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神》女鬼?门神?

  周遭气氛很是微妙,梁叶等了片刻也没见对面傻愣盯着自己的女孩儿开口说话,只得先从阵眼中爬出。她踩着不平整的土坑、动作灵巧地翻身而上,待稳当当站在了地面,这才胡乱将眼前挡住视线的一头黑发尽数往后捋,露出了整张英气不凡的面容。
  只随意扫一眼,便将周围院中的情况探查了个清楚,她的目光落在了眼前依旧诧异凝视自己的黑眸上,旋即微微弯下身子,好奇地盯着对方的天灵打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你将我召唤出来的?”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梁叶撇撇嘴,回过身去将那地上的画纸拾起,掸去上头的泥灰后,捏着画卷举在了对方眼前:“你可认得这个?”
  透过月色,鲜红的画纸之上,正描摹着一位身着重甲、手持长缨的武将,那武将不知是用何种颜料画成,银色盔甲的每一丝纹路都好似在月色下幽幽泛亮,仔细向上看去,发现那武将面容雷厉,神色镇定,一对冷静的双眸似豺狼一般直勾勾注视着,平白便给人带来无穷的压迫。
  女孩儿的眼神在画纸上停留片刻后,又看向了举着画纸的女鬼,心中的恐惧虽平复了些,四肢却依旧紧绷着不敢动弹,更不敢开口说话。
  梁叶也不泄气,举着画纸靠近两步,见对方显然露出了惧色,这才再次驻足:“再仔细看看,你真的不认得这个东西?”
  片刻之后,垂眼思忖毕的梁叶将那画纸整齐地折好:“罢了,既然不认得,那便告辞。”
  说罢,她起身便往门外走,身后女孩儿的目光也跟着她一并挪动,可梁叶走至院门前,尚未跨出半步,“咚”的一声,前额便猛然间撞上何物般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无声地倒吸一口气,诧异地捂着额头抬眼看去。只见大开的院门外,是一片看不分明的黑暗,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适才院门是开着的。
  她四下看了一眼,好似意识到什么般,抬起手轻轻一点,果不其然,状似大开的院门处,正立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指尖触动之处犹如水纹层层漾开,屏障随着她的力道微微向外弯曲,可曲直有度,不过片刻便将力道重新传递回了她。
  梁叶立时头疼地抱臂而立,盯着上头给自己留下的难题咬牙切齿。
  仰坐于地面的女孩儿盯着女鬼怪异的举动,见她时而无奈时而蹙眉,迫使自己心中不安的情绪平静下来,见对方正背对自己注视着院门发呆,她小心翼翼地起身。
  身体虽虚弱,可此刻保命要紧,女孩儿目光一转,盯着地上那柄早已锈迹斑斑的斧头顿了片刻,而后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短短两臂的距离,行动间却好似千万里般漫长,待她终于靠近,一边警惕对方一边微微弯下腰,紧紧握住了斧柄。
  此刻的女鬼依旧分毫未动,仿佛正在走神。她缓缓举起手中刀斧,眼底蓦然划过一丝狠意,而后近乎于拼尽气力地向下砍去。
  生了锈的斧头未触及女鬼,女孩儿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道狠狠撞开。她闷哼一声,连连翻滚至茅屋前,口中弥漫的血腥气尚未吐出,便见其赫然瞪大了眼。
  只见斧柄悬在女鬼肩后短短一掌的距离,何物阻挡了斧头继续砍下。刹那间,斧头猛烈震荡,“哐当”应声落地。
  听见了声响的女鬼终于回过身,目光停留在脚边刀斧之上稍会儿,随即看向了倒在茅屋边的女孩儿。她先是露出了几分迷茫的神色,而后恍然大悟、轻轻一笑:“你想杀我?”
  惧怕至难以忍受的女孩儿捂着下腹,终于咬牙切齿地扬声质问:“你究竟是人是鬼?!”
  “原来你会说话,我还当你是哑巴呢……”说着,梁叶阔步向她走来,见对方挣扎着直起腰,却没有四处躲避,她对上了女孩儿那双狠厉阴沉的眼睛,过去的她看过太多这样的眼神,一时间来了兴致,“你觉得我是人是鬼?”
  “你跟他们一样,是来要我性命的?”
  听着对方一字一顿自齿间挤出的字眼,梁叶又笑了一声:“可方才对我动手的不是你么,怎么恶人先告状?”
  女孩儿抿着唇陷入沉默,一双狼崽般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来人,就差把防备二字写在脸上。
  余光瞥见对方伸手摸索茅屋外的石块,梁叶终于收了几分玩笑的心思:“我不是鬼,是……罢了,不提我的身份,你只需知道,是你将我唤来这里的。”
  “我?”盯着她微微伸出指向自己的食指,女孩儿蹙了蹙眉,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
  “我问你,这茅屋可是你的住所?”女孩儿戒备地没有说话,只听得梁叶自顾自地道,“若此处是你的住所,那我便是你唤来的。”
  许是不习惯有人蹲着跟自己说话,女孩儿侧开身子,拉远了与她的距离:“我凭什么相信你,还有,你说你是我唤来的,我为什么要唤你,你出现又有什么目的……咳咳……”
  接二连三的问题抛出,女孩儿咽下了口中的血腥味,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等着对方的答案。可见对方眼底划过一丝犹豫,她顾自扭过头:“我看你根本答不上来,没错,方才我确实想杀你,如今我手足无力,你可以报仇了……”
  什么,怎么就到了报仇这一步?
  梁叶没想到这个凡人不仅身体虚弱,还脾气古怪,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片刻,她只得顺着对方的问题回答:“若非我出现,你适才可就要被那三个混蛋打死了,这就是你为何要唤我的原因。”
  女孩儿的黑眸微微垂下,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你是说,我遇到了危险,所以你出现了?”
  “不错。”
  “所以你的出现,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梁叶思忖片刻:“准确来说,是保护你在住所内的安全。”
  周遭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沉默,二人维持着一坐一蹲的姿势良久,仿佛两块对望的人石。片刻后,女孩儿阴沉的目光开始上下打量梁叶:“我是怎么将你唤出来的?”
  梁叶轻笑一声,自怀中摸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画纸:“因为它。”
  女孩儿当然知道对方攥在手中的究竟是何物,不然她就不会将其贴在院落门口了:“你是门神?”
  “可以这么说。”梁叶微微一顿,她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怀疑和荒唐,“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将我从那片黑暗中释放出来的凡人,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鲜少有人用这般友善的目光注视自己,女孩儿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躲开对方的视线,垂眸间目光停留在了自己方才被三个混蛋扯烂的衣摆上:“万言疏。”
  “这张门神画,你从何处得来?”
  话音刚落,万言疏骤然攥紧衣摆,恶狠狠的目光瞪向对方:“你也觉得这东西是我偷来的?!”
  “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梁叶当即怔住,不知其所云。可见对方方卸下的丁点防备又一次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只得叹口气道,“我只是……”
  “出去。”女孩儿下了逐客令,扶着茅屋便要站起,她浑身虚弱,双腿发颤,起身间甚至有头晕目眩之感。
  梁叶的目光随着她的起身一并上移,突然间,万言疏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她捂着胸口用力喘息,扑通一声再次跌坐回了地面。
  梁叶脸色微变,见对方渐有昏迷之势,连忙四下查看,攥着对方的手臂掀起衣袖,只见细瘦的手腕之上,留着两个窄小的深洞,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穿,深洞周围弥漫出的青紫色斑痕十分骇人。
  她正沉思对方被何物所伤,便见万言疏奋力将自己的手腕抽回,用衣袖遮住了自己干瘪的手腕和丑陋的伤口:“我让你滚出去!”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见女孩儿愈渐失去知觉,梁叶的视线凝视着对方的面目片刻,旋即叹了一声。
  村落渐渐归于寂静,月色深沉,适才的喧哗仿佛一场闹剧消散。直至晨光乍泄,天色渐亮,才逐渐有早起忙农的村民走出屋院,他们交相攀谈昨夜的情况,皆心照不宣地看向了偏僻角落中的那一扇院门。
  里头住了个性格孤僻的丫头片子,浑身上下脏乱不堪,一双眼睛更是如狼似虎,哪里有姑娘家的模样。何况她时常跑至九川城中偷奸耍滑,隔三差五便引仇家上门,众村民显然对昨夜之事心知肚明,定是她假扮鬼魅将那几个仇家吓跑。
  不过转念一想,那姑娘也实在可怜,数年前唯一的亲人逝世后,便独自一人躲在那一方小院里,时常闭门不出、不言不语,浑身上下更是瘦得不剩半两肉。村民们见其可怜,偶尔也会送点儿干粮上门,可她偏生性子倔,送去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摆放在门前,任由村中的野猫野狗叼了去,时间一长,大伙儿也就渐渐随她去,不再自讨没趣。
  也不知昨夜仇家上门,那姑娘身上又会添些什么伤……
  偏僻杂乱的小院中,昨夜打斗的痕迹尚且原原本本的保留,刺目的日光透过茅屋顶上的缝隙落入屋内,将昏暗的茅屋照亮,其中一缕夹杂着尘灰,悄然跃至一对生着浓密睫羽的紧阖的双目之上。
  那双眼睛微微一颤,显然是因日光过分刺眼而不禁蹙眉,待榻上之人缓缓抬起手遮住了刺眼的光芒,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万言疏盯着自己的手背良久,久到险些以为她再次入睡,而后将手抬远了几分,盯着自己光洁的手腕陷入怔愣。
  她猛然坐起,顺着手腕向上,细细探查四肢身躯,令她震惊的是,不仅昨夜与三个混蛋打斗的痕迹全然消失,便是过往留下的旧伤疤也消退了不少。她僵愣在原地许久,许是以为自己记错,又赶忙抬起另一手的手腕瞧得仔细,可莫说是毒蛇咬下的窟窿,便是细小的划痕也不留分毫。
  她彻底愣住,慌忙朝虎口紧紧掐了一把。
  疼……不是做梦!
  “你醒了……”屋内,一道含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万言疏下意识撑着吱呀作响的床榻向后退了半步,抬眼望去,发现屋内另一头的简陋桌椅旁,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一道人影。
  昨夜天色尚黑,她未曾看仔细,如今看去,才发现对方一身干净利落的暗红常服,衬得她仪态大方、英姿飒爽,一头黑发高高地梳成发髻,佩以银冠,更显得她气势斐然,举手投足绝非常人。
  “你怎么还没走!”口中下意识蹦出一句,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她不敢放松警惕。
  梁叶闻言也只是轻轻一笑:“我若是走了,你焉有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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