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迷情》第 1 部分

  作品:乱世迷情
  作者:奔放的狮子
  内容简介:
  以动荡不安的民国时期为背景,经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台海对峙,国统区的感情故事。
  成长中所夹杂的亲情、爱情,让人在随历史潮流逐渐暗淡的上流社会资本家生活中不断找寻到丝丝的温暖。
  一个少女成长所经历的所有快乐与烦恼,多情与哀愁……
  正文
  楔子
  1935年上海的冬天,路上驻扎着日本人的军队,行人裹着大衣,蜷着头,匆匆经过。电车呼呼驶去,在白雪路上轧出两条痕迹。
  汽车在一座歌特式别墅门口停下,风度依然的老人搂着外孙女走进房间。小女孩脱去白色羊皮大衣露出一件贴身的蓝色夹袄,和一条在学生中最流行的裙子,幼稚未发育成熟的身体散发着文雅的气质——那是书香门第世代遗传的,但是在灯光下呈浅棕色的眼睛又显得生动活泼,慧黠伶俐。上挑的眉毛和挺拔的鼻子为这张秀气的脸增添了几许锋芒,浓密的黑色而长的睫毛高傲地向上翘着。玫瑰花瓣似的嘴唇挂着天真的笑。
  “然然,今天玩得开心吗?”说话的是这房子的主人,吴欣然的外公——年近六十的王景明,他不仅拥有自己的百货公司和工厂,还是商会的会长之一,和政府的关系也很近。女儿毕业于美国威尔士尼女子学校,女婿是黄埔军校的军官,可惜死在了北伐战场,女儿由于过度悲伤,不久也辞别人世,全家只有祖孙俩相依为命。
  “爱情!”吴欣然的嘴角俏皮地向上翘着。
  童年
  “然然,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胡万舟15岁的儿子胡文明走进来,后面还有他的孪生妹妹胡文月。
  “噢”吴欣然不耐烦地低下头。
  “然然,我们上楼去讨论戏剧社的事情吧?”胡文月说。
  吴欣然放下剧本努力追忆三年前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三年的记忆中,她只记得美国姑姑家那一片明媚的春光。
  “然然,我觉得蒋委员长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是错的,中国人应该一致对外,团结起来打鬼子。”胡文月认真的说。
  吴欣然困惑地看看她,没说话,又继续低头看剧本。战争,离车水马龙,歌舞升平的上海还太远。
  “游行?”吴欣然关上车门,好奇起来。
  “那我……”吴欣然走到王正的车前。
  “小姐,该回家了。”司机老宋在车里催促着。
  偶遇
  吴欣然趁休息天独自跑到胡家串门。“吴小姐。”管家领她走进客厅。
  “来看看你们啊。”吴欣然笑眯眯地往床上一坐,看着二人,“文月姐姐,我们出去转转?”
  “不行!”吴欣然说,小心观察着二人的脸色,“我有悄悄话要和文月姐姐说。”
  刚一出门,吴欣然就问:“文月姐,你真的和共产党……”
  “然然,你真是我的好姐妹!”胡文月感激道。
  “又来一个!”其中一个被砸到的男人笑嘻嘻地朝她走过来。吴欣然又把另一只鞋砸过去,没砸中,自己反而被他抓住了。“放开我!”吴欣然挣扎着,冷静地说,“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阿公有的是钱,你要多少给多少!你要是伤害我,不但一分钱拿不到,我阿公还会找巡捕把你枪毙的!”
  “哦?”抢劫者的动作不像开始那么无所忌惮了,“钱?”
  “放开我!”那边胡文月还在歇斯底里地叫着,声音中夹杂着哭声和刺耳的笑声。
  “救命啊!”胡文月凄惨地叫着。
  “刘队,抓到了。”巡捕们押着犯人向队长报告。
  “带回去。”骑士手一挥。
  “小姐,你住哪里?”刘尽忠并不回答。
  “怕什么?”吴欣然困惑地追问。
  吴欣然等待了一会,说:“霞飞路。”
  还没到家门口,王景明已经站在路口守望了,吴欣然在马上一看见他,就招手呼唤道:“阿公!”她跳下马奔过去。
  “我的心肝!”王景明一把楼搂住外孙女,关心地问,“没伤到哪里吧?”
  王景明看看老实的刘尽忠,笑笑,说:“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登门拜谢了。”
  王景明望着刘尽忠的背影,笑道:“哪里来的小子,真实在。”
  “改日?”吴欣然悄悄地噘起嘴。
  少女的烦恼
  “不行,吴小姐,我今天还有任务。”刘尽忠拒绝道。
  “为什么?我只不过想请我的恩人吃个饭啊!”
  “做人是要知恩涂报的,你救了我……”
  “干活去!”监工见老板少爷来了,勤快地催促工人干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癞蛤蟆想吃天鹅r。”那个工人没说话,轻蔑地看了看监工,轻松把货物换了一个肩膀,向货舱走去。
  刘尽忠
  “怎么了?”王景明一回家就发现了小姑娘情绪不好,“生谁的气?”
  “没有。”吴欣然低着头说。
  王景明和胡万舟共同请公安局局长和巡捕房的人吃饭,以感谢巡捕房们对两家千金的救命之恩。刘尽忠也在上司的要求下来了,规规矩矩地坐在上司身边,听着别人对自己的夸耀。
  刘尽忠本来就不太欢喜的脸变得更忧郁了。
  吴欣然同情地看着刘尽忠。
  胡万舟擦擦手,问:“那老家的人还好吗?”
  王局长开口提醒说:“尽忠,这位胡老板和王老板都是上海滩有名的大人物啊。”
  “是”刘尽忠才站起来举起酒杯。
  抗日宣传
  胡文月和几个话剧社的同学一起回来了,当然还有吴欣然,胡文明慌忙地钻进床底下,看着三双脚走了进来,站住。
  “然然,你腿好白啊!”
  “我们抓进时间,社长还在等我们呢!”
  王景明的棋牌室里洗牌声哗哗响,王局长弹了弹了烟灰说:“要讲这共产党还真有两下子,总统派了那么多部队去围剿都没赶尽杀绝,那么长的路线也走完了。”
  刘尽忠从王家棋牌室走出来,看见吴欣然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专注地叠一张白纸,觉得很有趣,便坐在石凳子上看着那张平整的白纸是怎么一点一点变成了一只鸟。
  吴欣然突然笑起来,歪着脑袋问:“你才多大啊?”
  刘尽忠用一种叹息的眼光望着吴欣然,说:“已经过了无忧无虑的年龄。”
  “真是忙啊!”吴欣然一边脱下戏服一边说。
  “然然,今天的演出很成功,台下的观众情绪也很激动。”胡文月帮助她解开后背的拉链。
  “然然,晚上来我家里吃饭吧!”胡文月代表她哥哥邀请道。自从她听见胡文明感叹说:“然然长大了,成大姑娘了。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别迷人的地方呢?”她就竭力想帮助自己腼腆害羞的哥哥。
  “我今天回家还有点事,”吴欣然推辞说,“先走了。”她背上书包,离开剧团,她知道就在这个时间巡捕房的人正在巡逻。
  “刘尽忠!”吴欣然快活地招呼道。
  胡文月
  “臭牌啊!”李司长一语双关,“看来老蒋是把张学良惹毛了啊!”他看看手里的牌,摇摇头,“不好不好。”
  “笑话,我又不是共产党我怎么知道?”
  “您这是什么话?”胡万舟不开心的问。
  胡万舟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屋外走。
  刘尽忠不睬她,站得笔直,就像一棵松柏。
  刘尽忠无话可说,对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能说什么?他忽然轻松地笑了,看着她。
  吴欣然正要和他理论,就看见胡万舟风风火火地往外跑。“胡伯伯,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
  “有事,有事。”胡万舟走到门口突然又折回来问,“然然,你知道文月平时都和什么人交往吗?”
  吴欣然的担心不是没有根据的,在胡万舟那天风风火火回家后的第二天,胡文月就离家出走了,好在发现及时,刘尽忠带人把她找了回来,结果气急败坏的胡万舟关了女儿禁闭,吴欣然焦急地请胡文明去劝他父亲,可是胡文明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吴欣然一怒之下咬了胡文明的手腕。
  王景明拉着胡文明的手,问,“手疼吗?然然这孩子太不象话了!”他回头瞪了吴欣然一眼,吴欣然就赌气跑出去了。胡文明呆滞地摸着手腕,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刘尽忠自顾自的说:“人们还没意识到战争就要打起来了。”
  “尽忠,我们回去。”王局长走了出来,冲吴欣然温和一笑,“然然,下次来我家玩啊,王正在家天天惦记着你呢。”
  “知道什么?”吴欣然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阿公撒谎。
  “她和共产党有什么关系?”王景明看着她的眼睛。
  王景明松了一口气,安心地靠进汽车沙发里。吴欣然也松了一口气,她不仅知道胡文月就是共产党,还知道学校共产党组织的一个组长就是胡文月的男朋友梁国涛。
  生日
  “然然,”刘尽忠停下脚步,“你怎么一个人上街了?”
  “你姑父、姑妈?”刘尽忠看见一对时髦的中年夫妇。
  “朋友。”吴欣然嘴角露出一个隐约的微笑。
  吴欣然期待已久的生日终于到了,她穿着蓝色的公主群迎接宾客的到来,从大家赞许的话语和眼神里,她知道自己今天有多漂亮。
  吴欣然一边站在阿公身边欢迎来宾,一边翘首盼望着。
  刘尽忠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刘尽忠怎么会拒绝一个小妹妹到要求呢?他伸出自己保卫市民的大手,认真却又不熟练地把手表带在吴欣然藕节一般的胳膊上。
  “哟,怎么还站在这里呢?!”王妈妈看见二人说,“大家都等着你吹蜡烛吃蛋糕呢!”
  “尽忠!”王景明向他走过来,“吃得还好吗?”
  “嗯,好。”刘尽忠点头说话的时候,吴欣然正甜甜蜜蜜地望着他,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小姑娘毫不掩饰的凝视是最让人无法……
  “我去!”吴欣然挣脱开王景明,蹦蹦跳跳地朝王局长跑去,不一会,就笑眯眯地冲他们点点头。
  “王……”刘尽忠从内心里反感这种受人摆布的行为,但是王先生是他所敬佩的长辈,吴欣然又是他心底里喜欢的小妹妹,他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华尔兹的舞曲刚刚响起,王景明就向他的小公主发起了邀请。祖孙二人在舞池中的表现也赢得了阵阵喝彩,吴清华望着舞蹈着的吴欣然自豪地对丈夫说:“然然的舞蹈那是跳得真不赖!真是得到了她乃乃的真传了。”
  “你们这群小男孩说什么呢?”王局长夫人听到儿子的笑声过来问。
  “孩子们的成长是不可阻挡的趋势啊!”王景明也感言。
  “今天是然然生日,不提这伤离别之事。”王景明一句话就回掉了吴清华。
  “是啊。”王景明自豪的语气似乎令她有点嫉妒。
  “想不到你们这种家庭也会和巡捕房的巡捕成为这么好的朋友。”
  “月珍?”王景明回头看着她,“你这话说的,那是孩子的朋友。”
  “啊,原来如此。”女人夸张地恍然大悟。
  吴欣然早就被王景明身边的美丽女人吸引了目光,舞曲刚结束,她就拒绝了下一个人的邀请朝他二人走去,同样的这二人相看彼此的眼神也让吴欣然察觉到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氛。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啊?”女子埋怨地看看王景明,“冯月珍,你阿公的老朋友了。”
  王景明笑道:“我的朋友嘛!”
  床前,吴清华正与吴欣然翻看着老照片。“这是你爸爸,那时候他才刚刚从军校毕业。这是你乃乃,漂亮吧?这是你妈妈和我在美国上学时的照片,这是我们的学校,威尔敏斯特女子学校。”
  “王先生自然还是留在中国了,就你一个人去,和我们在一起。不过你放假的时候可以回来看望他。”
  “然然?”吴清华搂住她,“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不晓得,反正我不想离开阿公。”吴欣然哭道。
  “然然,你长大了啊,必定是要……你想想,你妈妈当时也是离开你阿公去留学的啊!你放假还可以回来啊,王先生也可以去看你啊!然然,不哭了,你好好想一想,明天告诉我好吗?”
  沦陷
  “不知道鬼子会不会打到上海来?”王景明的书房里气氛十分压抑。
  “日本人现在攻势很猛,扬言要在三个月内吞并中国。”
  ……
  “我是景明的朋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悦耳的鞋跟声,吴欣然一回头,看见冯月珍表情轻松地站在面前,冲她微微一笑,敲开了书房的门,把她隔离在门外。吴欣然第一次觉得外公也有另外一个不为自己知道的世界。
  接起电话,吴欣然才得知,胡文月离家出走了。
  在国事、家事中焦头烂额的胡万舟一边斥骂佣人们没看管好小姐,一边指责妻子、儿子失责,又一边向吴欣然——女儿最要好的小姐妹打听女儿的去向。
  “滚!”胡万舟的一声怒喝,惊了胡文明一跳,他匆忙地跑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没几天,他就要出国念书了,本来他是要和自己的妹妹一起出国的。
  “然然。”胡文明感激地望着吴欣然,突然觉得很欣慰。
  清晨,吴欣然就被震耳欲聋的炮声惊醒了,整个夜晚她都被这炮声包围着,难以入睡。她穿戴整齐地抱膝坐在床上,瞪着两只大眼睛发呆。
  “然然,你还好吗?”王妈妈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吴欣然安静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王妈妈手忙脚乱开始为吴欣然收拾箱子。
  “先去武汉,反正上海是暂时不能待了。”
  在寻找过一个又一个国民自卫军s击点后,吴欣然终于听到了那个坚毅的声音——“开火!”刘尽忠正和战友们奋战在抗日第一线,掩护难民撤离。
  刘尽忠粗暴地推开她,一边发号施令:“狠狠打!”
  吴欣然善解人意地在战火中自豪地仰望着他的英雄。
  “你做事不考虑后果吗?枪林弹雨的!万一被鬼子的枪打中了怎么办?”
  吴欣然一赌气,扭头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叫着:“阿公!”
  “然然!”刘尽忠朝她大喊了一声,看见她小小的背影,为难又愤恨地回头冲日本人高声喊道:“开火!”
  下午,吴欣然才精疲力竭地回到家,王景明正打电话挨家挨户地找她。
  颠沛流离
  王景明愤怒地把报纸往地上一摔,砸烂了桌子上的杯子,吴欣然低头看见报纸上赫然几个大字——“南京大屠杀”。她突然泪如泉涌,抽泣起来。几个月来的奔走劳累以及战火枪声的惊吓,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受到的伤害终于在今天爆发出来。
  一个惊雷响起,天花板落了一层灰,家里的佣人们惊恐地抱头乱窜,吴欣然也咳得更加厉害,连脸都变紫了。
  “唉”王景明也为王妈妈倒了杯酒,“喝了吧,喝了吧。”
  两个老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喝着冷酒,将老年人独有的孤独吞咽下肚。
  王景明关上书房的门,老泪纵横。自从女儿去世后,他再没像今天这样哭过。他不敢送然然去机场,他不想让他的然然看见他落眼泪,一直以来,他是她的天,不能,决不能让她看见自己在哭。
  留学
  吴欣然摇摇头,好奇地看着身边这对老年人。老爷子高大、慈祥,风度翩翩;老妇人身材颀长,有一头银灰色的卷发,气质高贵、优雅,即使年过半百,却漂亮地像西洋油画里的贵妇。
  “认得我吗?”老妇人颤抖着拉着她的手。
  “然然,我是你乃乃啊!”李丽莎蹲下来望着她。
  “乃乃?”吴欣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丽莎,突然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乃乃!”
  吴欣然小心翼翼地望着这个风度翩翩的爷爷,揣度着他和乃乃的关系——再婚夫妻?哇,这个乃乃真是太厉害了!对乃乃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大人的事?能知道大人的秘密,真是太好了。吴欣然开心地想。
  李丽莎苦笑道:“如果能离婚就不会又那么多麻烦事了。你爷爷发现老婆不见了,就气急败坏地派人到处寻找,那几年,我和你爸爸、姑姑真的很苦……不敢抛头露面,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吴欣然看见吴清华悄悄地擦了擦眼泪。“我以前的名字叫李文娟,丽莎是我姥姥的小名字。幸亏有几位啦同学的照顾和帮助,我们的生活才稳定下来。我一人工作、挣钱供两个孩子上学读书,他们也都很懂事、很争气,只有一点,你父亲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要离开你爷爷,过这种清贫的日子。他毕竟是家里的长子,对他的父亲还是有感情的。后来,我在中学里任教,认识了伟国……”两个老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我们相爱了,但是你知道这种事是很受反对的,你爸爸就是其中之一。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太像他父亲了吧?他对于某些问题真的很固执、专横。他一心反对我和伟国好,事实上他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们的事情,当时我没有及时向他解释清楚,而是掩盖过去。也许就是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让他从此以后就认定我是个不妇道、不检点的女人,他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为此我们无数次争吵,我的心啊……我真没想到,我付出那么多心血养大的儿子最后居然和我形如陌路。”李丽莎讲到这里,泪如雨下。吴欣然真得困惑了:“原来自己的父亲居然那么封建!他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李丽莎叹息道:“我一怒之下与清忠正式断绝母子关系,和伟国跑到欧洲居住下来,发誓从此再不见他!”
  “我当时真是气极了,生孩子又什么用?你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他连一点感激都没有,反而伤透了你心。因为后来与所有人断绝了联系,你父母去世一年后,我才知道。当时我就去了上海向王先生要过你的抚养权,可是,他拒绝了。”李丽莎无奈地耸耸肩,“可能在他看来我这个连儿子都不认的女人太冷血了,怎么能担负起养育你的责任呢?”
  “然然,我今天把一切都告诉你,由你来决定是否要认我这个乃乃。”
  在李丽莎陪伴吴欣然度过了异乡最难度过的前三个月,从某种程度上说,乃乃的宠爱缓解了吴欣然的思想之情。更令人惊喜的是,旅居国外多年的李丽莎思想非常超前,对新生事物的态度也更加开放,与年轻的吴欣然几乎没有什么代沟,也没有王景明那些保守、迂腐的规矩。祖孙二人在喜好、脾气上很相像,相处起来十分融洽。两个人偶尔会翻出以前的老照片,当李丽莎说起照片上军姿潇洒的儿子时不自觉流露出的自豪之情让人很受感动。吴欣然在乃乃的讲解下看着父亲的照片突然想到另一个穿着军装的人。
  在纽约的筹款晚会上,旅居美国的华人华侨为祖国的战事慷慨解囊,吴清华对吴欣然说:“然然,你看,其实我们虽然生活在国外,但是事实上和祖国的联系是不会中断的,今天的文艺表演都是许多留学生自己组织的。”
  “你哥呢?”见到好朋友的吴欣然开心地问。
  刘锡节目表演完,就立即来到她们身边。“然然,见到你真太好了!到那边去来吗,文明和王正他们都在那里。”
  吴欣然跟着刘锡边走边问:“刘锡,没想到你钢琴弹得那么好。”
  “过奖了,小时候妈妈老是我练琴,没想到今天终于有点用处。”
  “然然!”老朋友见面亲热地寒暄了一番。
  “是啊,她从延安写信回来的。”
  ……
  “因为在这里你看不到任何忧愁!”
  从纽约回到波士顿,吴清华说:“然然,这次的纽约之行你好像都脱胎换骨了!”
  回国探亲
  “王妈妈,您好吗?”
  “是啊,阿公不要我回来,可是我想你们啊,正好文明和刘锡毕业了,就一起回来。”
  “然然!”吴欣然话音未落,已然发现王景明就站在楼梯上。
  “阿公!”吴欣然欣喜若狂地冲进他老人家的怀抱里。
  “我怕您担心,不要我回来!”
  “好孩子居然能自己这么大老远的跑回来了。”王景明开心地笑起来。
  “叔……叔叔!”吴欣然叫道。
  “然然,任宽比你大不了几岁。”王景明觉的吴欣然的称谓很好笑。
  “是啊,吴小姐以后直呼其名就行了。”任宽友善的说,“王先生,那我今天就不大打扰你们祖孙相聚了,先告辞了。”
  “改日、改日,吴小姐远途跋涉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告辞了,吴小姐。”任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下次见。”
  任宽却回过头冲她一笑,那潇洒的一笑更熟悉了。
  “睡不着。”吴欣然走到王景明的身边。
  王景明望着外孙女的背影,优美的女性曲线在睡衣下隐约显现出来,才豁然认识到:自己的小然然已经长大了,十九岁了。他靠在椅子上,感叹岁月的稍纵即逝。
  第二天中午王景明和任宽一起从公司回家,吴欣然才睡眼惺忪地从楼上飘下来。“阿公……”她虚弱地喊着,一头靠在任宽的背上。
  “嗯……”吴欣然把头调正一个最佳状态,舒服地枕在任宽结实的胸膛里。
  “挺好的。”
  “是啊,是啊……”王景明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那只精致的紫砂茶壶。
  吴欣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饭桌上等待二人了,以看见任宽,就紧张地站起来,叫道:“任叔叔。”
  “然然,这正宗的糖醋排骨好久没吃到了吧?”王景明给吴欣然夹着菜,“你王妈妈和厨娘一大早跑到菜市场买的,特意做给你吃。”
  “其实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挑食了。”吴欣然说,“在姑姑家还是以面食为主的。”
  “在学校啊吃的都是西餐,唐人街也是粤菜多,反正啊现在只要是能吃的,我都能吃。”吴欣然笑起来,一不小心看见了任宽好笑的眼睛,脸又是一红,颇为尴尬地低下头。一会儿,她又故作镇定地看着他,问:“任叔叔,你是哪里人啊?”
  “阿拉也是上海的。”
  “晓得了,晓得了,阿公,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吴欣然晃了晃王景明的胳膊。任宽等在门口微笑着注视着祖孙二人。
  “侬个小心啊!”吴欣然在门口喊道。
  “是、是。你不在家,老爷别提多寂寞了,幸好任先生经常过来陪老爷。”杨管家附和道。
  马场上吴欣然和晴云坐在缓缓行走的小马上聊着天。“然然,你知道吗,我爸爸妈妈在给我哥找老婆呢!”
  “嗯!我妈说我哥都二十三了,应该成家立业了。”
  “看来我要喝喜酒啦!”吴欣然开心地说。
  “哦,”晴云看看表说,“我还有事呢,得先走了。”
  “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你要我帮你保密,要怎么贿赂我?”
  “好啦好啦,给你介绍一个江郎才俊?”晴云开玩笑说,“我真得走了,拜拜。”
  望着晴云远去的背影,吴欣然有点失落。是的噢,当年的朋友现在都长大,开始谈婚说嫁了,那么自己呢?她趴在马上想到了高大帅气的刘尽忠,他一定还记得自己的,有一天他能穿着军装骑着马从战场归来,然后潇洒地跳下马对自己说:“然然,嫁……”
  “又想睡觉了?”
  吴欣然红着脸望着他,被他话语中那种挑逗的意味吸引了,好像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话过。
  吴欣然看了看他的大马,又比了比自己的小母马。
  吴欣然也笑了,看着他英俊的脸,觉得叫他“叔叔”的确不太合适。
  “其实,不必叫叔叔,叫名字就可以了。”
  吴欣然望着他乌邃的眼睛,发现一丝真诚的渴望。“好吧,任宽!”
  “你想怎么做呢?”吴欣然觉得这个人性格豪放,十分有意思。
  “刺激!”吴欣然被迎来的风吹得忘记了骂任宽的词,兴奋享受着疾驰的快乐。
  “哇!”吴欣然快乐大笑起来。
  “看美人!你在看什么?”任宽好奇的问。
  “你马怎么骑得那么好?”
  “难怪你马骑得那么好。”
  任宽勒住缰绳,从马上跳下来,伸手把吴欣然抱下来。
  吴欣然开心地用手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任宽问:“我很少见到你这么大方、豪放的女孩子。”
  吴欣然自豪地说:“我在美国念书啊,可能思想上更开放一点。”
  “要回家了?”
  晚上十点吴欣然回到家,就困乏地洗澡睡下了。王景明走到她房间,看着她酣睡的样子,笑道:“这时差终于倒过来了。”他坐到她身边,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酒味。
  “然然,你怎么……”王景明对她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很窝火,“你怎么把以前的好习惯都忘记了呢?”
  “还去了酒吧!这就是你在国外接受的高等教育!”
  “阿公,这没什么啊!在美国只要满十八岁就可以去酒吧喝酒。”
  “你是在中国,在我们家!这种不好的习气是不允许在我们家流传的!酒吧那种地方,又教养的女孩子是不回去的!”王景明用手敲了敲了墙上挂的“仁、义、礼、智、信”的“礼”字,说:“出趟国,可不要把老祖宗的传统丢光了!”
  吴欣然从晴云的生日宴会上回家,一进门就哼着欢快的小调。
  “阿公,你知道吗,晴云有男朋友!”吴欣然坐到王景明身边,冲一边的任宽笑笑。
  “听说了,小伙子怎么样?”王景明一边和任宽下棋一边说。
  “什么啊?”王景明漫不经心的问。
  “在听呢!”王景明在棋盘上来了个马飞跑,任宽笑着看着吴欣然生气的样子。王景明才回头,对吴欣然说:“我认真听,你说。”
  “阿公!”吴欣然羞涩又十分向往的说,“他送给她一个吻。”
  王景明看着外孙女的样子,突然皱起了眉头。任宽十分有趣地观察着祖孙二人的表情。
  “然然,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好。她们还只是谈恋爱,不太合乎规矩啊!”听到王景明的话,任宽露出了一个隐约的微笑。
  “现在的孩子,脑子都在想什么?!”王景明不满的嘟囔道,继续下棋。
  “这是谁?”站在王景明身边的冯月珍问。
  “他不是去香港了嘛。”
  “你们关系也很好啊!”王景明放松地靠着沙发。
  “那以后就不回来!”王正对吴欣然说,“美国那么好!”
  ……
  在众位好朋友的开导下,吴欣然反而越来越烦躁,真是!吴欣然赶开所有人,自己独自留在马场上随马奔跑着。
  “六十九。”
  “你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吗?”
  吴欣然望着任宽,等待着他告诉自己。
  吴欣然离开的那一天胡万舟特地带着儿子去机场送她,胡文明已经学业有成回国工作了,但是胡文明还是一直送她到香港转机。“劳您费心啦。”王景明感激的对胡万舟说。
  归来
  一九四四年夏重庆的夏季格外的闷热,吴欣然从飞机上下来,用手绢擦了擦汗,扶好头上那顶漂亮的蓝色淑女帽。
  “然然!”王景明激动地叫喊着,朝她挥手。
  “文明为了接你忙了几天!”王景明说,“走吧,上车。家里人都等着你呢!”
  在美国深造多年的吴欣然学成归来,让王景明兴奋不已。除了漂亮,吴欣然的学识、修养也让王景明为之自豪,他要为吴欣然举办一个聚会,向朋友们炫耀自己精心培育的瑰宝,也为了将来吴欣然能找个好夫婿铺路。
  《蓝色多瑙河》的潮水送来一批一批的客人,吴欣然穿着粉紫色小礼服站在二楼,注视着楼下人来人往。那些旧日的老朋友们即使在物质极度匮乏的战争年代,依旧保养得很好,优雅高贵地生活着。而那些靠战争发财的暴发户们,也挤进了王家的客厅里,成为新新上等人,但是在吴欣然看来这些人缺乏一种贵族气质。
  “看来这仗也打得差不多了,德国、意大利已经撑不住了。”王局长和朋友们聊起战争局势。
  “李司长,以你的聪明才智,猜一猜今天王老板举行这个舞会的目的?”王局长岔开话题问。
  “为了给他宝贝孙女接风喽?”李司长漫不经心的说。
  “冯小姐?!”众位男士对突然出现一位美女的兴奋不已。
  “王伯伯!”吴欣然从舞池下来就径自朝王局长走来。
  “他救过我和文月姐姐,”吴欣然为了不使自己的问题太突兀提起了过去的事,看看胡万舟,“后来参加了中央军。”
  “啊!”吴欣然瞠目结舌,望着王局长。
  “真是可惜了!”胡太太也叹道,“毕竟也是我们家的恩人。”
  吴欣然一个人径直朝前走去,不管是否有人挡住她的去路。
  “不需要。”吴欣然头也不回的拒绝。
  “我一个人看兔子的眼睛不比一屋子人看兔子的眼睛更好吗?”
  “你的舞跳得很好。我听说维吾尔族人都能歌善舞。”吴欣然被他出色的舞姿转移了注意力。
  “啊哈!”任宽一边点头,一边观察着她的情绪,“如果你能抬起头就更好了。”
  “是啊,我也有。可是不一定要写在脸上,那样很容易被发现。”
  “在笑什么?”王景明笑眯眯地走过来问。
  胡文明在家长的同意下开始正式追求吴欣然,除了经常来王家找吴欣然,或是约吴欣然看电影、吃饭。吴欣然单纯地只是把他还当做小时候的玩伴,从来没有其他复杂的想法。所以当胡文明从电影院出来,第一次去拉她的小手的时候,她闪电般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困惑地看胡文明一眼,生气地自己打车离开了。
  “阿公,他实在太不像话了!”吴欣然一回家就告状。
  吴欣然看见有外人在,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不吱声。“怎么了?”王景明拍拍她的脸蛋,“不说话?那我可就不听了。”
  “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任宽大大方方地坐在吴欣然对面的凳子上,“你到底怎么了?”
  “在哪里?”任宽好奇的问。
  “唉——”任宽站起来欣赏着吴欣然卧室里摆放着的照片,“你爸爸妈妈吗?”
  “怎么会?”吴欣然笑道,“我现在可是二十一岁。”
  “什么?”吴欣然反应很大。
  “然然小姐,吃饭了!”王妈妈在门口召唤,她看了任宽一眼,似乎对他擅自闯进小姐闺房很有看法,任宽若无其事地对她微微一笑,从她身边走过。
  王景明没说话,静静享受着外孙女的按摩,等待着她说话。
  “这是我的隐私!”
  吴欣然笑道:“知道,知道,谁不知道他风流名声。”
  “以后和这种喜欢说闲话的人少接触,没事多看百~万小!说,到我公司玩玩都行。年纪轻轻可别学会嚼舌头。”
  “晓得嘞!”吴欣然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吴欣然按任宽给的宾馆地址,找到他住的房间,服务生替她打开门。吴欣然看见服务生怪异的眼光,想:“没准他以为我是任宽的情人,看来任宽是经常带女人回宾馆了。”吴欣然看问题的角度很奇怪,要是一般的女孩子会受侮辱一样,觉得委屈,她就会觉得这么个男人很独特。她随意在房间里浏览着,看来任宽很讲究,要不就是服务生很勤劳,房间干净又整齐,桌子上放着任宽的书,吴欣然随意翻开一看,竟是威尔茨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就阅读起来。
  “那么后来呢?”
  “怎么会?!”吴欣然拉住他,“真的么?!”
  任宽有点粗暴地推开她,那种表情像在承受什么痛苦。
  “到底怎么了?”吴欣然不安地问。
  “我不知道!”任宽突然温柔地蹲下来,仰视着她,“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行军打仗是居无定所的。”
  吴欣然固执地看着他。
  “你知道!”吴欣然立刻止住眼泪。
  任宽点点头,说:“王先生对自己家的恩人一向都很关照。”
  “为什么?!”吴欣然不满地抗议。
  “那要看你敢不敢问了。”
  “如果你还想继续隐瞒你对刘尽忠的……”
  王景明
  “呵呵,应该的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啊!”王景明放下手中精致的青花瓷壶,吴欣然顺手拿在手里把玩,“小心点,别弄打了!”
  吴欣然笑着把壶放在茶几上,问:“阿公,您知道刘尽忠的现在在哪里吗?”
  “因为他是我的恩人啊,阿公不是说涌泉相报嘛。”吴欣然小心翼翼地注意着王景明的脸色。
  “谁告诉你的?”王景明警惕的问。
  “什么原因呢?难道阿公做好事不留名?”
  吴欣然直愣愣地望着阿公,哑口无言。
  “原来你不喜欢爸爸?”吴欣然恍然大悟,“你不喜欢妈妈和爸爸结婚?”
  “然然,”王妈妈也坐在床边,“你不要怪你阿公,他是为你想。”吴欣然扭过头,没说话。“然然,我是跟着老爷最久的人,跟你阿婆一起进的这个家门,看着你阿公和这个家的一点一滴,我知道他有多么爱这个家,”吴欣然抬起头,重新望着王妈妈,“可是老爷虽然积累了一大笔家产,可是中年丧妻,晚年丧女……唉,然然,你知道这对你阿公来说多么痛苦吗?”王妈妈泪光闪闪,“我是看着老爷怎么一次一次从悲伤中走过来的,我知道他有多么不容易……”王妈妈搂住吴欣然,接着说:“你知道你在老爷心中有多重要么?从小到大老爷想尽办法培养你,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你知道那年你任性地跑去找刘尽忠我们有着急吗?你有想过你阿公吗?”王妈妈看见吴欣然棕色的布满泪光眼睛,没有继续说下去,打扫好房间,开门准备出去。
  吴欣然看看他一脸沮丧的样子,问:“那阿公还能让你和我说话?”
  吴欣然松了口气,呆呆地望着他,直到任宽在他眼前晃晃手,才没好气地问:“干嘛?”
  “我想问问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关于刘尽忠的。”
  “不知道,”吴欣然站起来,“我不知道,我想我暂时也不会再想这个问题了。”她突然抬起头与任宽探究的眼神交汇,“你能保证他现在是安全的嘛?”
  任义
  1944年剩下的光y,吴欣然乖巧又听话地做着王景明最宠爱的外孙女,和朋友们出去聊聊天,看看电影,时间真是飞快啊——想到这里,任宽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半掩着的门:“任义,我们应该走了。”
  “这么快!”王景明放下手中报纸,到门口迎接,“任宽,来啦,快进来!这是任义吧?”王景明欣喜地将任义打量个遍,赞许的说,“你弟弟跟你一样,都是一表人才!”
  “房间里,一会下来。”王景明拉着任宽一边亲热地交谈,一边走进餐厅。
  “任义,怎么还不去餐厅呢?”任宽折回客厅来找他。
  “阿公说你今天来吃饭!”她十分开心的说,活泼的样子十分可爱,就像只小猫——任义心里想,那条绸缎的绿裙子一出现,这个沉闷的房间仿佛都随着这个鲜亮的人儿亮了起来。
  “我弟弟,任义。”任宽为她介绍着,“任义,这是王先生的外孙女,吴欣然。”
  耳语这种亲密的动作在任义看来很不舒服,它把他和那两个人隔离开了,而现在两个人自顾自的大笑,又更让人不爽,他们在嘲笑自己,毫无疑问!那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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