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灵狐现》11-15

  ☆、第十一章:糟糕,被抓了!
  心思飘远的胡灵灵再回神时,小楼已有其他人闯了进来。
  「十八公子!公子请勿擅闯,姑娘和十九公子在议事!」
  「放肆,谁敢拦我?」
  程又仙噌的一声站起,把手上不知什麽东西塞到小茶几後。
  「又是秦止钺?他今天到底发什麽神经?」
  「见我毫发无损,大概气疯了。」盛行宣倒是没怎麽动,慢条斯里的把手巾放回水盆。
  「滚开。」秦止钺chu鲁推开小楼外的侍卫,一进门就是满脸得色:「奇怪,十七师兄不在?我还以为师姐是和师兄在夜谈呢,没想到是约了小十九?啧啧,师姐,你府内今晚可真热闹。」
  夜谈两个字被他说得特别猥琐,程又仙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是我约十九过来议论谷外局势,哪来的热闹可言?还有,十七身为谷内的执法者,又怎麽会知法犯法、毫无理由的夜闯我十六府?说起来,夜半擅闯我十六府的你,才是不速之客!」
  「不不,师姐你误会啦,我是夜里见月色好,一时兴起在谷内散心,没想到在师姐门外捉到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这才赶进来确保师姐的平安呐。」
  胡灵灵撇嘴不屑。
  「胡扯,十八府和十六府之间相隔二里多,这心散得还真远。」
  于初渊的眼神深遂了。
  你倒是对谷内各府很清楚。你师父连这些也告诉你?
  「没有,师父什麽也没说,我是放狐烟出去找的……」
  看见于初渊的眉毛挑起来,发现自己说溜嘴,胡灵灵吐了一下舌头,乾脆承认:「好吧,我不是人,是只修炼成人的金狐。所以又仙姐姐才说我是异类、狐狸j。」
  于初渊懒懒的把她的手放在自己下巴上,边写字边看戏。
  你真诚实,不过你是狐狸这事,往後别告诉谷内其他人,也别再放狐烟,这里的人都讨厌妖j。
  看到刚才程又仙对她的鄙夷就知道于初渊所说不假,胡灵灵对于初渊多了一分好感,又想到他就是自己要报恩的对象,一时感到跟他颇为亲近。
  因此,她亲昵的凑在他颊侧轻声说。
  「知道了,谢谢你。我既然已经找到你,当然不必再让别人知道我是狐狸啦。」
  于初渊还在写字的手指忽然停止,耳边暖呼的少女气息让他本来已消肿的脸颊又搔暖起来。
  她一定是看到自己手上那个与生俱来的印记,所以搞错了某些事吧,只是,既然被误会的感觉还不错,那暂时别说破也好。
  这时,房内的情势又有变化。
  不只程又仙反应剧烈,连盛行宣都站了起来。
  「十八!你这是什麽意思?」
  「师兄,放了他!」
  得意洋洋的秦止钺,让手下把奄奄一息的小孩扣押在地。
  「师姐,就是这只小老鼠,在你十六府外贼兮兮的探头探脑。」
  瘦弱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小身体不断抽搐,可怜兮兮的样子。
  「呜呜。」
  胡灵灵立刻认出那套自己买给他穿的衣服。那是孟甘草!
  说也奇怪,孟甘草抬头搜寻一会像在找人,但明明看见盛行宣了,却没有呼救,而是露出「没救了」的绝望表情,又趴倒在地。
  「甘草!」
  胡灵灵一看到那身熟悉的衣服便忍不住大喊,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偷窥,她从小平台上跳起来。
  『别声张!』于初渊情急之下,用力扯住胡灵灵,嘴唇快速开阖,虚弱的身体因此受牵连,又开始无声咳嗽。
  来不及了,这里的动静似是被屋内的人听见。
  程又仙怒喊:「谁?出来!」她即刻命人将整栋阁楼都点起灯。
  可是,刚才分明发出声音的小平台上,一个人也没有。
  *
  虽然没被屋里的人发现,但胡灵灵现在的处境一点也称不上幸运。
  她和于初渊两个被人像拎小**一样的揪着後领,从高耸的平台上腾空点跃,到落地还不停止,迅速几步就跃出十六府的高耸围墙,直接闯入附近尚未开发的荒郊草丛。
  「别让任何人接近,我要问讯。」
  「是。」
  草丛外站着一队如雕像般的侍卫,对那人的指令毕恭毕敬。
  灵灵满头冷汗,那人的速度快到她没能尖叫。
  事实上也喊不出来,因为嘴被摀住了。
  那个力量的主人大概对他俩没有恶意,因为于初渊在过程中一直握紧胡灵灵的手,示意要她别紧张、别紧张。
  但她还是紧绷到背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直到被丢在地上,重获自由为止。于初渊也被扔在地上,但姿势很古怪的趴着,没再站起来。
  「于初渊,于初渊?你怎麽不动?没摔伤吧?」胡灵灵跪坐在地,连忙伸手去摇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的于初渊。
  别动,快学我求饶。
  于初渊把她的手盖在衣袖里,不断在写字。她呆滞好一会才发现于初渊没受伤,原来他动也不动的是在跪拜。
  「不用同情他,二十知道自己会被处罚,装可怜而已。」
  那人说话了。
  「二十?」胡灵灵张大嘴。
  师父排行十九,医仙谷内辈分比他高的都叫他十九,所以于初渊就是最小的那个弟子,二十?
  她总算鼓起勇气,正面看向眼前那个融没在夜色中的人,然後发呆。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即使身上已带有法术灵力,但内心属於小型兽类的本能还是让她大为恐惧。
  难怪一被这人揪住,她就动弹不得。
  即使看不清他的面貌,但他身上充满猎人血气。
  那人有条有理的陈述。「二十,你胆子够大,仗着大家疼你,竟敢带外人夜窥师姐,窃听密谈?依照门规,光这一条就是重得可以驱逐出谷的罪。我身为执法者,你又是当场被我逮了,让我怎麽饶你?」
  一番话说得并不疾言厉色,但连胡灵灵都听得出此人言出必行的果断。
  执法者?刚才好像听到程又仙说,谷内执法者是排行十七的人。
  胡灵灵没想错,此人正是医仙谷排行十七的洛擎宇,还有一个特殊身分,便是谷内负责断定是非惩处的执法者。
  于初渊不再是之前顽皮古怪的模样,只是抬起他俊美的青白病容,薄唇快速开阖,和洛擎宇快速交谈。
  「不是外人?这女子分明是我没见过的生面孔!」
  ……
  胡灵灵只能断断续续从洛擎宇的回应中猜到,于初渊在替自己求饶,但于初渊的口形太快,她完全看不懂于初渊在解释什麽,只能来回观察两人。
  洛擎宇咬牙:「不罚她只罚你?二十,外人夜窥的刑罚最轻是棍责五十下,你本身带她闯入十六府的罪行还不算在内。别以为师兄舍不得你死便不敢打你,我不会亲自动手,而是让十七府的行刑队下手。」
  听见行刑队,于初渊本来就很白的脸完全退掉血色,但薄唇又即刻迅速开阖,紧接着,俯首向洛擎宇深深下拜。
  洛擎宇停顿了。
  「什麽?她不是外人,是十九带回来的人?那麽她……」他的眼神在胡灵灵确实明艳动人的容貌上打转一圈,犹豫片刻後断然否决:「不对!盛行宣怎麽可能带个韶龄少女回谷?我不信。于初渊,你可知欺骗长上的罪行至少也是棍责十下?」
  胡灵灵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在「下跪求饶」,忍不住站起来替于初渊说话。
  「他说的都是真的!十七师伯,我是师父收徒以後带回谷内的,不是外人!要罚,也该罚那个秦止钺啊!」
  情急之下,她窜到那个自己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脸的十七师伯身前,比手画脚的把秦止钺从盛行宣一回谷就无礼的举动,到刚才居然抓了无辜小孩的恶行,全都重覆一遍。
  看见洛擎宇对自己说的话似乎正认真思索,胡灵灵再踏上前一步,极度诚恳的做出作出最後指控。
  「要不是秦止钺来找麻烦,我师父就不需要和又仙姐姐讨论对策,我也不会因为担心,半夜出来探望,要不是我跑出十九府迷路,初渊也不必为了帮我而被十七师伯抓到……
  所以,十七师伯,一切都是那个秦止钺的错!」
  气势惊人又连续不断的指控结束,胡灵灵喘口气,发现四周除了虫鸣一切沉默,一跪一站两个男人都在直盯着她瞧。
  于初渊滚在地上笑倒,病气苍青的脸顿时艳若花开,接下来捧着肚子对她和洛擎宇打出无数手势,最後示意师兄帮忙翻译。
  胡灵灵傻愣愣的回头。
  「十七师伯,初渊这是什麽意思?」
  洛擎宇的口吻也放缓,一半是不认同,另一半却是无奈。
  「他说,这谷里总算出现一个比他更会颠倒是非的人了!」
  ☆、第十二章:十九師父的祕密
  秦止钺的胡闹,在洛擎宇带着执法队进入十六府後,很快就结束。
  虽然胡灵灵和于初渊一起被执法队的人挡在门外,没办法进去,还是可以听见屋内的争执迅速被摆平,孟甘草被留在屋内,秦止钺臭着脸离开。
  藏在y影後的胡灵灵朝秦止钺的背影扮鬼脸,对洛擎宇赞叹万分。
  「十七师伯真的好厉害!」
  那当然,你还没见过他真正凶起来的样子。
  于初渊评论。
  「真的吗?刚才太暗,我连他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只记得是很高大的一个人。
  忽然,屋内有人走出门槛,向执法队的方向施令。
  「把他们放进来。」
  在门口的荡漾光源下,胡灵灵清楚看见那张熟悉的淡漠脸庞。
  「是师父!」
  只是,今晚的盛行宣大概在生气?那张平板脸上所镶嵌的眼珠,不再是过去的一泓深泉勾人陷溺,反像一柄锐利刀锋。
  看样子,现在先撒撒娇让师父消气才是正道。
  「师父~」胡灵灵立刻挣出人群,很乖觉的飞快朝自家师父身上扑去,目标:搂脖子!
  欸!你弄错了!
  她跑得太欢脱,病弱的于初渊拉了一下没拉住,只好摊手,面带兴味的看起戏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溜出来的,师父别生气……」呃,不过好像哪里怪怪的?照她的估计,她现在跳起来的高度应该已经搂到师父的脖子了才对,怎麽好像还差了一、两寸?
  此外,身手不怎麽样的「盛行宣」,此刻更是表情僵硬地避开她的飞抱,单手捏住她的肩膀,让她再也无法往前挪。
  「干什麽?!」一声大喝,对方脸都青了。
  「……咦?」
  这声音!这个充满威严的声音?这不是……十七师伯的声音吗?
  胡灵灵抬头傻盯着「盛行宣」,总算发现这个师父身上有个大大的不对劲……
  仔细看,他比自家师父壮硕又高些,而且分明就穿着和那些执法队相似的衣服!这这这,这是怎麽一回事?
  胡灵灵迟疑的再向屋里张望,程又仙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
  至於还没被松绑的孟甘草,却是拚命仰起小脑袋看她,嘴角抽搐似的张阖,那口型分明在说「傻灵灵你认错人了快放手!」
  认错人了?所以这真的是十七师伯吗?
  胡灵灵惊讶的眼神,向屋内最後一个陌生青年落定。
  青年笔直站在程又仙身後,做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单手抚额,似叹非叹的朝她扬起那双让人陷溺的眼波。
  然後,是熟悉的嗓音。
  「灵灵,我在这里。」
  她傻站在门槛边,张大嘴,好一霎时都没能回神。
  那双桃花潭水样的眼,此刻总算长对了位置。
  修长不瘦削的眉,略尖却犹存英气的下颔,色泽如玉的脸颊,形状分明的唇角,加上那双美丽得惊人的眼,组合在一起,彻底成为一个比于初渊还要叫人看到傻眼的美青年。
  但,对向来爱好美色的胡灵灵来说,他是个虽美丽却让人认知混淆的陌生人。
  胡灵灵慌了手脚,说话都不伶俐了。
  「不,不对,我的师父,不是、不是你这个样子!是,是这个样子!」
  之前,本来已经能够和小师父没大没小的玩耍亲近,却因为他突然换上的这样一张脸,让她完全错乱。
  胡灵灵依旧紧捉着洛擎宇的衣袖不放。
  对她来说,洛擎宇脸上那张「盛行宣的脸」,比眼前这个美得让人心惊胆跳的男子,更加令她感到平静与安心。
  「别闹了,放开十七师兄。」
  盛行宣沉下脸,走到依旧躲着自己的胡灵灵面前,伸手把她给揪了出来。
  「你真的是师父吗?」胡灵灵用一种小动物看见陌生猎人般惊慌的神色,畏怯的盯着他。
  美青年从整洁白皙的齿缝,不太客气的逼出一句话。
  「连你自己缝过的袍子,都忘了吗?」
  胡灵灵闻言一低头,果然看见美青年身上的袍子,正是今日盛行宣带她回谷时穿的那一件──这衣服当初制药时烧穿一个洞,她拿去缝补,那块补得惨不忍睹的部份,果真就在他的袖尾。
  终於,胡灵灵眼中泛出满满的光芒,闪亮亮的盯着盛行宣。
  「师父!真的是你!你……你果然……」
  这种近乎着魔的眼神,盛行宣从十五岁後便见过无数次了。
  接下来不过还是那些老话,要称赞他好看啊、迷惑人心啊、不可逼视啊……
  她和其他女子,原来亦是没有两样。
  盛行宣内心有些不快,正想放开拉着她的手,却发现胡灵灵脸上冒出来的不是「我恋爱了」……而是……
  「我好崇拜」?
  胡灵灵兴奋的尖叫起来,捉住盛行宣的手臂,一阵叹为观止的摇晃。
  「师父!你果然会障眼法!连我跟你同行这麽久都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好厉害、真的好厉害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师父!你可不可以马上再变一次给我看?现在就再变成十七师伯那张脸,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你有没有在听别人说话?」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被少女的尖叫欢呼变成庆典般的欢乐。
  绝美青年的眉头,略微苦恼的皱了起来。
  噗嗤一笑,程又仙站到洛擎宇身边,悄声道。
  「宇,我现在倒觉得这小狐狸没那麽讨厌了,还真有点意思。你见过行宣露出这种表情吗?」
  洛擎宇的眉头依然纠结,他小声哼气。
  「还笑?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把脸借给十九用用,至於变成现在这样吗?」
  「也没什麽损失,你就是多个爱慕者罢了。」
  「你──」洛擎宇气得别过脸去,「除了你,其他女人我又哪里希罕了?」
  平时严肃的洛擎宇,意料之外的凭空飞来这麽一句告白,程又仙愣了一会,明艳的脸上慢慢的红了,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唉呀唉呀……今晚不睡觉跑出来耗体力看戏,真是正确决定,实在太有趣了!
  于初渊笑倒一旁,差点喘不过气。
  看到以往不近女色的十九师兄拿女人没办法的无奈神情。
  看到以往严肃得像块石头的十七师兄天外飞来一笔的告白。
  看到以往跋扈的十六师姐娇羞得说不出话,瞬间从夜叉变忸怩少女。
  真是,太有趣了。
  于初渊慢条斯里的咽下一颗苦涩丸药,才勉强顺过气来。
  紧接着抿起苍白的唇,无声微笑。
  这头傻狐狸,看来还会继续替这座已经平静太久的谷内,带来很多好玩的新鲜事吧?
  ☆、第十三章:冰雪之吻
  过了半个多月,孟黄耆因为手脚俐落被程又仙看中,让她白天来十六府帮忙;孟甘草年纪小,白天也跟孟黄耆一起待在人多又热闹的十六府,所以胡灵灵白天在十九府内待得无聊,也时常走十六府串门子。
  这天,胡灵灵再次来到十六府,她总算从程又仙的解释里得知,盛行宣当初离谷时戴的只是一张按照洛擎宇的脸仿制出来的面具,是人间的「变妆术」,而非妖仙j怪的「障眼法」。
  坐在十六府j美的大铜镜前,她变得好失望。
  即使程又仙正在替她化妆,而且保证她待会即将变得连盛行宣一时片刻也认不出来,她还是无j打采。
  「又仙姐姐,所以师父真的不会再变一个样子了吗?」
  「当然不会,怎麽,你不喜欢行宣的模样?那张脸可是医仙谷内赫赫有名的杀手级美貌,美名还传到谷外去了。」程又仙忍笑,轻抬她的小下巴,给她上眼彩:「来,眼睛往下看。」
  胡灵灵乖乖垂下眼帘,看起来倒有点楚楚可怜。
  「好看是好看……可是,我一开始认识的师父,不是长得那个样子啊!我,我不习惯,所以一见师父就想跑……」
  「因为不习惯,你就老是躲着他?难怪行宣最近看起来这麽憋闷!」程又仙恍然大悟,没能忍住的大笑出声:「小灵灵,你真是太让他受伤了。」
  「不就是躲着他吗?有什麽好受伤的。」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从来只有他躲女人,没有女人躲他的呀!」
  「也不能怪我,不习惯就是不习惯。」
  「啧,正给你画眉呢,不许皱眉!」程又仙在胡灵灵脸上涂涂画画,继续问:「洛十七那里你又怎麽解释?照你这麽说,你该很习惯他那张脸才对,可是他说你一见了他就像见了鬼一样的落荒而逃。」
  这次,胡灵灵整张脸都悲愤了。
  「那是因为,十七师伯每次看到我,都会露出可怕的表情,然後对我说──『别忘了你那时夜窥十六府该罚的棍责,什麽时候来领?』我能不跑吗?!」
  「呵呵呵……小灵灵,你真是太有趣了。」
  程又仙笑得前仰後阖,看到胡灵灵委屈的神色,忽然灵机一动,把她脸上还未完成的妆,再调整了一下。
  「欸,你别动,我忽然觉得你的妆可以稍微改改,可能会很有意思!给你改成,嗯,再娇弱些,楚楚可怜点……别再揪着一张脸了好不好?粉都要皱出裂痕了!」
  胡灵灵只好整个人茫然放空,继续放任程又仙修眉刷粉的摆弄。
  偶尔在妆镜内瞥到那张逐渐陌生的面容,胡灵灵觉得那人g本就不是自己了。
  两个时辰後,当程又仙兴致高昂的从後院里摘下怯生生的几朵香栀,打算别在装扮完成的胡灵灵鬓角,但,当她回到屋里时,妆镜前的美人早已经溜得不见踪影。
  「唉呀,跑哪去?好不容易今日约了小十九来谈事,顺便想看看他会有什麽反应呢。」
  那晚之後,盛行宣的异常反应总让她怀疑,他其实并不只是自己口中「带她回来给九师兄治病」这麽单纯。否则,明明已经把人半哄半骗的带回来,却一直拖着,迟迟没有带她去见九师兄,难道不是舍不得这傻狐狸自损修为吗?
  「不过,小家伙顶着一脸自己g本卸不掉的妆,这是跑去让谁看了呢?」
  沉吟一会,程又仙召来府内的高手,暗中吩咐她们在谷内找出胡灵灵。
  「找到後,请十九公子带她一起来我这儿吧。」
  *
  二十府内,于初渊半卧躺椅上,衣襟半敞,手中一卷帛书轻轻盖着脸,晒着午後的太阳,慵懒欲睡。
  懵然间,听到轻软的女子脚步声接近,想是府内侍女,他连书也没拿下,裹在黑袖子内的白皙手指飞快打出手势,便又再次放回身侧。
  睡了,不许吵我。退下。
  谁知,那脚步声只是停了一瞬,竟没有依指示离开,反而蹑手蹑脚、屏气凝神的更往他软榻接近,直到那个暗香盈盈的呼吸,停在他松散的襟口,再次停顿後,先是轻手轻脚拿掉他脸上的帛卷,紧接着,将手伸向他的前x。
  那个自作主张的侍女?待会让他知道是谁,她立刻便要被逐出医仙谷。
  于初渊心里一哼,起了恶作剧的念头。他没有睁开眼,等到女子手臂几乎要触碰自己肌肤的那一刻,乌袖如蝶,握住那只手迅速一翻,就要让她摔到地上。
  「啊,你醒啦!」
  本来想帮于初渊整好衣襟的胡灵灵,吓了一大跳,毫无防备的被他拉得向前仆倒。
  熟悉的惊呼让于初渊立刻睁开眼睛,一双似蹙非蹙的柳眉,柔波如泣的眼,镶嵌在一张他如今觉得挺陌生的小美人脸上。
  愣怔後,他才认出确实是胡灵灵。
  糟糕!
  但他没有力气反应,于初渊晒一早上太阳蓄积来的力气,全用光了。
  于初渊徒劳无功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拉胡灵灵,结果只是软榻翻倒,两个人一起滚在碧草如茵的地上。
  「咦?不痛?」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胡灵灵,莫名的摔到地上,又被软榻上洒下的卷帛缠得一身,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手抄经卷,才後知後觉的发现自己毫发无伤,连发型都没乱掉。
  可是,双手撑起来的部位虽然冰冷,却好像不是扎人的草地啊──
  非常不祥的预感。
  低头,掌心按着的正是少年完全裸露的白皙x口,一如以往的寒冷如冰。
  「初渊!你没事吧?」
  美少年白着一张脸,睁着眼睛看她,动也不动。
  病弱的于初渊搞不好会就此断气……
  胡灵灵慌张的想把手挪到于初渊肩膀後的草地,左手却被少年握住,指尖在她手背上慢慢写字。
  你别动,等一下。
  胡灵灵真的不动了,两个人的视线交会,脸颊只隔了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于初渊另一只手绕到她右耳畔,停顿。
  好像被他拥在怀里的姿势。
  直到灵灵都不自觉的停止呼吸,于初渊才又慢条斯里的动了起来,继续写字。
  傻狐狸,沾上叶子了。
  留在胡灵灵耳边的冰冷手指,缓缓擦过耳垂,拈下一片修长的翠绿草叶。
  于初渊盯着她,浅浅而笑,拿下草叶後的手再次慵懒地放倒在草地上。
  怎麽不叫人通报就自己进来?
  胡灵灵看得微愣。第一次觉得于初渊的笑不带冰霜,觉得好亲切。
  果然,是因为她的那半尾还在他身上的关系吧。
  「又仙姐把我打扮成这样,我第一个就想给你看,我觉得你的想法会跟我一样。感觉如何?」
  胡灵灵按照程又仙的吩咐,娇羞地垂下眼睫,含羞带嗔的倚在于初渊的x口,对他横扫一眼。
  她脸上那张随时看来都像是蹙着眉的娇弱美人妆,在这样的动作里发挥了最大威力,程又仙的说法是:「楚楚动人」!
  ……
  一阵沉默。
  于初渊写字的手不稳了,开始颤抖。
  你、你可不可以、快点、走开……
  「咦?你不会真的害羞了吧?」胡灵灵很讶异的睁大双眼:「又仙姐说,是男人都会受不了!真的吗?」
  于初渊终於忍不住抖着肩,笑出眼泪。
  我身上没衣服已经很冷了,看到你这样,就跟见鬼没两样!真的很受不了……
  胡灵灵立刻从于初渊身上弹起,用力替他把他散开的外衣拉回去。
  于初渊倒在地上按着心脏,乐不可支的无声大笑。
  「我也觉得这不适合我,可是你的反应也太过份了啊!」
  被笑成这样,谁都会恼羞成怒,更何况是天生爱美的金狐族。
  胡灵灵一张脸红得发烫,在j致的妆容下显现出三分羞嗔。
  见她坐起身就打算离开,笑到浑身发软的于初渊连忙停住,拉起她的手继续写字。
  可是,我没有说不好看。
  「嗯。」还在生气,不理他。
  不像平日的你,不过,很美。
  「嗯。」心理创伤平复了点,但还是不想理他。
  你这是认同的意思?原谅我了?
  「嗯。」不情愿的点点头。
  那可以邀病美人陪我出府逛逛吗?
  「嗯。」还没弄清楚于初渊在说什麽,胡灵灵板着脸,嗯了一声。
  她没发现,于初渊慢慢坐起来,与她并肩。
  可以亲你一下吗?
  「嗯。」胡灵灵继续板着脸,下意识的照样回应。
  嗯。嗯?他刚才问什麽?
  猝不及防,于初渊笑得眯起眼的俊美容颜,已凑到她眼前,双手衔起她带脂粉香的脸颊,冰凉的嘴唇羽毛似地扫过她的唇,然後,停在脸颊上。
  胡灵灵耳鸣起来,脑袋呈现完全的空白。
  知不知道我在做什麽?
  始作俑者还面带微笑,慢条斯里的问她。
  「知道。」胡灵灵傻愣愣的点头。
  被吻了。
  她知道这是吻,她在青丘见过父母狐吻牠们的小狐,小狐兄弟姐妹们嬉戏时,也会用湿润的鼻尖互吻。她也见过人形的宿叡或热情或温柔的拥吻他的後g佳丽们,但,她从来不晓得,被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什麽感觉?
  「像雪花,落在唇上就融化了,不见了。」她很诚实的描述。
  知不知道什麽样的人之间才会这样做?
  「知道,我娘和我弟弟,亲人。」胡灵灵m着自己的唇,小声回答,虽然她不曾幻化人形吻过他们。
  还有一种,是对喜欢的人,像我对你。你喜欢谁呢,灵灵?
  喜欢的人?
  胡灵灵以前曾幻想过叡哥哥一边说着情话一边吻自己……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这才发现,自从遇到师父、来到医仙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宿叡了。
  胡灵灵被于初渊的眼光看得有点紧张,不禁舔舔唇角残存的凉意,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人影。
  「所以,我也可以亲师父?」
  于初渊写字的动作慢下来,雪般冰凉的唇依旧挂着飘雪一样难以捉m的笑。而且,眼中的笑意似乎比刚才更加深沉了。
  当然可以,你有机会亲过十九师兄再来告诉我,那是什麽感觉。
  于初渊的脸再次接近,这次,他的眼神投向胡灵灵背後的小院门口,看见忽然僵在那里站定不动的人影,唇角露出更深沉的笑,刻意转了个方向,将嘴唇附在胡灵灵颊上。
  你的机会来了。
  「咦?」什麽机会?胡灵灵一头雾水。
  这回,于初渊捏着她的手,意味不明的话才刚写完,小院门外就传来高亢的尖叫声。
  「灵灵姐姐是你吗?原来你在这里啊,我们找你好、久、啦!」
  「甘草?」顾不得于初渊,胡灵灵整个人跳了起来,向门外看去。
  果然是孟甘草。
  可是,门口站的不是只有那个一脸「完蛋了你死定了」表情的孟甘草。
  「灵灵。你在干什麽?」
  毫无高低起伏的声音,也听不出什麽情绪,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盛行宣淡漠的声音,极平静地飘来。眼神先扫过狼狈满地的垫褥和卷帛,然後才落在胡灵灵局促不安的脸上。
  「师父……」
  她赶快把软榻扶好,再扶于初渊坐回软榻上,接着小跑步到盛行宣旁边,但不敢靠得太近,只敢拉着孟甘草缩一边。
  「师父,你认得出是我?」胡灵灵轻声细语,垂首歛眉,很谨慎的问。完全是程又仙要她做出来的娇怯含羞貌。
  这次倒不是故意演戏,完全是因为今天师父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站他身边连喘个大气胡灵灵都觉得有点害怕。
  「怎麽不认得?整座谷内初渊会拉着手不肯放的就只有你了。」
  这话貌似有点古怪。
  师父在生气?
  不敢胡乱回话,只好躲在一边偷瞄。
  盛行宣转向于初渊:「怎麽摔到的?伤了没有?」
  于初渊扬着衣袖打手势,若无其事的神色和满天飞舞如夜蝶的黑袖,她就算看不懂手语也知道于初渊在说自己没事。
  所以,胡灵灵转而偷瞄师父的脸。
  大概是因为刚才于初渊胡说,她不管怎麽看,视线最後都会不知不觉落在盛行宣的嘴唇上。
  厚薄适中的嘴唇现在不说话时抿得很薄,说话时就恢复完美的形状。
  师父微怒。「不小心摔的?你府里的人呢?怎麽不在一边伺候?」
  师父关怀。「既然没事,你好好歇着吧。」
  师父眯眼。「你问灵灵?我带她去十六师姐那里。」
  师父皱眉。「你别去,这个时间你应该在药榻上修养。药榻翻倒多久了?你的脸色很差。」
  ……好奇妙。她竟觉得自己几乎可以清楚辨认出师父说每一句话时的情绪。
  渐渐的,胡灵灵听不到盛行宣双唇开阖的声音了。
  她开始好奇,师父的嘴唇,是不是也像于初渊一样,是冰冷的……
  「喂!」孟甘草最先发现她的动作,吓得冷汗直冒,赶紧扯住她。
  盛行宣回头。
  「灵灵,干什麽?」
  看到师父转头回来盯着自己,她连忙把差点伸出去想碰那双嘴唇的手,用力缩回背後。一整张妆饰静美的脸慢慢羞红直到耳朵,冒出做坏事被捉到的罪恶感。
  「没,师父。」
  简单告别後,盛行宣向胡灵灵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走了。」
  那道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胡灵灵丝毫不敢担搁,也没来得及跟于初渊告别,揪住孟甘草的手就跟上去。
  师父虽然什麽都没说,但总觉得他在生气。
  胡灵灵的小心眼里,真的开始反覆转着「亲师父一下」的念头。
  可是……他要是一直这样生气下去,让人不敢靠近,她哪来的「机会」呢?
  ☆、第十四章:偷親師父的好機會
  在十六府内,程又仙和盛行宣到底谈了些什麽,胡灵灵g本没听到。因为,她一回到十六府,就被师父一脸平静的把她和孟甘草一起扔进十六府後花园。
  「就待在这里,等我。」
  等就等。
  「凶什麽,少神气。」孟甘草见盛行宣走远,对他扮了个鬼脸後,转而对着胡灵灵,小大人一样的叉腰指着她,边责备边跳脚。
  「还有你!你为什麽打扮成这副不正经的德x?」
  都说小孩的审美观最诚实,胡灵灵真真切切的被刺伤了,扶着柳树、一脸哀婉的看着孟甘草,配合那个病弱美人妆,整一个凄凄惨惨泫然欲泣。
  「这妆真的那麽难看?」她觉得也还不错嘛,只是不像她罢了。
  「好不好看需要问我?你有眼睛还看不出来?」金狐灵使白眼一翻,好歹他也称得上是头狐狸j,面对眼前不开窍的傻孩子,实在恨铁不成钢。
  「你可是头狐、狸、j呀!狐狸j打扮成引人犯罪的样子不是错,找个看得上眼的对象实践实践也无妨,像于初渊那等可遇不可求的货色,又是你认定的约命者,就算实践到床上也不要紧……不对,你不可以,变态主子会把我切十八段洒海……总之,像你刚才那样居然被人弄得捉奸在床,真是大错特错,丢光咱们狐族的脸!」
  慷慨凛然的骂完,见胡灵灵一愣一愣的聆训,金狐灵使骄傲得尾巴都翘了起来。他没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什麽些个不该说的话。
  「甘草,你说什麽?咱们狐族?你怎麽知道我是狐狸?你还知道我出来找约命者?」
  糟,露馅了。
  孟甘草小脸一黑,脑袋里悠过千百念头。
  胡灵灵只是单纯,绝对不笨,金狐族是青丘狐族里最重诺重信的一群,主子叫他随侍保护她,可没说不能透漏身分;但今日他要是继续对她说谎,回青丘後必定是无赏有罚。
  迅速盘算利害关系,孟甘草一耸肩,很老实的把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到最後,还在胡灵灵的沉默中悄悄秀出一只金色的尾巴,当然立刻又缩了回去。
  「你真是千风派给我的灵使?你这样附身,那甘草他怎麽办?」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下青丘时,同胞弟弟胡千风正在闭关修炼的紧要关头,她没想到兄弟竟如此有心的让人保护自己。
  孟甘草小声解释。
  「这小孩没事。他本来就虚弱,我这样占用他的身体,反而让他的神识充分休息。这是个聪明孩子,我现在的一举一动他其实都看在眼里。更何况这谷里还有一个能压制我们能力的法阵,我不至於影响他太多。你也要小心,这医仙谷只怕没那麽单纯。」
  胡灵灵歪头思索半晌,接着微笑起来。
  「不会,至少师父是好人。」
  孟甘草啧了一声,不反对也没认同,瞥着她。
  「那是因为你现在一心想的就只是那个便宜师父。」
  他一路观察胡灵灵,早就发现她其实一门心思都在盛行宣身上打转。
  胡灵灵傻笑,看到说话直接简洁的孟甘草,她就想起了远在青丘无话不谈的家人,心里泛起暖意。
  一时之间,感觉孟甘草狡黠的眼神变得无比亲切。
  「甘草,我觉得好像什麽心事都可以跟你说呢!」
  「你那小脑袋还能装得下什麽复杂心事?不就是怎样非礼师父一下吗?」
  两人笑闹聊天到最後,胡灵灵从亭子里坐到铺了青石板的地上,最後和孟甘草一起爬到比她还高一点的假山上,趴着晒太阳,就如她当初还在青丘时一样惬意自在,直到恍惚打起瞌睡。
  *
  胡灵灵被一阵轻微的风搔在脸颊上。
  朦胧间睁眼,幽梦忽远忽近的晦暗之间,闪耀着一双美丽得极熟悉的桃花眼。
  「呀,师父。」
  她的师父脸色淡漠,轻轻点头回应。
  胡灵灵眯着眼睛,盯着那双依旧抿着的唇。
  是师父变矮了,还是她变高了?怎麽师父的脸突然与她同高,还贴得这麽近?
  不过,真是个好机会。
  胡灵灵腼腆一笑。
  于初渊亲她的时候打了声招呼,这时她想亲梦里的师父,却不肯吐露任何一个破坏气氛的字眼。
  现在这样多好,安安静静的,她对着盛行宣那双带点严厉的桃花眼儿,愈来愈近,甚至看见那双眼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接近,试探似的轻碰,轻微得彷佛只是呼吸的接触,她就听见自己的心里疯狂的鼓噪。但对方分毫不动。
  他的唇是暖的,但依然抿着,没有于初渊的柔软。
  真是一颗难以击破的坚果,被顽固的壳包裹着。
  有些不满意。
  睡意再次席卷,胡灵灵眨眨沉重的眼皮,如果下次又梦见师父,她一定要试试能不能把壳给撬开。
  她对梦里的师父呢喃。
  「师父,除了我娘和弟弟,就你对我最好。」
  她梦里不动如石的盛行宣,这时才总算有所回应。
  「要是觉得我好,为什麽你还要四处……」
  最後的话语湮没在叹息里,都听不真切了。
  从那一次大胆偷吻师父,师父居然没躲开的梦境之後,胡灵灵一见盛行宣就逃的毛病不药而癒。她不再一天到晚溜出十九府,也不怕碰见盛行宣。不仅不怕,她更是老爱跟在盛行宣背後,什麽都自愿帮忙。
  盛行宣淡漠如初,但出乎意料的,他本是个从不让别人近身服侍的人,倒也不曾出言赶她。
  伺候人的事,胡灵灵以前虽不曾做过,好歹也时常看着,没多久,聪慧如她便做得有模有样了起来。
  至於孟黄耆姊弟俩和汀芷渚芳,这阵子都早早的就到十六府内去帮忙,胡灵灵从孟甘草透露给自己的消息得知,似乎还是与那笔没拿到的高额诊金有关。
  孟甘草告诉她,她睡死在十六府、被盛行宣背着回去那天,程又仙和盛行宣两人为了筹钱一事谈不拢,最後是不欢而散的。听说为了替盛行宣补足那笔钱,程又仙打算从医仙谷外邀来一名贵客,但盛行宣强烈反对,闹到最後程又仙十分气恼,给盛行宣下了一个通牒,半个月内他若缴不出那笔诊金,她就要不顾盛行宣意愿的把那人邀入谷内。
  所以,这几天盛行宣老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不断在架上翻找,提笔苦思。
  胡灵灵见他认真,不敢打扰,无论她是在端茶、送水、打扫、磨墨,往盛行宣桌上偷看到的都是几本摊开的帐本。
  帐面上的金额再怎麽算,东拼西凑顶多也只有两万多,远远不够凑齐七万。
  她把刚泡好的茶放在盛行宣桌上,忍住伸手替他抚平眉心皱痕的冲动。
  怎麽才能帮她的师父?整座医仙谷内她没有任何门路,至於最熟悉的于初渊这人,八成还是自己必须回报恩德的约命者,怎能去麻烦他?
  如果只靠自己,那麽,凭她最近似乎已开始慢慢恢复的那点法力,不知能不能成?
  胡灵灵眼波一转,对盛行宣小声告退。
  「师父,茶来了。我待会去後园子逛逛。」
  「早说过你不必跟着我,书房很闷。」盛行宣瞄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与帐目奋战。
  「不闷。师父找我时,喊一声我就过来。师父,你之前说过这谷内我哪里都可以去,对吗?」
  「只要不靠近歃血狂宴,哪都能去。你若嫌无聊了,就自己去找……」盛行宣本想让她去二十府找于初渊玩,但脑中一瞬间竟又想起那日午後的画面。
  素来病弱的于初渊和特地被打扮得弱不禁风的胡灵灵,两小无猜,恣意嬉闹的亲昵画面。不得不说,十分相配。
  鬼使神差一般,他听见自己硬生生改口:「就算无聊,你自己一人也不许再像之前一样胡乱溜出去。」
  「若要出府,会来禀告师父。」
  「嗯。」
  能想像她笑容满面的样子。这次他头也没抬,继续埋入自己十九府内的财产清册。
  盛行宣向来知道自己本x的沉闷而孤绝,是以总与任何人拉出距离来。
  可是对她却是不得不接近,靠近後又得到令人讶异的反应……
  脸上不可察觉的红了,按着下唇,盛行宣忽然对自己恼怒起来,帐册也点不下去了。
  ☆、第十五章:師父身上的香味
  胡灵灵在没有人的十九府後院林子里,嘿咻嘿咻找来所有她能搬动的碎石,叠成一座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石塚。
  然後,探头确认四顾无人,她开始念口诀、指尖凝聚出一道细微金光,金光十分听话的在胡灵灵的控制下转移到石塚顶端,再逐渐蔓延,於是整座石塚从本来灰扑扑的颜色,泛出黄金该有的光泽。
  约莫一炷香时分,累得她满头汗,几乎脱力,总算把整座石塚都给点化成金。虽然这活儿很耗法力,不过休息一天也恢复过来了,半个月应该也可弄出个七万两来吧?
  「法力没恢复就开始点石成金,真是好累人的事啊。」她浑身虚弱,本还想施法挖个坑把黄金埋起来以免引人注目,现在想想,那实在太累,便用枯草树叶覆在石塚上,接着喜孜孜的转身。
  不料,白衣的盛行宣就倚在她背後那棵树旁,双手环x,用一种极是奇异的眼神看她。
  「你在做什麽?」
  「啊,师、师父。」她太过凝神,不知道盛行宣已在背後站了多久,恐怕把她做的事都给看了进去。
  才碰触到那个灼灼闪亮的眼神,视线又落在盛行宣缓缓开阖的嘴唇上,胡灵灵几乎听见空气里刷的一声擦出火花,然後,她的心脏没办法克制的狂跳起来。
  「怎麽回事?」盛行宣走过去拨开枯草叶,露出金山黄灿灿的一角,抽着嘴角问。
  胡灵灵嗫嚅着,看来无法隐瞒,只好全盘托出。
  「之前偷听到又仙姐说师父因为带我回来,所以缺钱,这才想到我会点石成金的术法,就算只能撑个半年也应该可以瞒过太师父吧?我想帮帮忙。」
  「空缺是七万两,眼前这些不够,剩下的你打算怎麽做?」
  「施一天法再歇一天,慢慢弄出个七万两黄金藏在林子里,等到成功再告诉师父。」
  盛行宣的桃花眼都快弯了。
  「你这样堆出几十堆枯叶堆藏在我後院小林,就不怕被怀疑吗?」盛行宣皱眉同时觉得很可笑。
  「因为听渚芳姐姐说师父自己几乎都不进这小林子,也不让其他人进来,就想着可以瞒过半个月再让师父知道嘛。」
  胡灵灵脸色苦恼。
  「我只是想帮上忙。」
  看见她耷拉着脸,无j打采,盛行宣无奈至极的心里顿时被触动了,微微一暖,泛开的暖意掩藏不住,把他的唇角轻轻拉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胡灵灵不安地偷瞄自家师父,看见那张过份美丽的脸上竟尔破除冰霜,露出春风拂过一样的笑容时,眼睛都发直了。
  她以为自己从小看着胡千风、仰慕着宿叡而长大,早就习惯各种活灵活现的美男子,没想到冷如冰封寒枝的盛行宣这一笑,竟有她不曾见过的,花骨朵瞬间绽放时令人惊喜的静美风情。
  看她眼神古怪,盛行宣急忙伸手按下唇角,尴尬地咳咳。
  「谢谢你,可是别忙了。」
  有些话,似乎是该告诉她了,否则,让她这样继续无意义的耗损法力,自己也看不过去。
  「灵灵,承你喊了我这麽长时间的师父,我从没教过你什麽,今日却有一件事,不得不教。」
  盛行宣脸色沉回原本模样,伸手去m那堆金山。
  「啊!又变回去了!」胡灵灵跳脚,眼睁睁见她花了一炷香时间才变好的黄金,就这样在盛行宣手指m到的瞬间变回灰扑扑的模样。
  「在这谷内,障眼法没有用,更不要随意催动法术,你忘了十六师姐说过的话吗?这里有许多人嫉恨妖j胜过爱他们。」
  还倚在树上的盛行宣,桃花眼内乍然流过一丝潋灩,让他的面容更加鲜媚的明亮起来。
  胡灵灵惊叫,猛然向盛行宣扑过去,想看得更清楚些。
  「师父,你身上有法力?!」
  这几个月来她是怎麽看走眼的?她的小师父,竟不是个普通人类!
  「勉强算有,但也不是真的有。」盛行宣无声叹气,手离开树干,往後几步退开,既是躲避胡灵灵的接近,也是顺势走出小树林。
  胡灵灵还没扑到盛行宣跟前,便又愣住。
  「又,又没有了?」
  盛行宣一退出树林,眼中妖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妖的悲哀,」盛行宣似乎满不在乎的微笑,伸手再去把玩枝头的叶子,他身上妖光又灿烂了一会。
  「明明只要离开自己的本命,就与普通人类没有两样,却因为身上流着一半妖灵的血统,不仅会随意被人类抹黑为祸害、又被如你们这般一出世就有妖身的真正妖怪看不起,只好被双方同时遗弃……我一出世就显出半人半妖的形体,没法隐瞒世人,所以我的生父和生母便决定丢弃我,以保全他们自己。」
  「师父。」
  她愣愣的望着盛行宣,在他平静的神色和声音里,突然察觉,他的冷漠其实并非凡事漠不关心,而是一种被拒绝得太多,导致终於遍体鳞伤的自保。
  「灵灵,不只如此,我的师兄弟们全都是这样的半妖,只是,我很没用,已与寻常人类无异,而某些人却保留着很强大的妖气,这谷内施设的所有屏障,就是在保护着我们所有人的气息,不让外界、特别是妖怪们察觉。你身上有那个制妖符环,所以进谷时大概没有发现,其实动物幻化的妖物若是太靠近歃血狂宴,也会被慢慢吸取法力,要是无法脱身而出,也会化回真身直到被吞噬。」
  难怪当她还在青丘时,g本没办法打听什麽痴人谷的讯息!胡灵灵突然开窍了:
  「因此,只有身为半妖的你们,才能不靠任何药物,勉强通过既会吸收动物血r、也会吞食妖灵法力的歃血狂宴?」
  盛行宣点点头。
  「是。灵灵,我这算是将谷内、和我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
  盛行宣的秘密?
  胡灵灵对着林子内清一色是同一种类的树发了一会呆,灵光乍现的跳起来,跑去拉着盛行宣的袖子,如获至宝的尖叫起来。
  「师父,你是个桃子妖怪!怪不得你身上总有个很好闻的味道,原来是桃子香啊!」她还以为是药香呢。
  怪不得,上回梦里狠狠啵了师父不够软嫩的嘴唇一口,带点甜丝丝的气味一直引诱着她去亲第二口!
  胡灵灵兴奋极了,她喜欢桃子。
  香香嫩嫩甜甜的味道,又圆滚滚的随时可以当球推,好吃又好玩。
  她的师父居然是这麽讨喜的小东西呀~好开心。
  胡灵灵拚命垫着脚尖抱住盛行宣,小下巴贴在他肩窝,眼里看见的已经不是师父的脸,而是一颗光想像就令人情不自禁要咬一口的鲜美大桃。
  「……灵灵,你口水流下来了。」那口水流得很旺盛,但显然不是因为他站在本命桃林内而被衬托出的惊人美色。
  盛行宣无奈之余气得眉角抽搐。
  他完全可以想像胡灵灵现在死盯着自己看的迷恋神色是因为想到什麽!
  「我是桃花半妖,不是你脑袋里那颗圆滚滚的肥红桃!」
  「欸等等师父,别走啊!你的衣服有我的口水……」胡灵灵一下子从幻想里醒觉,面对盛行宣衣领上的一大摊口水痕,她整张小脸胀红:「等等啦,那件外衣已经脏了呀,赶快脱下来我去洗掉!」
  他恍若无闻走得飞快,胡灵灵烫着脸追得羞涩。
  少女又羞又急的追上来,掩不住盛行宣x臆里那一股陌生的、渴望放声大笑的冲动。
  有些事他没有告诉胡灵灵。
  他被遗弃了,也这样无父无母的长大了,而他的亲生爹娘在他十五岁时,来向师父要去一张他笑得最灿烂的画像,看过後,却只叫人带回四个让人连骨髓都要冷透的字。
  「灿如祸水。」
  接着,师父便强制他必须永生圈禁谷中,非经亲生父母允许,便不能以这副父母生给他的天生相貌出谷。
  再加上,一直那样爱他护他的九师兄病发,再也保护不了他。
  盛行宣再也不笑。
  他讨厌自己的桃花脸,对亲情的温暖再也不抱任何期待,於是整个人也从幼时的活泼大胆,变得像一g被霜冻封结的冷漠死木。
  可是时至今日,他忍不住再次流露的祸水之笑,看在她眼中就是一颗香气四溢的大桃子。
  眼看追不上盛行宣,拿不到那件沾着自己口水的羞耻外衣,胡灵灵急得几乎跳脚,出言恐吓:「师父!你不是有洁癖吗?那是口水,脏得要命的东西!要是不还我,待会口水渗进里衣,你的肩膀碰到会烂掉、会烂掉哦!」
  盛行宣快步走回自己书房,砰一声关门,把自己和胡灵灵隔开後,回应声才凉凉地飘来。
  「不会烂。我的嘴还好好的,没事。」
  这话说出口,屋内屋外两个人都有一时的怔忡。
  苦恼的胡灵灵,离开紧闭的门时还在死命琢磨这句让她彻底猜不透的玄机。为什麽要扯到嘴?她的口水分明是淌在师父的肩窝旁。
  一直倚在门板上的盛行宣,望着自己手心上那半只愈来愈鲜活的浅金色狐尾印记,拚命按捺着极不习惯的心悸。
  「怎麽会,说出那种话……」
  他对她好,只是想引诱胡灵灵那还很单纯的傻狐狸甘心听从自己差遣,但他没有想到,本该很清醒的他,居然在自己一手c作出来的骗局里迷惘了。
  一定是这个印记的原主离他太近,已开始对他产生c控似的影响了。
  不能放任她这样纯粹无心的继续呆在自己身边。
  不能放任自己莫名奇妙的被自己设的陷阱绊住了脚。
  「还是尽快带她去见九师兄吧。」桃花眼略为懊恼、很顽固地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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