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丰乳肥臀 重见天日》第 10 部分

  豢暗卦医小o踩得前盐一叫选n铱吹侥盖妆e派吃婊ㄗ谝巫由希胰醋谏瞎倮吹鼙沟南ジ巧希昧教跸赋さ母觳步艚舻芈e盼业难a愫退韭砉踊故悄茄痪倍摺0私阋蕾嗽谀盖淄缺摺d盖椎难劬锩挥泄獠剩礁鲎旖寝抢牛缘眉绕7Α! 委走进来。看了我们一眼,道:“沙太太,要不要去看看沙旅长?” 大姐推开我,猛地站起来,哑着嗓子说:“你撒谎!” ’政委皱皱眉,说:“撒谎?为什么要撒谎呢?”他走到桌子前,低下头,噗哧一声,吹熄了罩子灯。红太阳的光1712创哟案褡永镄航础k斐鲆恢皇郑А残聿皇乔А厮担骸扒氚桑程故悄蔷浠埃颐遣辉敢獍阉械穆范滤溃绻酝局担梢缘h挝颐潜拼蠖拥母贝蠖映ぁ!薄 〈蠼慊档赝庾撸俪龇棵攀保赝吠送盖住=委说:“大嫂也去,小弟弟小妹妹们都去。” 我们穿越着司马家的重重门洞,路过一个又一个一膔谎奶自骸b饭谖甯鎏自菏保颐强吹皆鹤永锾勺攀父錾吮d歉鲂仗频呐诟桓鐾炔渴苌说氖勘n椅褰闵瞎倥蔚芨婆敝帧k窆嶙3挥蟹11治颐恰d盖锥源蠼闱嵘担骸澳鞘悄阄迕谩!贝蠼闫沉宋褰阋谎邸=委说:“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第六个套院里,摆着一副门板,门板上躺着几具尸首,尸首的脸都用白布蒙着。蒋政委说:“我们鲁大队长壮烈牺牲,损失无穟懒俊!彼溲铱豢榘撞迹梦颐强吹搅艘徽叛0甙叩摹5怕缛氲牧场k担骸罢绞棵嵌己薏坏冒了沙旅长的皮,但我们的政策不允许程颐堑某弦獠畈欢嗫梢愿刑斓囟砩窳税桑俊弊叱龅谄吒鎏自海乒坏栏叽蟮挠氨冢颐钦驹诟i么竺趴诟吒叩奶n咨稀! 稚侠椿嘏芏乓恍┍u蠖邮勘堑牧成隙脊易乓徊慊摇<父鍪勘w攀钙ヂ恚刈糯蠼执佣髯撸父鍪勘粗富幼偶甘隼习傩眨蒙子拉着一辆吉普车从西往东走讲θ嗽诟i么竺趴谙嘤觯黄攵颊咀 a礁鲂⊥纺磕q娜伺苌锨袄矗剂17夹芯偈掷瘢癯臣堋毕蚪委眜妫桓霰u娼苫裾铰硎ィ桓霰u娼苫衩朗郊粘狄涣尽5上дㄆ屏怂洌荒苡门m匣乩础=委高度赞扬了他们勘窃谠扪锷卸纪π靥罚抗庾谱啤! 委把我们带到教堂门口4竺帕讲啵咀攀龊汕故档纳诒=痪偈郑勘闫肱那够つ荆18=鸥谐智棺20坷瘢颐钦庖涣懈救妫踩怀闪耸硬煺匠〉慕! 〈笤加辛喔龃┞桃路的俘虏挤在教堂的东南角落上,在他们的头上,一大片因为漏雨霉烂了的屋笆上,生着一簇簇洁白的9健t谒敲媲埃1耪咀潘母龌潮c宸媲沟氖勘堑淖笫置着弯曲着像长长的牛角一样的弹夹,右手四个指头握着光滑的像女人小腿一样的枪托脖子,食指扣着鸭舌般的扳机堑谋扯宰盼颐恰t谒巧砗螅抛乓欢阉郎甙愕呐fぱ裁侨缫凶撸匦胨痔嶙趴阊! 委嘴角上迅速滑过了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也许是为了引入14獍桑糠裁抢裂笱蟮靥鹜罚醋盼颐恰k堑难劬Γ蝗患涠忌了噶思赶拢械牧较拢械娜拢械奈迤呦拢疃嗟牟怀畔隆u庑┥了缸殴砘鸬难凵瘢Ω檬且蛭瞎倮吹芏3绻娴娜缃委所说,是沙旅的半个掌柜的话瞎倮吹苋匆蛭恢裁囱母丛有那椋棺砸训难劬Ψ17撕欤成17税祝源厍按埂! ≌庑┓脖梦蚁肫鹉d:募且渲械哪袂苟拥暮诼棵牵蔷奂诮烫檬保蚕不都吩谡飧鼋锹淅铮十八匹驴,结成十四个对子,你轻轻地啃我的腚,我温柔地咬你的臀,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沤崆酌艿穆慷泳烤垢裁鹪谑裁吹胤侥兀渴鞘裁慈讼鹆寺慷樱吭诼矶剑凰韭砜獾挠位鞫樱故窃诟觳擦耄蝗毡救说谋阋露樱课沂┙洗礼那个神圣的日子里,母亲遭到强暴嵌际悄袂苟臃敝车穆桃卤俏业某鸬小o衷冢靡允ジ浮6プ印6チ榈拿宄头d忝牵19拧! 委清清嗓子,说:“沙旅的弟兄们,饿了吧?” 俘虏们又一次抬起头,有的人想回答而不敢回答,有的人根本不想回答。 ’政委身边的护兵说:“小舅子们,聋哑了吗?这是我们的大队政委,问你们呐!” “不许骂人!”蒋政委严厉地训斥护兵,护兵红着脸,垂下了头。蒋说:“弟兄们,知道你们又饿又渴,有胃病的人可能正在肚子痛,眼冒金籾吵隼浜梗爰岢忠换幔孤砩暇秃谩t壅饫锾跫差,没有好的吃,先熬上一锅绿豆汤,给你们解渴败火,中午,吃白面大馒头,韭菜炒马肉。” 俘虏们脸上现出喜色,有几个大着祏蜕祷啊! 委道:“死马很多,都是好马,真可惜,你们闯进了我们的地雷阵4岫忝浅缘穆砣猓赡芫褪亲约鹤锏娜狻k渌德饴肀染樱暇故锹恚蠹揖艹裕耸峭蛭镏槁铮 薄 ≌底怕恚礁隼媳e乓桓龃笸埃哼汉群鹊亟嗣拧a礁鲂”鞅e乓淮筠佣瞧ぶ崩莸较掳偷拇执纱笸耄怎怎孽牡馗诶媳砗蟆!疤览戳耍√览戳耍 崩媳白牛孟裼腥俗璋怂堑牡缆匪频摹p”峭ψ乓欢亲油氤粤Φ乜醋诺孛妫罢曳磐氲牡胤健@媳黄胂露祝锰劳白诺兀惶劳白诺厥彼且膊畈欢嘧诹说厣稀p”巧仙肀3肿耪保韧侣洌沼诙紫拢窒麓梗直炒油氲壮槌觥!绷睫胍∫位瘟16诘厣稀a礁鲂”偷糁馗赫酒鹄矗鹨滦洳磷帕成系暮埂! 委抄起大木勺子,搅动着绿豆汤,问老兵:“加红糖了没有?”老兵说:“眜嬲委,没弄到红糖,弄了一罐子白糖,从曹家弄的,曹家的老太婆舍不得,眅盘枪拮硬豢先鍪帧薄 昂美玻指苄置呛劝桑 苯委说着,扔下木勺,好像突然想起了我们似的回过脸来,亲热地问,“你们是不是也喝一碗?” 瞎倮吹芾淅涞厮担骸敖委请我们来,不是喝绿豆汤的吧?” 母亲说:“为什么不喝呢?老张,给俺娘们5霞竿搿!薄 n瞎倮吹芩担骸澳铮毙奶览镉卸荆 薄 委大笑着说:“沙太太想象力太丰富了。”他抓起木勺,舀起一勺汤,高高举起,慢慢往下倒,让汤的优美展现,让汤的味道扩1k酉律鬃樱担骸罢馓览铮铝艘话桨鲜笠豢谙露牵宀蕉铣a降蛊咔狭餮忻挥懈y鹊模俊薄 ∧盖咨锨埃起一个碗,用袖子擦擦灰土,抄起木勺,5弦煌胩溃莞蠼恪4蠼悴唤印d盖姿担骸罢馔胧俏业摹!彼肜锎盗思缚谄蕴阶藕攘艘豢冢质蕴阶藕攘思缚凇d盖子质17巳胩溃莞惆私愫退韭砩僖7裁撬担骸案颐鞘3颐鞘3卸久欢竞热搿!薄 x礁隼媳粕祝礁鲂”萃耄煌虢幼乓煌胧13智沟氖勘恋搅奖撸嗝娑宰盼颐牵颐悄芸吹剿堑难劬Γ堑难劬x豢醋欧病7裁嵌颊酒鹄矗孕信懦啥游椋皇痔嶙趴阕樱皇治蘖牡卮棺牛却哦寺潭固劳搿6说教劳氲模⌒囊硪淼氐妥磐罚氯忍酪绯鎏塘耸种浮r桓鼋幼乓桓龅姆惨皇痔嶙趴阕右皇侄俗怕潭固缆刈胶蟊呷ィ紫拢盘诔隽街皇郑踝磐耄湃Υ担湃取8ジジゴ灯贿窳镞窳铮挤浅s芯榈匦】诤龋罂诤染突崽汤每谇徽衬ぁk韭砩僖兔挥芯椋攘艘淮罂冢峦虏怀觯恃什幌拢痰寐谇环17税住r桓龇采焓纸油胧鼻那牡亟辛艘簧骸岸姨夫……”掌勺的老兵抬起头,19拍钦拍昵岬牧晨础!岸姨夫,您不认识我下?我是小昌呀……”老兵抡起勺子砸了一下小昌的手背,骂道:“谁是你的二姨夫,你认错人了,俺可没你这号当绿皮子汉奸的外甥!”小昌哎哟了一声,手中的碗掉在脚背上。脚背被烫,他又哎哟了一声峥阕拥氖智榧敝杏ッ脚,裤子却落到膝盖下,露出烂脏的裤头职ビ戳艘簧痔崞鹆丝阕印v鹧保乃劾锫爬崴! 袄险牛14饧吐桑 苯委恼怒地说,“谁给你随便打人的权力?告诉军穟Γ厝旖眨 薄 ±险培苦椋骸八叭隙姨夫……” ’政委说,“我看你就是他的二姨夫,遮遮掩掩干什么?好好做做他的工作,让他参加我们爆破大队镒樱痰迷趺囱看岫梦郎康愣百二榔昧耍馗14煌耄喔5系懵潭埂! ∧歉龅姑沟耐馍俗庞糯某硖酪蝗骋还盏刈胶蟊呷チ耍蟊叩姆灿纸由侠炊颂馈! ∠衷冢械姆捕荚诤忍溃烫美镆黄煜焯老臁@媳托”菔蔽奘驴勺觯桓鲂”蜃齑剑桓鲂”弊叛劭次摇r桓隼媳蘖牡赜蒙鬃庸巫磐暗祝桓隼媳出烟口袋和烟袋锅想抽烟盖装淹胙厝轿易炖铮已岫竦匕汛植诘耐胙赝鲁隼矗业淖觳皇视t巳橥分獾钠渌魏味鳌! 〈蠼愕谋强桌锓3鲆簧崦锏暮吆撸委看看她,她脸上也尽是表示轻蔑的表情担骸拔乙哺煤韧肼潭固馈!薄 委说:“太应该了,你看你的脸,快成了干茄子啦。老张,赶快给沙太太9胩溃淼摹!薄 〈蠼闼担骸拔乙〉摹!薄 委说:“11〉摹!薄 〈蠼愣俗盘劳耄攘艘豢冢担骸肮环帕颂牵委,我劝你也喝一碗,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一秂砀缮嘣铩!薄 委捏捏喉咙,说:“还真有点口渴。老张,给我14煌耄乙惨〉摹!薄 委端着碗,和大姐讨论绿豆的品种问题邓抢霞矣幸恢稚陈潭梗豢屠茫凰普饫锏穆潭梗挥辛礁鲂∈卑静焕谩l致弁炅寺潭刮侍猓纸幼盘致刍贫刮侍狻u饬礁鋈怂坪跏嵌估嘧m摇0迅髦侄棺犹致酃委想把话头转移到花生品种上时,大姐却把碗掷在地上,很蛮横地说:“姓蒋的,你玩的什么圈套?” ’12ψ牛担骸吧程嘈牧恕n颐亲甙桑陈贸ひ欢u燃绷恕!薄 八谀睦铮俊贝蠼慵シ淼匚省! 担骸白匀皇窃谀忝悄岩酝堑牡胤健!薄 ∥壹掖竺趴冢靖诘氖勘冉烫妹趴诨苟唷! 《岱棵趴诨褂幸坏栏凇4嗟氖茄瓢退锊谎浴k谇奖摺材旧希孀攀种械拿宓丁d裣赊抢帕教跬茸谔沂麒旧希掷镞乓桓乒希妹叛酪坏愣坏愣乜凶懦浴! グ桑委对大姐说:“好好劝劝他,我们蟤低睹鳌!薄 〈蠼憬硕岱浚惴3鲆簧饨小! ∥颐浅褰岱浚吹缴吃铝列以诹和飞稀k┳乓簧砺堂现品,腿上穿上锃亮的高腰舊ぢ硌ァt谖业挠∠罄铮歉霾簧醺叩娜耍以诹和飞虾螅聿娜聪缘酶裢庑蕹ぁ?nbsp&。 书包网最好的网
  第十八章
  我从炕上爬下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扑到了母亲胸前。我蛮横地掀起她的衣服,双手抓住茹房的馒头状基础,张嘴叼住了一只茹头。火辣辣的感觉在我口腔里散开,眼泪从我眼睛里迸出。我吐出乃头,委屈又疑惑地仰起脸。母亲拍拍我的头,歉意地笑着,说:“金童,你七岁了,是大男子汉了,该断奶了!”母亲话音未落,金童听到八姐上官玉女清铃般甜脆的笑声。 金童眼前一片漆黑,仰面朝天跌在了地上。他绝望地看到,那两只茹头上涂了辣椒的茹房像两只红眼睛的鸽子腾空而去。为了给他断奶,母亲在茹头上抹过生姜汁、大蒜汁、腥鱼水、甚至还涂过臭j屎,这一次又换上了辣椒油。母亲每次的断奶试验都以金童的倒地装死而失败。我躺在地上,等待着母亲像往常一样,去洗净她的茹头。夜里的噩梦境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母亲把茹房割下来,扔在地上,说:吸吧,吸吧,我让你吸!一只黑猫叼着茹房跑了。 母亲把我拉起来,重重地按坐在饭桌旁。她的脸上神情严肃。“说什么也要给你断了!”母亲坚决地说,“难道你忍心把我吸成干柴?啊,金童?” 司马少爷、沙枣花、八姐玉女围坐在桌子旁吃面条,他们用轻蔑的目光看着我。上官吕氏在锅灶旁边的灰堆里冷笑,她的身体风干了,l露的皮肤像草纸一样,一片片地脱落。司马少爷用筷子高高挑起一根抖抖颤颤的面条,在我面前炫耀着。那根面条像虫子一样钻进他的嘴里。我感到恶心。 母亲把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放在桌上,递一双筷子给我,说:“吃吧,尝尝你六姐擀的面条儿。” 正在灶边喂上官吕氏吃饭的六姐歪过头,仇视地盯着我说:“多大了呀。还叼乃头,没出息!” 我把那碗面条抛在六姐身上。 六姐跳起来,身上挂着虫子般的面条。她愤怒地说:“娘,你太宠他了!” 母亲在我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 我扑到六姐身上,双手准确地揪住了她的茹房。我听到那两只茹房唧唧喳喳地叫着,像被耗子咬住翅膀的小雏j儿。六姐猛地站了起来,疼痛使她弯了腰。我使劲儿攥着她,不松手。她狭长的脸发了黄,哭叫着:“娘,娘耶,你看看他吧……” 母亲打击着我的脑袋,怒骂着:“畜生!你这个小畜生!” 我晕倒在地。 我醒过来,感到头痛欲裂。司马少爷冷漠地继续进行着他的高空吃面游戏。沙枣花从碗沿上抬起沾看面条的脸,胆怯地看着我,但同时也让我感到她对我满怀着敬佩之情。茹房受了伤的六姐坐在门槛上哭泣。上官吕氏y鸷地盯着我。上官鲁氏满面怒容,弯着腰,研究着地上的面条。“你个杂种啊!你以为这面条来得容易吗?!”她抓起一把面条,不,她抓起一把缠绕在一起的虫子,捏住我的鼻子,迫使我张开嘴巴,把手中的虫子塞到我嘴里。“你给我吃下去,吃下去!我的骨髓都被你吸干了呀,你这个冤孽!”我大声呕吐着,挣脱她的手,跑到院子里。 院子里,上官来弟穿着那件四年没脱下过的肥大黑袍子,弓着腰,在磨刀石上磨一把尖刀。她对着我友好地笑笑,神色突然一变,咬着牙根说:“这一次我非去宰了他不可。时候到了,我手中的刀磨得比北风还要快,还要凉,我的刀像北风一样凉快,我要让他知道杀人者必得偿命的道理。” 我心情不好,没有搭理她。大家都认为她得了失心疯。我知道她在装疯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装疯。那次在她栖身的西厢房里,她坐在高高的石磨顶上,下垂着两条被黑袍遮掩的长腿,对我讲述她跟随沙月亮闯荡天下时所享受的荣华富贵,见识过的奇闻趣事。她拥有过一只会唱歌的匣子,她有过—架能把远处的景物拉到眼前来的镜子。当时我认为她说的都是疯话,但很快我就见识到了会唱歌的匣子,那是五姐上官盼弟抱回来的。她在爆炸大队里养尊处优,身体肥胖,好像一匹怀孕的母马。她把那个开着一朵黄铜喇叭花的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放在炕上,得意地招呼我们:“来来来,让你们开开眼界!”她揭开一块红布,亮开了那匣子的秘密。她抓起一个把手吱吱扭扭地拧着。拧完了,神秘地一笑,说:“听吧,洋人大笑。”突然间从匣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们一跳。洋人的笑像传说中的鬼哭。“抱走,快抱走!”母亲大喊着,“抱走鬼匣子!”上官盼弟说:“娘,你真是老脑筋,这是留声机,不是鬼匣子。”上官来弟在窗外冷冷地说:“唱针磨秃了,该换新的了!” “沙太太,”五姐用嘲讽的口吻说,“你逞什么能?” “这是我玩腻了的玩艺儿,”大姐在窗外轻蔑地说,“我对着那黄铜喇叭口儿撒过n,不信你趴上闻闻。 五姐把鼻子凑到黄铜喇叭口上,皱着眉头闻了闻。她没告诉我们她闻到了什么味道。我好奇地把鼻子凑上去,刚刚嗅到一股腥臭的咸鱼味儿,就被五姐把我推到了一边。 “s狐狸!”五姐恨恨地说,“本来是应该枪毙你的,是我替你求了情。” “本来我是能杀掉他的,是你妨碍了我!”大姐说,“你们看,她还像个黄花闺女吗?她那两个乃子,被姓蒋的啃得成了糠萝卜。” “狗汉j!女汉j!”五姐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了那两只堕落的茹房,骂道,“狗汉j的臭老婆!” “你们都给我滚!”上官鲁氏怒冲冲地说,“都滚,都去死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我心里产生了对上官来弟的尊敬。她竟然在那稀世珍宝的喇叭里撒n。关于能把远的东西拉到眼前来的镜子也肯定是真的了。“那是望远镜,是每一个指挥官脖子上都要悬挂的东西。”上官来弟舒适地坐在铺了干草的驴槽里,友好地对我说,“傻小子!”“我不傻,我一点也不傻!”我为自己辩护着。“我认为你很傻。”她猛地掀起黑袍子,双腿高高举起,瓮声瓮气地说,“你往这里看!” 一道阳光照耀着她的大腿、肚皮,还有那两只小猪崽般的茹房。 “钻进来,”她的脸在驴槽的尽头微笑着,说“钻进来吃我的奶吧,母亲让我的女儿吃她的奶,我让你吃我的奶。这样就谁也不欠谁的账了。” 我战战兢兢地往驴槽靠近。她像鲤鱼打挺一样直起身,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把黑袍的下摆蒙在了我的头上。眼前一片黑暗。我在黑暗中探索着,既好奇又紧张,既神秘又有趣。我嗅到了与留声机喇叭里那味道同样的味道。在这儿,在这儿,她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傻瓜,她把一只茹头塞到我嘴里。吸吧,你这个狗崽子。你绝对不是我们上官家的种,你是个小杂种。她的茹头上苦涩的灰垢溶化在我嘴里。她腋下放出一股令人窒息的臊味。我感到快要憋死了,可她的双手接着我的头,她的身体用力往上挺,好像要把那又大又硬的茹房一古脑儿全部进我的口腔。我忍无可忍,在她茹头上咬了一口。她猛地站起来,我从黑袍中漏出,蜷缩在她脚下,等着她踢我一脚,或是踢我两脚。泪水在她又黑又瘦的脸上流淌。她的双r在上下一笼筒的黑袍中剧烈摇摆着,炸开着瑰丽的毛羽,好像两只刚刚交配完的雌鸟。 我感到非常歉疚,试探着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她的手背。她抬起手摸摸我的脖颈,低声说:“好兄弟,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我忠实地点了点头。 她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大姐夫托梦给我,说他没有死,他的魂寄托在一个黄头发白脸皮的男人身上了。” 我联翩浮想着与上官来弟的秘密交往,走到了胡同。爆炸大队的五个队员像疯子一样往大街上奔跑。他们脸上都挂着狂喜的幕帘。一个胖子在奔跑中推了我一把,喊道:“小子,日本鬼子投降了!快回家去告诉你娘,日本投降了,抗战胜利了!” 我看到,大街上欢呼跳跃着成群的士兵,士兵中央夹杂着一些懵懵懂懂的老百姓。日本鬼子投降,金童失去了茹房。上官来弟愿意把茹房供我使用,但她的茹房里没有r汁,茹头上有腥冷的灰垢,想到此我感到极度绝望。哑巴三姐夫托着鸟仙从胡同北头大踏步地跑过来。他和他那班士兵自从沙月亮死后就被母亲逐出了家门。他带着他的兵住在他自己家里,鸟仙也随着搬过去。他们虽然搬走,但鸟仙不知羞耻的喊叫声经常在深更半夜里从哑巴家里传出,弯弯曲曲地钻进我的耳朵。现在他托着她过来了。她挺着大肚子坐在他的臂弯里,身上穿着一件白袍子。这件白袍子与上官来弟的黑袍子好像一个裁缝按同样尺才和式样缝制了两件,区别只在颜色上。于是从鸟仙的袍子我想到上官来弟的袍子,从上官来弟的袍子想到上官来弟的茹房,从上官来弟的茹房又想到鸟仙的茹房。鸟仙的茹房是上官家的茹房系列中的上等品,它们清秀伶俐,有着刺猬嘴巴一样灵巧而微微上翘的茹头。鸟仙的茹房是上等品,是不是就可以说上官来弟的茹房不是上等品呢?我的回答是含糊的,因为我从有意识活动时就发现,茹房的美丽是一个广大的范畴,不能轻易说哪个茹房丑陋,但可以轻易地说哪个茹房美丽。刺猬有时是美的,猪崽有时也是美的。哑巴把鸟仙放在我的面前,“啊噢,啊噢!”他攥着马蹄般的拳头对着我的脸友好地摇晃着。我明白,他的“啊噢,啊噢”与“日本鬼子投降了”是同义语。他像一头野牛一样冲向大街。 鸟仙歪着头看我。她的肚子大得惊人,好像一只肥胖的蜘蛛。“你是斑鸠还是大雁?”她用啁啁啾啾的声音问我,也很难说她是在问我。“我的鸟飞了,我的鸟呢,飞了!”她一脸纷乱的惊惶表情。我指了指大街,她便横着两根胳膊,用赤脚踢蹬着地上的土,嘴里啾啾着,往大街上跑去。她跑的速度很快,难道那庞大的肚皮不是她奔跑的累赘吗?如果没有这肚子,她跑着跑着极有可能会腾空而起吧?怀孕影响奔跑速度是一种主观臆想,事实上,在飞奔的狼群中,掉队的并不一定是怀孕的母狼;在疾飞的鸟群里,必有怀着卵的雌鸟。鸟仙像一只矫健的鸵鸟,跑到了大街上的人群中。 五姐从大街上跑到家门,她也挺着大肚子,茹房上的汗水溻湿了她的灰布军衣。与鸟仙相比,她的奔跑则显得十分笨拙。鸟仙挥舞着胳膊奔跑,五姐双手搬着肚子奔跑。五姐气喘咻咻,好像一匹拉车爬坡的母马。在上官家的几个姐妹中,上官盼弟体态最丰满,个头最高大。她的那两只茹房凶悍霸蛮,仿佛充满了气体,一拍嘭嘭响。大姐面蒙着黑纱,身穿着黑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从y沟里爬进了司马家大院。她追随着一股酸溜溜的汗味,近了一个灯光通明的房间。院子里的青石地面上布满了青苔,滑溜溜的。大姐的心脏撞击着咽喉,仿佛要脱口而出。她攥住刀把的手痉挛着,嘴巴里有一股泥锹的味道。大姐从花格子门的缝隙里,看到既让她惊心动魄又让她心旌摇荡的情景:一盏白油大蜡烛流着浊泪,烛光晃晃,r影翩翩。青砖的地面上凌乱地扔着上官盼弟和蒋政委的灰布军装,一只粗布袜子搭在杏黄色的马桶边沿上。上官盼弟赤身l体地趴在黑瘦的蒋立人身上。大姐撞开门冲进去。但面对着妹妹高高翘起的p股和脊沟里亮晶晶的汗珠犹豫了。她要杀的仇人蒋立人被遮得严严实实。她高举着刀子大声喊着:“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上官盼弟翻身滚到床下。蒋立人扯起一条被子扑向大姐,把她压倒在地。他抽掉大姐脸上的黑纱,笑道:“我猜着就是你!” 五姐站在大门口喊了一声:日本投降了! 她返身跑向大街时顺手拽上了我。她的手上满是汗水,她的汗水酸溜溜,我从这酸溜溜的汗味里,辨析出了烟草的味道。这味道是属于五姐夫鲁立人的,为纪念在消灭沙旅的战斗中英勇牺牲的鲁大队长,蒋立人改姓鲁。鲁立人的味道通过五姐的汗水挥发在大街上。 爆炸大队在街上欢呼雀跃,许多人眼睛里流出泪水。人们故意互相碰撞,互相打击。有人爬上摇摇晃晃的钟楼,撞响了古老的铜钟。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有的提着锣,有的牵着奶羊,有的捧着一块在荷叶上活蹦乱跳的r。有一个双r上拴着铜铃的女人格外引我注意,她跳着一种古怪的舞蹈,让茹房上蹿下跳,让铜铃清脆鸣响。人们的脚踢起阵阵尘土。人们的喉咙都嘶哑了。鸟仙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哑巴举着拳头,打击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后来,一群士兵像举着一根木g一样把鲁立人从司马家大院里举出来。士兵们把他向空中抛起,抛得跟树梢齐平,落下来,又被抛上去……嗨呀!嗨呀!嗨呀!五姐托着肚子,流着泪水吼叫:“立人呐!立人呐!”她试图挤进士兵群中去,但每次都被那些结满硬茧的p股顶出来…… 狂欢吓得太阳快速奔跑,它很快便坐在地上,倚靠着沙梁上的树木,放松了身体,浑身血红,遍体水泡,流着汗水,散发着热气,像一个苍老的大爹,喘息着观看大街上的人群。 先是有一个人倒在尘土中,随着便有一片人倒在尘土中。升腾的尘土慢慢降落下来,落在人们的脸上,落在人们手上,落在人们被汗水塌透的衣服上。在血红的阳光里,大街上躺着一大片僵尸般的男人。傍晚的凉爽的风从沼泽地和芦苇荡里吹来,火车驶过铁桥的声音格外清晰。人们都侧耳谛听着。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在侧耳谛听。抗战胜利了,但上官金童被茹房抛弃了。我想到了死亡。我要跳井,或者投河。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土黄色长袍的人慢慢爬起采。她跪在地上,从面前的土堆里扒出了跟她的袍子、跟大街上的一切同样颜色的东西。扒出一个,又扒出一个。他们发出了娃娃鱼一样的叫声。三姐鸟仙在庆祝抗战胜利的狂欢中,生产了两个男孩。 鸟仙和她的孩子使人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我悄悄地移步向前,想看看这两个外甥的模样。我迈过一条条男人的腿,跨过一个个男人的头,终于看到那两个土黄色的小家伙身上和脸上布满了皱纹,他们头上光秃秃的,像煞两个青油油的小葫芦。他们咧着嘴哭,样子很可怕,我莫名其妙地感到这两个东西的身上很快就会覆满鲤鱼一样丰厚的鳞片。我慢慢地后退,不慎踩在一个男人的手上。他哼哼了一声,没打我,也没骂我。他慢慢地坐起来,又慢慢地站起来。他拂掉脸皮上的尘土,让我看清他是谁。他是五姐夫鲁立人。鲁立人寻找什么?他寻找我五姐。五姐艰难地从墙边一堆乱草上坐起来,扑到鲁立人怀里,抱着他的头,胡乱揉搓着。胜利了,胜利了,终于胜利了。他们俩喃喃低语着,互相抚摸着。我们的孩子,就叫胜利吧。五姐说。 这时,太阳大爹疲倦,想进窝睡觉,月亮吐出清光,宛若美丽的贫血寡妇。鲁立人搀着五姐想走,想走未定之时.二姐夫司马库率着他的抗日别动大队开进了村子。 司马库的别动大队下辖三个中队。一中队是骑马中队,有六十六匹伊犁马与蒙古马杂交出来的杂种马,士兵一色装备着美式汤姆枪,此枪线条优美,可打连发。二中队是自行车中队,有六十六辆骆驼脾自行车,士兵一色斜挎德国造大镜面二十响连发盒子炮。第三中队是骡子中队,有六十六匹行走如飞的健骡,士兵全部装备着日式三八大盖枪。还有一个特别小队,有十三匹骆驼,驮着修理自行车的工具和自行车零件,还驮着修理枪的工具和零件以及弹药。还驮着司马库、上官招弟。还驮着司马库与上官招弟生养的两个女孩:司马凤和司马凰。还驮着一个美国人巴比特。在最后一匹骆驼上,驮着黑猴一样的司马亭,他穿一条军裤,一件藕色绸衫,苦着脸,好像满腔委屈。 巴比特有一双温柔的蓝眼睛,一头柔软的金发,两片鲜艳的红唇。他上穿一件红色的皮甲克,下穿一条有十几个大大小小口袋的帆布裤子,脚蹬一双轻软的鹿皮靴子。他就穿着这样与众不同的服装骑在一匹公骆驼上,跟随着司马库与司马亭摇摇晃晃进了村。 司马库的骑兵中队像一股亮晶晶的旋风刮了过来。第一排六匹马颜色全黑,马上的骑兵都是英俊的青年,他们穿着桔黄色的毛料制服,胸前和袖口上的铜纽扣擦得锃亮,腿上的高筒马靴也锃亮,怀里的汤姆枪也锃亮,头上的钢盔也锃亮,黑马的肥臀也锃亮。临近遍地躺卧的人群时,马队略微放慢了速度,头排马昂着头,迈着娇滴滴的小碎步,六个骑兵把枪口冲上,对着暮色苍茫的夜空,齐s出一梭子弹,亮晶晶的弹壳四处迸溅,枪声震耳,树上的叶子纷纷下落。鲁立人和上官盼弟被枪声惊动,慌忙分开。鲁立人大喊:“你们是哪一部分?”一个马兵回答:“你老爷爷那部分的。”话音末毕,一梭子弹几乎擦着鲁立人的头皮横扫过去。鲁立人狼狈不堪地趴倒在地,但他立即跳起来,大喊:“我是爆炸大队队长兼政委,我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他的喊声被一阵对空扫s的排子枪淹没了。爆炸大队的队员们乱纷纷地从地上爬起来,东一头西一头地胡碰着。骑兵队纵马向前,由于街上混乱,马队队形混乱了。这批杂交马个头矮小,腿脚灵活,它们像一群机灵而霸蛮的公猫,跳跃着躲闪地上没来得及爬起的人和刚爬起又被撞倒的人。一排马冲过去,后边的马蜂拥而来,街上的人在马中间旋转着、跌撞着、惊叫着,像一片逆来顺受、根扎土地无法逃脱的植物。马队跑过去了,街上的人还没清醒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骡子中队又了过来。骡子中队步伐整齐,同样也是亮晶晶的,兵士们都托着步枪,骄傲得像骡子一样。街那头,马队重整队形,娇滴滴地过来,两面夹击,街上的人们乱纷纷往中间汇集。有的人想从大街两侧的胡同里溜走,但立即遭到骑骆驼牌自行车、身穿紫花布便衣、佩带盒子炮的第三中队的拦截。他们把子弹s在那些机灵人的脚前,尘土噗噗弹起,吓得机灵鬼疾忙折回大街。最后,爆炸大队的全体官兵被挤在福生堂大门前的那段街道上,为什么他们不冲回福生堂凭借深宅大院和炮楼暗堡抵抗呢? 因为司马库的密探早就混进了爆炸大队,趁着街上混乱之机,他们便关闭了大门,并在门前门后挂上了一串串地雷。 骡子上的士兵接到命令,一齐跳下来,把牲口拉到一边,中间闪开了一条道路。这是大人物出现的预告。爆炸大队的士兵望着那条道路,被裹挟在士兵群里的倒了霉的老百姓也望着那条道路,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来人一定与上官家有关。 太阳已经大半沉下沙梁,只剩下一抹玫瑰色的红边烘托着林梢上的悲凉气氛。金红色的乌鸦在外乡人的泥棚草屋上方匆匆飞行。几只蝙蝠在辉煌的空中随心所欲地表演飞行技巧。短暂的安静是大人物马上就到的表现。 胜利!胜利!两声威武雄壮的呼号,从马兵和骡兵们嘴里吼出。这时,大人物终于来了。大人物来自西方,骑在披着红绸的骆驼上。 司马库一身高级毛料橄榄绿军装,头上歪戴着一顶被我们戏称为“驴鸟帽”的船形帽。他胸前佩戴着两个像马蹄那么大的勋章,腰上扎着一圈银色子弹,肚腹右侧悬挂着一把左轮子手枪。骆驼昂扬着龙脖子,翻着y荡的马唇,竖着尖锐的狗耳朵,眯着睫毛茂密的虎眼,颠着又大又厚的、挂着蹄铁的双瓣的牛蹄,弯曲着细长的蛇尾,紧缩着削瘦的羊p股,大踏步地从骡兵的夹道中蹿进来。骆驼像一条起伏的船,司马库是骄傲的水手。他把两条装在特等牛皮马靴里的腿挺得像十字镐一样,胸脯突出,身体微微后仰,他把一只戴着白线手套的手举起,齐着“驴鸟帽”的皱褶儿,铜色的长脸坚硬无比,腮上的红痣像一片经霜的枫叶。他的脸几乎像用紫檀木雕刻而成,又刷上三遍防腐防潮的桐油。马队和骡队的士兵手拍枪托,齐声欢呼。 跟随在司马库骆驼后边的是司马库夫人上官招弟的骆驼。几年不见,上官招弟的脸部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清丽而温柔。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丝光闪闪的披风,披风里是黄缎子偏襟夹袄,红绸子扫腿夹裤,脚穿一双精致的黄色小皮鞋。她的双手腕上各戴一个碧绿的玉镯子,除了拇指之外的手指上套着八个金戒指。她的双耳垂上悬挂着两颗绿油油的葡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翡翠。 不应该把我的那两位尊贵的外甥女忘掉,她俩的骆驼紧随着上官招弟的骆驼,驼峰之间有两根粗绳子,联结着两个用白蜡条编成的坐椅状的驮篓,左边篓里那个满头鲜花的女孩是司马凤,右边篓里那个鲜花满头的女孩是司马凰。 接下来涌到我的眼前来的便是美国人巴比特了。就像难以判断燕子的年龄一样,我看不出巴比特的年龄,但从他灵活地闪烁着绿光的猫眼睛里,我感到他非常青春,好像一只刚刚能够跳到母j背上制造受精卵的小公j。他头上的羽毛真光彩啊!他骑在骆驼上,身体随着骆驼的颠簸而摇晃,但无论怎么摇晃,他整个身体的姿势保持不变,就像绑在漂浮物上扔到河水中的一个木头小孩。他的这种本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当我们得知巴比特是美国空军的驾驶员后,我才知道,巴比特骑在骆驼上,就像坐在飞机驾驶舱里感觉一样,他不是骑着骆驼,而是开着骆驼牌轰炸机,降落在高密东北乡首镇暮色沉重的大街上。 殿后的司马亭,虽是荣耀的司马家族中的一员,但他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他乘坐的骆驼也是灰溜溜的,瘸了一条腿。 鲁立人抖擞起精神,走到司马库的骆驼前,傲慢地敬了一个尘土弥漫的礼,大声说:“司马支队长,欢迎贵军来我军根据地做客,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 司马库笑得前仰后合,几乎从骆驼上歪下来。他拍打着驼峰上那撮毛,对着两侧的骡兵和他身前身后的众人说,“你们听到他在喷什么粪?根据地?做客?土骆驼,这里是老子的家,是老子的血地,我娘生我时流的血就在这大街上!你们这些臭虫,吸饱了我们高密东北乡的血,是时候了,你们该滚蛋了!滚回你们的兔子窝,把老子的家让出来。” 他激烈地演说着,言词铿锵,声情并茂,每说一句话,他的手掌就用力地拍打一下驼峰。他每拍一下驼峰。骆驼的脖子就激灵一下。他每拍一下驼峰,士兵们就吼叫一声。他每拍一下驼峰,鲁立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终于,饱受刺激的骆驼身体一缩,牙龇嘴咧,一股腐臭的粥样物,从它的硕大的鼻孔里喷出来,涂在鲁立人灰白的脸上。 “我抗议!”鲁立人抹去脸上的污物,气急败坏地大叫着,“我强烈抗议,我要向最高当局控告你!” “在这里,”司马库说,“老子就是最高当局。现在我宣布,限你们在半小时内,从大栏镇撤出去,半个小时后,我就要开杀戒了!” 鲁立人冷冷地说:“总有一天你要吞下自酿的苦酒。” 司马库不理鲁立人,高声向他的部下发布命令:“礼送友军出境。” 马队和骡队,排成严整的队形,从东西两边挤过来。爆炸大队的士兵们,被挤进了我家胡同。我家胡同的两侧,间隔几米就立着一个手提盒子炮的便衣。有一些便衣居高临下地站在屋脊上。 半个小时后,爆炸大队的大部分队员,水淋淋地爬上了蛟龙河对岸。凄凉的月光照耀着他们的脸,小部分爆炸大队的队员,趁着过河时混乱,钻进河堤上的灌木丛,或是漂在河水中顺流而下,在无人处悄俏爬上岸,拧干衣服,连夜逃跑回家乡。 爆炸大队几百号人,落汤j般站在河堤上,他们互相看着,有的人流了眼泪,有的人暗暗欢喜。鲁立人看着自己的被彻底缴械的队伍,猛回头朝着河水扑去,他想沉河自杀,被部下紧紧拉住。他站在河堤上,默想片刻,忽然抬起头,对着河对岸人群嘈杂的大栏镇怒吼着:“司马库,司马库,你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老子们要杀回来!高密东北乡是我们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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