伙。他正在一台监控仪前摆弄着什么。
  “嗨!”看见阿洛伊斯进来,他友好地点头,“来这么早?”
  “是啊。先来熟悉一下操作。”
  雀斑小伙伸出手,和阿洛伊斯握了握:“伊布·笛卡尔。我是船上的机械师。”
  “阿洛伊斯·拉格朗日。”
  “你从前进过军校?”伊布好奇地问。
  “嗯。不过自从我毕业就没再摸过战机控制仪了。”阿洛伊斯看向监控仪上流动的大量数据,“你在做什么?”
  伊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船长说想驾驶最新的‘吟游诗人’型号,我帮雷欧调试一下参数。”
  这回轮到阿洛伊斯惊讶了:“雷欧竟然也需要帮助?”
  雷欧纳德突然出现了旁边,他蹲在地上,脸色愁苦地嚼着什么东西:“要是人工智能无所不能,你们人类早就灭绝了。”
  “你在吃什么?”
  “伊布给我的数据。”
  ……能不能不要这么具象化呀?阿洛伊斯在内心呐喊。
  雷欧伸手比划着训练室中一排排模拟舱:“你先去练习一下吧。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他还没说完阿洛伊斯就爬进了模拟舱。“哦,你就这么急着被船长打得落花流水吗?”
  “我会赢给你看的!”
  舱门闭合,狭小的舱室陷入黑暗。阿洛伊斯带上训练用头盔,轻触面前的控制仪,头顶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照亮控制仪上的按钮和一片漆黑的屏幕。
  “你想驾驶什么型号?”雷欧的声音从扬声器中响起。
  “帝国制造,戈多二式。”
  “那型号挺老的,你确定要用?我还有戈多二式改和布恩地亚型,联邦的机型除了最新的卢梭三式之外也全部都有,你不挑点儿别的吗?”
  “老机型有老机型的好处。”
  “好吧,随你。”
  面前的控制仪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戈多二式,正在启动”一行字。
  阿洛伊斯用微颤的手握住操纵杆。他已经几年没摸过战机了,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正忐忑不安地进行着第一次模拟飞行。
  他熟悉戈多二式的操作,熟悉它所有的长处和缺点,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这是他所拥有的巨大优势。胡安娜虽然技术高超,但她驾驶着陌生的机型。光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拉开距离了。
  自信满满的阿洛伊斯似乎没意识到,他和胡安娜一样对“吟游诗人”完全陌生,而胡安娜则像他一样熟悉戈多二式。
  第十章
  战机被弹射进太空,阿洛伊斯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雷达和屏幕上的各种数据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他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幸好这是在无重力的太空,如果是在地面上早就坠机了。阿洛伊斯拉起战机,让它在“母舰”周围盘旋了一圈。雷欧在附近设定了几个静止的目标物,不会移动也不会攻击。给初级入门者试手的练习就是这样的。阿洛伊斯在心里唾弃了一下雷欧对他的轻视。轻易击破了几个目标,他找回了一点儿驾驶战机的感觉。
  自由翱翔在宇宙中……这可是阿洛伊斯少年时代的热血梦想。不过在被命运之神再三玩弄后,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梦。不过现在他似乎歪打正着地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握着操纵杆的手颤了颤。雷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下来我会提高难度,如果你被模拟敌人给击落了,我发誓一定会让你成为全船的笑柄。”
  雷达上出现了几个红色光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阿洛伊斯靠近。
  “尽管放马过来。”阿洛伊斯催动战机朝目标飞去。目标像几只苍蝇一样围绕着他不停旋转,但依然不会进攻。几秒钟后它们便化作宇宙尘埃四散飞去了。
  接下来的敌人是三架帝国制造的戈多一式战机,它们不论在速度还是火力上都逊于戈多二式,现在已经被帝国军淘汰了,只有一些民间船运公司还在用它们护航。在已经找回感觉的阿洛伊斯眼里,三架战机就像行动迟缓的老人一样,构不成任何威胁。将它们也送进宇宙垃圾回收场后,雷欧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干得还挺不错嘛。”人工智能语带惊奇,“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家属。”
  “我有名字!”
  “啊,胡安娜来了。”
  屏幕上的宇宙图像变成了一片雪花点,模拟出的失重感也消失了。阿洛伊斯打开模拟舱舱门,探出头去。训练室里人声鼎沸,船员们似乎对这一场竞赛兴致盎然。约书亚的身影也赫然在列。他双手环抱,黑猫薛定谔呈围脖状挂在他脖子上。杀手黑金色的眼睛凝望着阿洛伊斯的座舱,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移开了视线。
  阿洛伊斯闷哼了一声。
  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红发的女海盗像劈开红海的摩西一样步入训练室。一间模拟舱打开舱门,胡安娜轻盈地跳了进去。“别走神,家属。”她的声音从扬声器中响起,“如果你输了,我就让雷欧在晚餐时间反复播放你被击坠的场面。”
  “别呀船长!你不是答应我让我放自己喜欢的节目吗?”人工智能大声抗议。
  阿洛伊斯拉上舱门,重启了战机系统,心中暗暗埋怨女海盗太不留情面。
  “好了,我来介绍一下你们对战的方式。”雷欧道,“你们隶属于互相敌对的两艘驱逐舰,在战斗中相遇,击坠对方机体或母舰的一方获胜。给你们搭载的能源都一样,能源耗尽的时候比赛结束,如果没有任何一方被击落就算平手。明白了吗?”
  “明白。”阿洛伊斯说。
  “明白。”胡安娜回答。
  “现在我切断你们的通讯频道。战斗的时候不准彼此聊天。”雷欧顿了顿,“也不准找我聊天。”
  “谁有那个闲工夫!”阿洛伊斯皱眉。但通信频道已经切断了,扬声器里只有沙沙的噪音。屏幕上显示出5秒倒计时。他握紧操纵杆,深吸了一口气,倒计时变成0后,在巨大的推进力下模拟战机被轨道弹射进太空。
  这一次阿洛伊斯迅速掌控了机体。他拉着战机绕旋了几圈,雷达上显示一个敌方目标正在靠近。他打开了光学望远镜,想看看胡安娜机体的样子。所见的结果令他咋舌。
  “女人的天性。”他摇摇头。
  用于太空战斗的机体,其结构大多模仿昆虫制造。大自然神奇的造物能力让昆虫拥有完美的比例,模仿昆虫的机体虽然不甚美观,却能在无重力的宇宙空间保持平衡,不至于被推进器和粒子乱流冲得东倒西歪。比如帝国的戈多一式模仿蜻蜓,而戈多二式则借用了飞蛾的造型。
  然而胡安娜现在所驾驶的“吟游诗人”则与主流的昆虫外型大相径庭。它有着流线型的机体,推进器隐藏在机翼下方,光束炮和导弹均匀罗列,如同飞翼上突起的羽毛。没有可怖的钢筋骨骼,也没有黑色|网状隔热层,银色的外壳覆盖机身,新威尼斯登峰造极的技术令“吟游诗人”仿若一只振翅的飞鸟,在星间任意翱翔。
  “吟游诗人”简直就像在展览会上才会出现的概念机体,而非实战机型。要是在平时,阿洛伊斯或许会感慨“啊这真是闪耀着科技之光的艺术品”,然而雷达上急速逼近的红点告诉他“吟游诗人”不仅是艺术品,还是一件杀人利器。
  阿洛伊斯灵巧地避开“吟游诗人”的镭射光束。两架机体擦肩而过,绕了个大大的“8”字。戈多二式的与众不同之处便在于它的灵巧性和速度,极高的灵敏度让它成为了战场上活跃的精灵,也使它变得极难操作,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控制。很多机师会故意降低机体的灵敏参数,这样可以让战机更容易操作,但也葬送了戈多二式最大的优势。所以帝国兵工厂很快推出了改进型,在降低了速度的同时加强火力,让戈多二式改更便于控制。
  经验丰富的老牌机师们更喜欢原始的戈多二式,只要足够有技巧,那么这架灵活的机体就会成为最恐怖的暗杀者。它会在混乱的战场中突然出现在你左右,攻击之后立刻消失不见,而你连它引擎喷出的粒子尾巴都够不到。
  阿洛伊斯自认为是军校当届学生的佼佼者,连飞行课老师都夸赞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帝国军的王牌机师”。他对戈多二式的控制比其他所有学生都要优秀。
  成功避开数次进攻后,阿洛伊斯展开了反击。镭射光束朝美丽的“吟游诗人”激射而去。本以为对方至少会被击中一次,但女海盗仿佛知道他进攻的路线一样,游刃有余地躲避着光束,仿佛在湖水上翩翩舞蹈的天鹅。
  戈多二式紧追不舍,两架战机缠斗起来,分不清是谁先中枪,也分不清四射的光束是由谁发射,太空中上演着让人目不暇接的你追我赶。阿洛伊斯将胡安娜逼到母舰侧舷,他自己也身重数弹,伤痕累累。
  “吟游诗人”也是以速度见长的机型,胡安娜一开始尚能掌控自如,但被阿洛伊斯逼紧之后,过于急躁的操作反而让机体的反应有些笨拙。幸好她了解戈多二式的性能,在追逐战里,她几乎能预知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吟游诗人”离开侧舷,绕出一个s形,想拉开距离,却被对方紧紧咬住。
  “真难缠!”女海盗一向速战速决,这种喜欢消耗战的对手最让她头疼。她打算一举定下胜负,毕竟吟游诗人配备了穿甲弹,只要击中一发就能让敌方完蛋。她一边躲闪,一边调出了导弹瞄准镜,在空中回旋的途中瞄准戈多二式,按下发射键。
  两枚导弹朝阿洛伊斯飞来!他拉起机体,躲开了其中一枚,另一枚则擦过侧翼。机舱中闪起红光,屏幕上的“危险”字样告诉他一侧的引擎已经损坏,系统建议他立刻启动逃生程序,逃生舱会脱离受损机体,将他送回母舰。
  “才不要!”阿洛伊斯关闭了两个引擎,让机体保持平衡。剩余的引擎推动力使戈多二式的速度大大下降,连最普通的民用护航机都不如。他现在只能堪堪避过飞射的光束。胡安娜乘胜追击,将阿洛伊斯逼到了母舰的另一面。她还有两枚导弹,只要轻轻擦过就能让戈多二式彻底报废。
  阿洛伊斯咬牙开启了自己的导弹瞄准镜。戈多二式的导弹虽具备穿甲能力,火力却不如“吟游诗人”,而且无法自动追击目标。他不善于狙击,不能保证一击命中。如果导弹射偏了,那么胡安娜的下一发镭射就能击穿他。
  他几乎能想象出女海盗得意的笑容了。事实上胡安娜的确在笑。她再度按下发射键,两枚导弹朝阿洛伊斯飞去。年轻人的战机微微调头,像在做垂死挣扎。接着戈多二式也发射了导弹。
  是要靠运气决胜负吗?女海盗疑惑地挑眉。她的导弹稳稳击中了阿洛伊斯的机体,让它爆出一阵火光,化作一团烧焦的金属。然而令她吃惊的一幕出现了,阿洛伊斯的导弹并没有朝着她飞来,而是击中了一旁母舰的侧舷,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从另一边穿了出来!
  胡安娜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跃动的红色文字:“母舰沉没”。
  模拟舱中的灯光暗了下来,画面化作雪花点,舱盖缓缓打开。
  女海盗跌跌撞撞地跳出模拟舱,不可思议地看着垂头丧气爬出舱门的阿洛伊斯。
  “嘿,你竟然击沉了母舰。”她轻飘飘地说,“在1vs1竞赛中,我们一般只对付战机,不会去打母舰的主意。”
  年轻人耸了耸肩:“但我把这当做战争。在战争中我是士兵,是军队机器的一个零件,随时可以牺牲自己去完成更重要的任务。而你是海盗。”然后他失望地摇头,“算了,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是我先被击落的。我输了。”说罢他不甘心地望向人群,胡安娜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银发的杀手悼亡人。
  女海盗发出低低的笑声:“哎呦呦,这该怎么办才好啊。”她拍拍阿洛伊斯的肩膀,“去你妈的军人理论,给我统统忘掉!从现在开始你得学习怎么做海盗!”
  “……啊?”
  “我是说你被录用了,阿洛伊斯·拉格朗日。”胡安娜推了他一把,将尚处于茫然状态的年轻人推进人群里。船员们纷纷和他握手,祝贺他成功入伙。阿洛伊斯的表情慢慢从疑惑变成了喜悦,他被人群推挤着往训练室门外去,激动的伊布·笛卡尔冲上来猛拍他的背:“好样的兄弟!我就知道你能行!”
  胡安娜望着被船员簇拥的阿洛伊斯,暗自出神。军人。她想。我是宇宙海盗,但我也曾是军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大家发现了框框,请务必告诉我= =
  第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框框请务必告诉我!
  新人物出场~
  赫卡提监狱长捧着相框,一边用纸巾擦去泪水,一边向面前的军官哭诉:“那该死的海盗,那该死的杀手,那该死的政治犯……他们不仅逃狱了,还偷走了我的小美人……”相框里镶嵌着监狱长和黑猫薛定谔的合照,监狱长显得意气风发,黑猫则摆着一副晚娘脸。
  “是的,您的宠物猫。”军官揉着眼角,耐心听完监狱长抽抽噎噎的叙述,他觉得这家伙被调任监狱星真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就连有耐性如他也无法忍受对方的龟毛和唠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治理荒凉的监狱星,在漫长的时间里和穷凶极恶的囚徒们软磨硬泡,直到他们都磨平棱角。
  距离赫卡提暴乱已经过去数日了。除了暴动源头胡安娜·拜格雷尔和趁乱跑路的阿洛伊斯·拉格朗日、约书亚·普朗克三人外,没有一名囚犯越狱。十三名囚犯被击毙,狱警没有死亡,但有不少受了轻伤,还有一个可怜人摔断了脖子,必须接受神经对接手术。
  原本暴动的囚犯们是可以抢夺飞行器离开行星的。然而这情况却没有发生。暴动之所以能迅速平息,全仰赖达雷斯·贝叶斯少将。当时他正率领舰队在附近星域巡游,接到求救信号之后便立刻降临赫卡提平乱。现在他的舰队已经全面接管了监狱星的治安防务,代替受伤的狱警们看管犯人,而少将本人则代行了监狱长职务,因为后者正因为痛失宠物猫而伤心欲绝。
  现在少将的副官正在整理监狱的相关文件,于是不得不任由监狱长的哭诉冲击耳膜。他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四处寻找重要档案。
  三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监狱长擤了下鼻涕:“请进。”
  门缓缓打开,副官瞥了一眼来人,赶紧扔下手里的文件,慌慌张张跳起来向进门的男子敬礼。
  身着黑色军装的男子扫了一眼副官,向他回礼,接着大步走到监狱长面前。“午安,监狱长阁下。”男子的肩章上绣着金色的云纹,镶着一颗金色星徽。
  “少、少将阁下!”监狱长手忙脚乱地擦干净眼泪,捧着相框向男子鞠躬,看起来仿佛葬礼上的亲属答谢来宾一样。
  眼前的男子正是达雷斯·贝叶斯,帝国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贵族军官,年仅二十六岁已经晋升少将军衔,率领一支舰队在帝国与联邦的边境巡游。他有世袭的伯爵头衔,封地在帝国最富庶的约克γ星;他的父亲是在达提亚战役中光荣牺牲的英雄,受到举国上下的爱戴与尊敬;他的母亲是先王弗兰克四世的外孙女,名副其实的皇室贵胄;安诺特王子和阿尔薇拉公主是他青梅竹马的挚友,女王陛下则将他视如己出抚养长大。即使他什么也不做,光是凭着高贵的血统与显赫的身份就足以在宫廷中谋得一席之地,将来必会荣宠加身。但是达雷斯·贝叶斯伯爵却另辟蹊径地选择了参军——并非是为了求得战绩好为将来的事业铺平道路,而是真刀实枪地参与战争,屡屡前往最危险的战场。他所指挥的战役无不胜利,鲜血与危险为他换来了绝大的荣耀。达雷斯·贝叶斯的晋升速度堪称史无前例,不仅成为军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民间也获得了不少赞誉(大臣们乐得顺水推舟,制定各种计划将他塑造成帝国年轻人们的偶像——年轻人需要偶像,尤其是在前偶像胡安娜·拜格雷尔令民众大失所望的时候)。
  现在这颗明亮的新星正用茶色的双眼打量监狱长,好像猛禽在挑选食物一般。监狱长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一想到达雷斯·贝叶斯少将有着“审判之鞭”的绰号,他就无法对这年轻军人俊朗而冰冷的面孔产生任何美好联想。
  “您……您有何指教,少将阁下?”监狱长抱紧怀里的相框,生怕它被冷酷的军人夺走。
  达雷斯·贝叶斯的目光从监狱长的脸移动到他怀里的相框,又移动到他身后墙上所悬挂的大大小小的相片(无疑都是猫),嘴角抽了抽:“看来您很爱您的宠物。”
  “是的,我的猫,我的小美人……”监狱长又想哭了。
  “不必慌张。我定会将您的宠物和那三名逃犯追回,而且保证您的小美人一根毛都不会少。”达雷斯顿了顿,“不过逃犯的安全我可不保证。”
  “当然,当然!只要薛定谔能回来就好了!”监狱长热泪盈眶。
  听到猫的全名,少将的嘴角又抽了抽。
  “我现在要调取一些资料,帮助追踪逃犯。这需要您的授权许可。”
  “是,我立刻就给您……”监狱长将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到办公桌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芯片,双手递给达雷斯少将。“它能调取赫卡提数据库里的一切资料。”
  少将将芯片放在手心掂了掂重量:“赫卡提的中枢电脑有搭载人工智能吗?”
  “有的,一个中端人工智能,和第三卫星的人工智能是一对双子。”
  “很好。”少将捏着芯片,大步流星地离开办公室,就像他到来时一样突兀。
  副官怔了片刻,旋即立正向监狱长敬礼:“我先告辞了,阁下!”接着跟在少将背后匆匆离去。
  赫卡提地下中枢电脑监控室,达雷斯·贝叶斯将芯片插入槽口,电脑扫描芯片后确认了授权。
  “人工智能莉莉娅为您服务。”一个电子女声响起。
  “我想看看胡安娜·拜格雷尔逃跑时监视器的监控录像。”
  “现在为您搜索。”
  一阵静默后电子女声再度响起:“抱歉,您所要查看的录像不存在。”
  少将蹙眉:“不存在?为什么?”
  “胡安娜·拜格雷尔越狱时我受到了身份不明黑客的攻击,一切机能都被入侵者控制了,因此未能录下相关资料。”
  “黑客?”达雷斯·贝叶斯思忖。他想起了胡安娜船上的那个人工智能,虽然女海盗声称它只是辅助型,但达雷斯确定那人工智能的功用绝没有女海盗说的那么简单。赫卡提的中枢电脑和卫星一共搭载了六个中端人工智能,堪称帝国最坚实的防卫壁垒。但现在它们都被“身份不明的黑客”一次性击破了,达雷斯实在想不透究竟谁能有这般能力。也许古地球的传奇发明家凯斯特能做到?但他已经死了两千年了。难道会是个高端人工智能?但是全银河系的高端人工智能只有三个,全部都在新雅典,达雷斯不觉得清高的新雅典学院会大方出借他们的镇院之宝来营救区区一介海盗。
  从赫卡提逃跑一事放在常人身上或许能称作奇迹,但在宇宙海盗胡安娜身上只算小菜一碟。假设她拥有银河系第四个高端人工智能,这事就更不稀奇。达雷斯需要尽快弄清那个人工智能的来历。还有……
  他盯着屏幕上三名逃犯的入狱标准照,心情复杂沉重。“胡安娜,曾经的同僚,现在是敌人。”他转向银发男子,“悼亡人,曾经的偶像,现在也是敌人。”
  最后他忧伤地看着末尾一张照片:“拉格朗日,曾经的学长,现在还是敌人。”
  年轻军官按住心口:“怎么会这样呢?安诺特殿下,我该怎么办呢?”
  人工智能莉莉娅将达雷斯的自言自语一字不剩地听进去了,她在数据库里搜索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类似的问题答案,她也没有搭载用于安慰人的程序。更何况少将询问的对象是“安诺特殿下”,又不是她,于是人工智能决定保持缄默,不予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框框请务必告诉我!
  新人物出场~
  第十二章
  “为新伙伴,干杯!”
  暗夜仕女号的食堂里一片欢声笑语。厨师们端出了最美味的食物,热腾腾的、香味四溢的食物从长桌的一头排到另一头。船长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私房美酒,供大家开怀畅饮。(她还把巴普洛夫关在了房间里,防止它被美食诱惑。不过雷欧后来把它放了出来,现在狗正忧伤地趴在人工智能的脚边,和他一起看《走出伪科学》,那是雷欧最喜欢的节目。)
  这场宴会为了庆祝胡安娜平安归来,更为庆祝两位新伙伴的加入。不停有人向胡安娜敬酒,伊布·笛卡尔喝得半醉,在女海盗旁边打着嗝:“你可捡到宝了呢,船长,嗝。”
  “啊,是啊。真惊喜。”胡安娜笑着喝下一杯雪利酒,眼睛一直盯着阿洛伊斯·拉格朗日。他寸步不离跟在约书亚·普朗克旁边,生怕杀手会走丢似的。约书亚借口不胜酒力,婉拒了敬酒攻势,但船员们实在盛情难却,于是阿洛伊斯只好帮他挡酒。到后来反而是他醉得更厉害。
  胡安娜向约书亚招手:“把他送回房间去吧。我可不想自己的船员死于酒精中毒。”
  杀手得到许可,立马拉住阿洛伊斯的肩膀,将他半拖半拽地拉出食堂。于是宴会的后半段完全变成了无主题狂欢,情绪高涨的众人完全没发现宴会主角消失了。
  “真是太懈怠了!”胡安娜摇摇头,又灌下一口酒。
  约书亚拖着阿洛伊斯往舱室走去,醉酒青年跟不上他的速度,好几次险些栽倒,幸亏约书亚眼疾手快扶住。
  阿洛伊斯攀着杀手的胳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眼迷蒙,好像随时会倒地睡去。“约……约书亚……”他口齿不清地喊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怎么?”
  “我、我赢了胡安娜……”
  “嗯,其实你没赢,撑死了算平手。”
  “但是也没输啊!”阿洛伊斯扶着墙,勉强站直身体,“我……我要奖励……”
  约书亚突然想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什么奖……”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被按在了墙上。阿洛伊斯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他死死抵住,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
  “约书亚,我……我……”阿洛伊斯呢喃着,倾身吻上他的唇。并没有深入,只是一个轻柔的、蜻蜓点水般的吻。轻轻一啄,迅速分开。
  杀手还没反应过来,一吻就结束了。他有些惊讶自己的迟钝,或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或许是他没想到阿洛伊斯会来这手。他一旦待在青年身边就会丧失防备,随时被袭击。这要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杀手悼亡人习惯防患于未然,将一切威胁扼杀在摇篮里。但是遇到阿洛伊斯之后,他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一开始他并没有察觉,等到察觉之后便感到不安和焦虑。悼亡人永远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然而没等他好好分析一下自己焦虑的源头,只听扑通一声,阿洛伊斯倒在了地上。
  杀手很想把他丢在原地不管。但是醉酒青年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梦呓,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喊约书亚的名字。
  杀手蹲下推了推阿洛伊斯的肩膀,后者像摊烂泥一样动也不动。“真是麻烦死了。”他只好将青年打横抱起,一边在心里抱怨怀中的体重一边走回舱室。
  阿洛伊斯做了个美妙的春梦。
  他梦见约书亚深情款款地向他走来,邀请他共赴云雨,他腾云驾雾般进入了约书亚的身体,尽情挥洒汗水。他们换了好几种姿势,约书亚始终温柔地配合着。最后他们一起到达了快乐的巅峰。
  醒来之后阿洛伊斯头疼欲裂。宿醉令他头脑昏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花了半天活动手脚,确定自己还四肢健全,然后缓缓爬起来,环顾四周。这里是他的舱室,除了床头通讯终端的屏幕微光外一丝光亮也没有。阿洛伊斯忍着眩晕下床开灯,刹那间迸发的白光刺得他眼睛发痛,于是他又将灯关上。
  他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外衣都整整齐齐叠在床头。他的记忆只到被约书亚拖出食堂时为止,再后面的事情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看来是有人在他不省人事后把他送回房间,还好心地帮他脱了衣服。
  “雷欧纳德!”
  人工智能的声音自天花板上响起:“干嘛?”
  “谁把我送回来的?”
  “约书亚呗,还能是谁。”雷欧的声音显得无精打采,“他还帮你洗了澡。需要我播放录像吗?”
  “不要!”阿洛伊斯蹭了蹭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觉得耳根发烫,可能还脸红了。一想到约书亚在照顾自己,他就会心跳加速,心里不禁有些小雀跃。
  还有刚刚那个春梦……深情款款的约书亚什么的……虽然根本就不可能!但是阿洛伊斯仍然壮着狗胆在脑海里悄悄地幻想了一下,约书亚丝绸般的银发,约书亚柔韧的腰肢,约书亚白皙的肌肤……
  然后阿洛伊斯可耻地硬了。
  他爬回床上用右手安慰自己的小兄弟,但是成效不佳。宿醉之后他有些体力不支,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进了大脑里支持他的脑内妄想,而不是去到他下面。
  难过地翻了好几个身,阿洛伊斯用被子遮住半边脸,低声问:“喂,雷欧,你……你有爱情动作片吗?”
  天花板一片寂静。
  过了大约一分钟,雷欧贼兮兮的声音在离阿洛伊斯极近的地方响起:“其实我有的。你可别告诉船长。不然她会烧了我数据库的。”
  “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阿洛伊斯感觉自己像在跟特工接头。
  “好吧。你想看什么类型的?”
  “嗯……”阿洛伊斯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个,我是说……有没有哪部片子的主角……刚好长得比较像约书亚?”
  又是一分钟沉默。
  “我懂的兄弟。”这回雷欧的声音充满了同情,“真是可怜人。我帮你找找……啊,真的刚好有一部!不过我不太确定他们是否‘长得像’,毕竟人工智能的审美和人类不大一样……”
  “少啰嗦快给我看!”
  “传到你终端上了。”雷欧说,“看完记得删掉,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千万别说是我传给你的!不准拖我下水!”
  “你也不准告诉别人我看过。尤其是对约书亚。”
  “当然当然。”两个人就这么达成了秘密协议。
  阿洛伊斯乐颠颠地拿起通讯终端,屏幕上显示刚才有一部电影被传输到了终端上。他打开那部爱情动作片,换了个舒服姿势观赏起来。
  冗长的版权声明过后,一名身材纤细修长的男子出现在屏幕上。他有着一头淡金色、接近银色的头发,黑色的双眸虽然没有金环衬托,形状却和约书亚确实有些相似。男子正对着镜头骚首弄姿。阿洛伊斯觉得他根本没有约书亚好看,但人类的主观能动性毕竟强大,他默默将金发男星想象成约书亚,开始了美妙的意淫。
  他握住腿间勃|起的性|器,缓缓抚弄起来。随着影片进展,金发男子被数个大汉压倒在身下发出无助的呻吟,阿洛伊斯套|弄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金发男星被|操弄到射了出来,嘶哑的喊声说不出的魅惑。阿洛伊斯加快了速度,屏住呼吸,濒临绝顶。接着,他没来由地想起了和约书亚的初遇,当时约书亚一脸淡然地为他服务着,然后……
  “妈的!”一想到那深入骨髓的疼痛,阿洛伊斯立刻软了下来。他气馁地关掉终端,狠狠一捶墙壁以宣泄愤怒。
  “你别打墙壁啊!难道我不会疼吗?!”雷欧嚷嚷起来,“约书亚就在隔壁,要撒气请去找他!”
  “你以为我不敢去吗?”阿洛伊斯三下两下穿好衣服,直奔隔壁舱室。任何一个男人,不管是谁,发现自己因为什么心理阴影而萎了之后都会极度愤慨。尤其是那个“心理阴影”近在眼前的时候。
  “你怎么了?”舱室里,约书亚正在逗猫。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根逗猫棒,和薛定谔玩得开心极了。这和阿洛伊斯的愤怒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一把夺过逗猫棒,扔到墙角,然后按住约书亚的肩膀,双目几乎喷火:“都是你的错!”阿洛伊斯吼道,“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杀手很无辜:“怎么了?”他仰起头,“雷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雷欧出现在两人旁边。“拉格朗日先生在观剧的时候发现自己罹患了勃|起功能障碍。”他说的一板一眼,好像自己是个资深医师一样。
  阿洛伊斯瞪他一眼:“你不是答应我不说的吗?!”人工智能真是言而无信!
  雷欧一甩头,“我又没说那片子的主角和约书亚长的很像。”他眨眨眼睛,立刻捂住嘴,“哎呀,抱歉,人工智能毕竟不是十全十美,也有说漏嘴的时候。”在阿洛伊斯怒火爆发前,他就消失了。
  约书亚眯着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青年,“勃|起功能障碍,嗯?”
  阿洛伊斯一个寒颤:“呃……我……我只是来串门……”他后退两步,准备夺路而逃,却被约书亚一把捞过来,扔到床上。他想找个空隙逃跑,但是杀手压在他身上,把他死死按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对着我的脸硬不起来吗?”约书亚按住他腿间,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阿洛伊斯吓得汗毛倒竖,立刻放弃反抗,生怕杀手一激动就捏爆他老二。
  “对、对不起,约书亚,我……”他绞尽脑汁思索辩白的话语,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最后他干脆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说,“反正我就是喜欢你!”
  接着他感到腰间一凉,裤子被扒了下来。“你干什么?”他坐起来,看见杀手舔湿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分开了他的膝盖。
  “给你治疗一下。”说完,约书亚的手指插|进了他的后|穴。
  阿洛伊斯惨叫一声,又倒回床上。虽然他和男人做过许多次,但一直都是上面那个,后面的小|穴可从来没被开拓过。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和不适感令他难受地呻吟出来。约书亚片刻没停,手指在小|穴中进出探索,时轻时重地按压着内|壁。
  “挺紧的。”约书亚挑起嘴角,“这里没用过吗?”
  “废话!”阿洛伊斯痛苦地弓起身子,想摆脱杀手的侵犯,却再度被按回床上。
  “老实点儿。”约书亚又加了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一起开拓着狭窄的甬|道,动作轻柔得就像爱抚。不知道他碰到了什么地方,一阵过电般的快感慑住阿洛伊斯,他情动地叫了出来。约书亚咧开嘴:“是这里。”他重重地按住了那个要命的地方。
  “不要!那里……”
  “不舒服吗?”
  阿洛伊斯想抗议,但潮水般的快感将抗议化作软绵绵的呻吟。约书亚技巧高超地按摩着他的前|列腺,还不时揉搓着两个囊|袋。前后的欢愉让阿洛伊斯啜泣起来,性|器已经硬了,顶端的小孔渗出粘稠的液体,顺着根部流下腿间。他从没想过前|列腺带来的快感是那么强烈,小|穴被手指操|弄着,内壁也分泌出淫|液,随着手指抽|插的动作被带出体外。很快,双腿之间便湿得一塌糊涂。
  “约书亚……我……我要……”几近崩溃的阿洛伊斯连话都说不完整。
  “想射就射吧。”约书亚俯身亲吻他的耳垂,低声呼唤:“阿洛伊斯……”
  这还是约书亚第一次单独叫他的名字。
  阿洛伊斯咬住嘴唇,达到高|潮。
  作者有话要说:如有框框请务必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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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射出来之后,阿洛伊斯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半天才从余韵中清醒。他呆愣愣地看着沾在身上的白色液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只被碰后面就被弄得射|精了。约书亚拧了一下他的脸:“这不是治好了吗?”他抽出手指,打算去清洗一下。
  阿洛伊斯一把拉住他。
  “还有什么事?”杀手问。
  “我……”阿洛伊斯的视线四处漂移,实在不知道该看那里好。杀手脸上那玩味的神情实在太让人难堪了!“约书亚我……我……”结巴了半天,阿洛伊斯决定放弃废话,直接用行动来解释。他扯过约书亚,将他按在床上,跪在他双腿间,“你……你帮了我,我也帮你好不好?”
  “不用。”
  “你、你都不用解决生理问题的吗?”阿洛伊斯深深低下头,不敢去看约书亚的脸,生怕看到对方震怒或者嘲笑的表情。
  一只手伸到他耳边,捏了捏耳垂,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约书亚认真又严肃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我自己会解决的。”杀手面无表情,“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冷淡比嘲笑还伤人心。阿洛伊斯有些失望:“你真不要吗?我……”他可怜兮兮移开目光,省得受到更多打击,“我技术真的很好……就让我帮你一次,当做是答谢……”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过了许久,在阿洛伊斯看来可能有一个世纪,才听见约书亚轻叹一声:“随你吧。”
  阿洛伊斯得偿所愿,兴奋地解开约书亚的裤子,那粗大的性|器立刻跳了出来。他惊讶地发现杀手也硬了。明明很有感觉,却装出一副超然淡定的样子,真是可恶!阿洛伊斯暗自腹诽,揉搓几下那根大家伙,低头含住龟|头,开始舔吮。
  约书亚深吸一口气,向后靠在墙上。他对性|爱的需求很少,不是因为他身体有毛病,而是他一向冷感。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拒绝送上门的服务。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约书亚甚至相当享受这种服务。事实上现在看着阿洛伊斯卖力地讨好,他还觉得蛮开心的。
  阿洛伊斯没撒谎,他的技术的确很好。含住阴|茎的口腔炙热柔软,灵巧的舌头在茎身上下游走,时不时掠过顶端的小孔。杀手一阵愉悦的颤栗,他抓住青年的头发,往自己腿间按,试图进得更深。阿洛伊斯发出一声呜咽,责怪地瞪了约书亚一眼,然后将阴|茎深深吞入,直抵喉间。
  全根没入的快感让约书亚倒抽一口冷气。他奖励般地揉了揉阿洛伊斯的后脑勺,往更深处顶了顶。
  “唔……”喉间传来强烈的不适感。阿洛伊斯试图挣开约书亚的手,却又被他按了回去。看来杀手很喜欢深篌。性|器胀大了几分,阿洛伊斯只能艰难地用舌头舔过茎身。他呼吸不畅,津液顺着嘴角一路流下,淌进衣襟里。
  约书亚替他擦去津液,抓起他的头发,开始顶动,一次又一次顶进喉咙深处。阿洛伊斯几乎无法呼吸,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一次次冲撞中勉强维持身体。
  窒息造成的缺氧很快让他双眼发黑。就在即将昏过去的刹那,约书亚在他口中解放出来。浓稠的精|液灌进口腔,和来之不易的空气一起呛进气管里。
  阿洛伊斯剧烈地咳嗽着。约书亚环住他的肩膀,帮他拍背顺气。咳嗽了好一阵他才缓过来。阿洛伊斯气鼓鼓地瞪着杀手:“你想弄死我吗?”说罢抬手擦去嘴角的白浊。
  约书亚拂开他的手,倾身上前,轻吻他的唇角,舔去沾上的精|液。阿洛伊斯一怔,约书亚又含住他的嘴唇,细细辗转几次,接着狠狠一咬,留下一个齿印才分开。
  “唔……”阿洛伊斯捂住嘴。
  “做的不错。”约书亚拍拍他的屁股,“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下吧。你不是还要去训练吗?”
  “啊!”青年慌慌张张跳下床,“你不说我就忘了!”他提起裤子,“现在几点了?”
  “标准时间凌晨4点。”约书亚拿起通讯终端,“你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阿洛伊斯的动作顿了顿,“我……我能在这儿睡吗?”
  “做梦。”杀手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也许这真的是在做梦。阿洛伊斯飘飘然地离开舱室。他觉得自己和约书亚的距离又近了一步。果然还是主动点儿好。总有一天他跟约书亚不仅能互相手|淫口|交,还能做全套。嗯,也许还能来点儿心灵交流。
  约书亚有些像那个他一直在等的人——将他带出荒凉的赫卡提,支持他走完一生的人。
  “雷欧纳德?”
  阿洛伊斯离开后,约书亚唤出了人工智能。穿着长袍作学者打扮的雷欧将双手拢在袖中,对杀手微微鞠躬。在古地球,这是向上位者表达敬意的礼节,新雅典至今还在沿用。
  “有什么吩咐?”
  “雷欧,阿洛伊斯说他喜欢我。”
  “我也听见了。”
  “你说这是真的吗?”杀手觉得脚踝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薛定谔正在抓他。他抱起被冷落的黑猫,放到膝盖上给它挠痒痒,“你说,他真的喜欢我吗?”
  “你自己都搞不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人工智能并非全知全能,尤其是在情感方面。
  约书亚垂下双眼,瞳眸中的金环略有些黯淡:“雷欧,爱情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人工智能看向并不存在的虚空:“它甜美又苦涩,是美酒也是毒药,它让你堕入地狱,永劫不复,也让你如痴如狂,甘之如饴。”
  “你似乎体会颇深?”约书亚挑起嘴角。
  “别取笑我了。”
  膝上的黑猫满足地咕噜起来。
  “别告诉我你活了这么久连次恋爱都没谈过。”雷欧看向杀手。
  “的确没有。”
  “那就抓紧时间谈一次吧。毕竟你们人类的寿命那么短暂,而机会这东西可是稍纵即逝。”
  约书亚给猫挠痒痒的手一滞。黑猫疑惑地甩着尾巴,“喵。”
  雷欧消失了。舱室里又只剩下约书亚一人。
  “那我……我也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框框务必告诉我……
  hjj还不恢复,好忧桑啊……潜水员们都出来留个评吧,你们的支持就是lz的动力t3t
  第十四章
  “芙兰呼叫朵露,听到请回答。”
  耳边传来同伴呼叫的声音。阿洛伊斯按下通话键,目光不离屏幕:“我不叫朵露。谢谢。”
  “朵露这名字多可爱呀。你哪儿不喜欢?”
  “哪儿都不喜欢!”
  “决斗吧!”
  阿洛伊斯瞬间感到浑身无力。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在他加入之前,暗夜仕女号上一共有四名机师,其中三人是三胞胎兄妹,剩下一个是胡安娜。船长日理万机,事务繁忙,很少来参加训练。于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三兄妹和阿洛伊斯在雷欧的指导下进行配合度练习。三兄妹不愧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从相貌到性格都如出一辙。比如今天早上——
  “为什么船上只有五个机师,却有十几架战机啊?”“船长喜欢收集战机。”“这爱好……”“怎么,你对船长有意见吗?决斗吧!”
  又比如今天中午——
  “缇忒拉就算了,你们两兄弟长的一模一样,我根本分不清啊。”“我们长的哪里一样了?决斗吧!”
  又比如刚刚……阿洛伊斯顿时理解雷欧迫切地想招个机师入伙的心情了。
  提出决斗的是三兄妹中的老幺缇忒拉,她有脸盲症,除了自己和兄弟之外基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能靠体态特征分辨他人,因此养成了给别人起绰号的习惯。第一次见到阿洛伊斯的时候她自信满满地说:“没问题,我肯定能认出你。你是全船最没特点的一个人了。”
  阿洛伊斯决定如果她下次认不出自己,他就当场提出决斗。
  三兄妹虽然性格奇怪了些,但在战机驾驶方面却是顶级高手。之前的两次都以压倒性优势战胜了阿洛伊斯,这让青年深深质疑起自己的能力来。如果和缇忒拉的决斗他依然以失败告终,恐怕晚餐之前他就会成为全船的笑柄。
  “来吧,朵露,让我看看你的本事!”缇忒拉驾驶着她的爱机“芙兰”盘旋在阿洛伊斯周围,不断发出挑衅。
  “我不叫朵露!”朵露是缇忒拉给阿洛伊斯的座机起的名字。她还给自己兄弟的座机起名叫蕾切和丽兹。暗夜仕女号上的每一架战机和太空梭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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